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吟秋雪送冬夜》旧梦今

2、初遇

　　七月流火，北边的秋来的要比南方早，来的凄清，来的隆重。八月一过，便是哀黄满地。穿着旧而过时的帆布鞋，楚莫吟跑起来很别扭。她索性停下来，解开绕成一坨的鞋带，脱下鞋拿在手里，只穿着一双淡绿五指袜踩在黄色的落叶“地毯”上，像是印象派画家的调色盘。双脚踩在树叶尸体上发出嘎吱嘎吱声，楚莫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撒开步子狂奔起来犹如被猎人追捕的小鹿，轻盈的在铺满叶子的小路上弹跳。“楚家的疯妮子又在胡闹了。”路边树影底下买菜大婶的一句话被风吹到楚莫吟耳边，她随即加快步子，把这句话狠狠甩在身后。
　　当楚莫吟狂奔至一处无人的草场上时，她停住了，弓下腰大口的喘着粗气，累，但是自由，但是快乐。她笑着瘫倒在草上，有些微微的刺痛，那是渐黄的草们对她的问好。依旧是一片蓝的让人生厌的天空，但此刻楚莫吟心情很好，她只是毫不吝啬的对这片乏味的蓝色展示自己整齐的牙齿，嗓子深处仍是停不下来的喘气。
　　“喂！”一个声音把楚莫吟吓了一跳，她直起身子，想要看看是哪个家伙这么没礼貌，一个陌生的女孩，向她走过来，又停下。那是一头棕色的长发，楚莫吟看到楼上读大学的姐姐就是这样的发色，据说是染的，花了不少钱。眼睛很大，但是和楚吟秋的很像，这点让她心里有了反感，长裙倒是蛮漂亮，泡泡状的短袖看起来挺时髦。“干嘛？”楚莫吟本想问你是谁，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样。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天啊她的笑声可真好听，不是那些中年大妈样的粗俗，也不像镇上同龄女孩样矫揉造作，就是一种十分纯粹而又自然地笑，从心里迸发出来，在空气里蔓延。楚莫吟大概就是在这一瞬间喜欢上眼前这个女孩的。她站起来，拍落粘在裤子上的草针，收敛了之前像只小兽样极不友善的表情，也拉开一丝笑，“你是谁？”这次她的声音轻柔了些。
　　“楚莫吟，你好。”女孩并没有回答楚莫吟的问题，反倒伸出右手，白皙的皮肤让人羡慕，一个蓝色透明的石头附在小小的银戒，套在她的小指上。
　　楚莫吟没有伸手。她警惕地双手抱肘，冷冷地又问一句：“你，是谁？”
　　“桑瑶。”女孩没有没有缩回手，仍然伸着，等待着。楚莫吟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自称桑瑶女孩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桑瑶。”她重复，两个女孩的手搭在一起，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桑瑶轻轻地笑了。
　　楚莫吟缩回手，桑瑶也垂下了手臂。“那么，桑瑶，你也是来散心的？”楚莫吟坐在草地上，仰起脸问。太阳在桑瑶头上绘出一道道的光晕，楚莫吟看的有些眼花。桑瑶摇摇头，也学着楚莫吟的样子盘腿坐在草地上，抬头向上看。“那，你住这？”楚莫吟看着远方连绵起伏山岭上的缕缕青烟，再看看身边人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可以瞧见淡金色的纤细绒毛，以及浓黑的长睫。
　　桑瑶只是摇头。楚莫吟便也不问了。索性躺在草坪上，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渐渐的有了倦意。再醒来已经是天黑了，浓郁的墨色倒吓不了楚莫吟，她担忧的是回家后即将面临的“暴风雨”。身边空空如也，桑瑶大概是回家了吧。楚莫吟翻身起来，顾不上拍掉粘在头发和衣服上的草针，就飞也似的往家跑。
　　身后的虚空中，一个女孩的身影渐渐清晰，她悬在半空，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神幽幽看着远去的身影，又化去了踪影，只剩下寂寞的蝉鸣，在这片草地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