《[网王/幸村]五感》拂苔

19、绳子

　　说完那句话后，阿绿简直觉得这个月的力气都被用完了，脑子晕晕乎乎的，一瞬间仿佛飘在白云里，下一瞬又好像融入了温润的晚风中。在少年们n束shock中流露出好奇、好奇中蜕变出兴奋、兴奋中掺杂着激动、激动中又卷回shock的镭射激光般的目光下，阿绿脸红得连头都不敢抬，赶紧侧一侧让自然垂下的蜷曲黑发作了暂时的“掩耳盗铃”式的安慰屏障。
　　正在局促之中，阿绿突然感觉手上一轻又一暖，懵懵地抬头即对上了幸村狡黠又温和的目光——他左手平稳地接下了她手中的便当盒，温暖的右手则随即覆盖在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轻微颤抖的手背上。
　　此刻和煦风起，胜过千言万语。
　　“幸村君，就要到换药的时间了哦。”门敲了两下后，护士小姐的微笑拯救了一众“我觉得我似乎不该出现”的shock少年们。
　　真田红着脸压了压本来就低得不得了的棒球帽：“我们是不是打扰了，那……”
　　“不会不会！配药还需要一点时间！”阿绿赶紧跳起来，三两步跟上护士小姐，在门口向众少年十分抱歉（？）地鞠了一躬，“我去帮忙配药，请大家聊！”于是迅速关门，顺利离开“事发现场”。

　　幸村略略扫了一圈仿佛石化的少年们，忍俊不禁：“大家，有这么惊讶么？”
　　稍稍回魂的桑原张开嘴巴，只说了一个字：“不……”光光的茶叶蛋头上立刻挨了一下，文太毫不客气地拆台搭档：“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在说：‘有有有！’”于是良心茶叶蛋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他，在这和煦的春风中——开始瑟瑟发抖。
　　“喂喂！Jack！振作一点！”
　　“哇哦！猪丸把自己的搭档吓傻了！”
　　“？！可恶！谁是猪丸？！”
　　“仁王君！你就不要再给人家添乱了！”
　　“噗哩~”
　　“都给我安静！这里是医院！太松懈了！”真田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漂亮的十字。
　　“……弦一郎，刚刚声音最大的……好像是你吧……”
　　于是真田的脑袋上，冒出了第二个漂亮的十字。
　　幸村满意地看着恢复常态的诸位微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向身边的柳问道：“莲二的数据不会也失策了吧？”
　　“不……但是……看到活的还是会有点吃惊哈……”
　　“是么？原来是因为看到了‘活的’呀……”幸村好笑地重复道，“好了，我们还是回到网球部的话题上吧。这次有什么新消息么？”
　　“啊，还是在按部就班地照着弦一郎制定的计划训练着，没有什么大问题。”恢复常态的柳恢复常态地说道，“赤也的训练也按计划加强，希望他能早日看清自己的极限……赤也？”
　　众少年立刻安静下来直戳戳地看向某海带。
　　“赤也？”桑原用手在海带面前轻轻晃了晃。
　　海带……呆……
　　“喂喂！赤也！”文太握紧海带的肩膀剧烈摇了摇。
　　海带……仍然呆……
　　“二年级的王牌！”仁王突然在海带耳边猛地吼了吼。
　　海带……坚持不懈地呆……
　　“阿勒阿勒，”柳生无奈地扶了扶眼镜，“这种灵魂出窍的表情，真拿他没办法啊……”
　　“好有趣不是么？”幸村笑着，向脑袋已经被漂亮十字完全占领了的真田开口道，“真田，拜托你了~”

　　当阿绿在配药室里猛地听到了一声平地惊雷般的“赤也！太松懈了！”时，差点摔了一支刚配好的药物注射器。
　　“啊呀，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在一旁忙碌工作的护士小姐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位被叱责的‘赤也’君真是可怜呢……”
　　“不……”阿绿十分羞愧地答复道，“对他那种……家伙，不这么做就会毫无效应的……”
　　他那种……又蠢又笨又冲动又狂妄然后还学不会自我反省的……单纯的单细胞家伙……
　　护士小姐目带理解地朝阿绿笑了笑，然后核对了配置好的已经放在手推架上的医药用具：“好了，这就都齐了~”
　　那架三层的手推架上，正满满当当地安置着各色各样的医疗用具。颜色各异的药丸不甘寂寞地混杂在一起，展现出各自诡异的色泽下令人质疑的效用；好几只注射器并头安躺在一起，沉默着引领着观者进入更深层次的沉默；血压测量仪等笨重的仪器放在最下面，隐藏在最浓的阴影里……唯有一杯白水是澄澈透明的，在晚春的暮色微风里诉说着最后的安详。
　　“这些……都是幸村君的治疗用品吗？”阿绿的声音在无意识地颤抖。
　　听到阿绿不正常的声音，护士小姐诧异地从记录本中抬起头来，望见对面的黑发女孩近乎惨白的脸色在夕阳中渐渐染红时才明白过来，她笑道：“别担心，这些东西并不是都要用到的，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以防万一先备下的。毕竟格里-巴利综合症是非常不稳定的疾病，特别严重的时候甚至可能会出现呼吸衰竭的症状，所以免疫球蛋白静脉注射和血浆置换等急救用品都是需要提前准备好的。”
　　在愈加昏暗的夕阳里，阿绿沉默着伸手抚上琳琅满目的药品。认识幸村的第一天，她就去市立图书馆借阅了关于格里-巴利综合症的相关书籍。那时虽然是彼此不相干的人，但命运之绳奇妙相交的那一瞬间她便恍恍惚惚地产生了一种预感——那感觉朦胧、迷离，身着绿色病服的纤弱少年突如其来地昏迷在她的怀里，鸢紫色柔顺的短发轻轻地贴着她的下颌骨，温暖而虚弱的呼吸在她的脖颈间游走……而她紧紧地搂住不停向下滑倒的少年，那感觉便从心脏出发向胸口漫延，然后顺势滑向血脉、肌骨、四肢百骸，直到连指尖都能感受到那份热泪盈眶的温柔。
　　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那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可脚步不知不觉就会带她来到市立图书馆，不知不觉又进入了医学书籍区，最后不知不觉借下厚厚的一堆格里-巴利综合症的相关书籍，而她却要直到读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在古老的传说中，绳子一贯具有宿命般的力量。神社鸟居前的注连绳源自于天照大神与素盏鸣尊的恩怨。而为了化解这一因缘，让光明的掌管者天照大神重返人间，诸神建起了第一个鸟居，把所有的公鸡放到上面，让它们一起啼叫。天照大神听到怪异的叫声出来查看，那些躲在一旁的相扑力士们就立刻抓住机会合力将截下大神，于是世界终于重新有了光明。而天照大神原本的藏身之处被挂上了注连绳，这奇异的绳子拦截了大神的遁走，终于完全留下了光明。此后凡有神社必有鸟居，而鸟居之上必挂注连绳，以示神圣的界限。而同时，这条小小的绳子，也连接起男性与女性（素盏鸣尊为男性，天照大神为女性）之间的因缘。
　　既是分割，又是连结，这近乎二律背反的宿命之绳的隐喻将他们的原本平行的命运悄无声息地扭转、相交、连结……她感受到热泪盈眶的温柔。
　　是的，从第一次见面她便察觉到自己中了宿命的罗网。这张网，被时间织就，随着时间的滑动，缓慢而轻盈地缩紧。当时间之绳收束到肌骨时，她因幸福而感到轻微的疼痛……于是直到此时此地此刻她混沌的头脑中才浮现出一缕细如蛛丝的念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
　　看着药物的彩色玻璃瓶在日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幻影，阿绿突然意识到：原来爱并不夸张，爱的灵魂并不是亲吻，也不是拥抱，甚至连情话也不是必要的——爱仅仅是她希望能够沐浴在他温和而又有些狡黠的目光下；是她想要陪他走过生命中的时时刻刻，无论痛苦与欢欣；是无声的守候，与无言的期待。

　　“欸……你还好么？”
　　听到护士小姐的呼唤阿绿才茫然地抬起头来。护士小姐轻轻指了指她的脸颊，阿绿不知所措地跟着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有一滴微凉的泪水已然滑落，而现在正停留在她的指尖——在紫红的暮色里闪现着晶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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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突然回归的阿苔。
暂停了两年半才又开始了连载，真的十分感谢还收藏着这篇文的三百多个小天使们（深深鞠躬）。
这两年半我个人经历了很多重要的节点，考研、保研、毕业、新入学，以及职业规划的翻盘……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尤其是折磨了我许久的老胃病反反复复好了又坏，算是十分磨练我的忍耐力的家伙了。
机缘巧合突然翻回自己的旧稿，同时再去刷而一遍网王中当初让我热泪盈眶的部分……现在依旧是让我热泪盈眶呢。于是阿苔又拿起了笔，重新开始停滞许久的写作（我一度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丧失了信心，这里再次谢谢在我停更后依然留言鼓励我的小可爱们）。过了两年半，我的阅历与心境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所以很难保证与前面的章节保持百分百的文风相似，并且研究生生涯也并不比本科轻松，大概会成为一个缘更作者……但我一定会慢慢把这篇文写完的——我会保持写作，保持热泪盈眶。
最后，感谢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让我们一起再次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