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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天一早,宋韵起床简单地洗漱后,先去村里的共用井打满了水缸,然后用家里还吃剩的一点糠和豆壳儿捏成团子,进灶房生了火,用罐子里最后的一点油末子擦了擦锅,将团子煎的金黄,给自己和奶奶一人倒了一碗烧好的白开水,俩人就着这粗粝的糠饼子下了肚。虽说不好吃,好歹能扛点肚子。就是中午和晚上的口粮还没备好,宋韵跟奶奶商量道,一会儿割完草,宋韵跟着隔壁六婶儿家的翠丫去山里转转,带点儿野菜蔬果菌子回来。
      这家里实在太穷了,穿来后的这几天里,除了老鼠,没见过肉。最难过的是前半年旱季,家里就剩一袋子黄豆,祖孙俩就这样吃了半年。每顿一小把,煮着吃,可想而知,在这种生活条件下,祖孙俩人都营养不良,气色虚弱萎靡,脸色蜡黄。这段时间天气渐暖,马上进入雨季了,万物生发生机盎然,对面的大山青翠茂密,山村里的人去前山上转悠一圈,往往就能混个肚饱。宋韵想,先解决温饱,再想法子抓点野鸡兔子拿去集市卖,俩人的日子总会慢慢好过起来的。

      吃完简陋的早饭,宋崔氏便带着一篮子攒下的鹅蛋,上门找伯婆说道,想要将那卖孙女儿的事儿给回绝了。伯婆呷了一口茶,没说什么,居然痛快的答应了。这让宋崔氏心里分外不解,但她也没多想,想着这宋张氏性子就是这样,刀子嘴,直来直去,性子是个直的,人倒是不多事儿。挎着空篮子便回家了。
      宋韵一边打扫院子一边听宋崔氏说这事儿,虽觉得顺利的怪异,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告诉自己,平日里遇到伯婆她们一家得仔细点儿,皮绷紧点儿,别出事儿。
      没想到第三天,宋韵和宋崔氏起了个大早,宋崔氏在家门口的一块大石头儿上捣洗衣服。宋韵这厢则照例去河边割豆草,捞一捞河里繁茂的水草,好回去喂养家里养的那几只会下蛋的大白鹅,毕竟那是宋韵家唯一的财产了,之前家里用来果腹的一袋子黄豆也是靠这鹅下的蛋换来的。

      河边离家有点儿远,宋韵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把背上的竹筐放下后,宋韵在河边低着头割着肥嫩多汁的豆草,一边寻思着,除了上街卖鹅蛋还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时候,没注意到,身边一个穿着水红坎肩,翠绿短衣紫色百褶裙的姑娘哎哟一声,居然掉下河里,口中不住地尖叫呼救。宋韵看了看自己,糟糕!自己和原身都不会游泳啊,这可怎么办?
      等等!这河水这样浅,还没到膝盖这儿呢。真是,急傻了。宋韵放下心来,正打算下河帮一把,定睛一看,这姑娘好生眼熟,这不是10岁的宋春桃吗?她好端端来这儿做什么,平时不该在家学女工吗?没工夫多想,宋韵伸手用力拉着春桃儿上岸,双手拉的火辣辣,红通通的,有些肿痛。此时,周围已围了一圈乡亲。

      “韵姐姐你做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推我下河,我真的是想帮你割草的啊,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来你跟前炫耀衣服的!难道就为了这么小的事儿就要推我下河吗,韵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刚刚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春桃儿竟当场跌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嚷,眼睛更是透过指缝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反应。
      这几句话就像进了油锅的水珠,噼里啪啦引起一阵沸腾声。人群的议论声、指指点点顿时不绝于耳。宋韵气的脸都白了!

      见过倒打一耙的,但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莫名其妙泼脏水的。宋韵叹了口气,心想,这事儿不好解决了。人证、物证一个都没有。但是春桃儿确确实实是穿的漂漂亮亮掉水里了的。春桃儿口中的因嫉妒而生的害人之心这种栽赃,虽说不高明,倒也符合人的惯性思维,尤其是发生在全村最著名的破落户儿,宋韵身上,这事儿倒也显得不奇怪。
      自古以来,都是笑贫不笑娼。越是贫穷的人,越是容易干出铤而走险,匪夷所思之事。因此亡命徒和赌徒不管古今中外,大都往往出自贫民窟,社会边缘人群。因为他们本来也是一无所有,因此相对富人来说,穷人更喜欢冒险,赌博。赌对了,平步青云,赌错了也不过是再次回到一无所有之中。FBI把这群没有固定收入和职业的穷人定位为高危人群。很显然,在村民心里,宋韵也属于高危人群,因为贫穷,所以无所顾忌,反正也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

      但无论这事儿要怎么定,别人怎么看。该澄清的还得澄清:“春桃妹妹,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且不必急着回答:伯婆前天上门来我家要将我卖掉好从牙婆子手中分些银钱,但是我奶奶后来给拒绝了,坏了她的好事,是也不是?昨天伯婆亲手收下了我奶奶给的一篮子鹅蛋,并且亲口答应回绝那牙婆子是也不是?今天这事儿我不知周围有人见证没有,但是河水清浅不到膝盖,万万不可能想要在这儿害人性命,并且拉你上岸的确是我,不是别人,对与不对?”宋韵说话清楚明白,吐字清晰有力,虽然面上带有哀戚愤然,但仍是从容以对。
      周围的人群暗暗吃惊,平日里胆怯柔弱的韵姐儿今天哪来的胆气当着众人的面,竟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而且有条有理,竟点出了真正的矛盾。以后可不能小看了这韵姐儿,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吃了这样多的苦,经了这样多的事儿,倒是出落得愈发的老成了。这下春桃儿的话可是让人不敢全信了。毕竟两家是有过利害冲突的,明眼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管哪方说的话都得打个折儿听。

      因此,村中惯常的和事佬牛婶儿第一个出来打圆场:“什么害不害的啊?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容易拌个嘴儿,使使小性儿,美得让人笑话了去。一个族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我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韵姐儿,你是姐姐,来,拉着春桃儿的手,这就算和好了吧,以后姐姐妹妹还是亲亲热热的,咱们也做个见证。”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都在一旁附议。宋韵想,该说的都说了,这事儿只怕没完,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主动和好好歹能占个大方宽容的名声,至于是否真心,天知道。

      在众人关注的眼光下,宋韵落落大方得站了出来,对着牛婶子微微点头致意,清声道:“多谢牛婶子关心,春桃妹妹,你受惊了,不如早点儿回去把湿衣裳换一换,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喝碗姜汤,以免受了寒。”
      “不…….不用了,我回自己家。”春桃儿毕竟年纪小,也没怎么经过事儿,说话有些磕巴,不知如何应对这种计划外的场面。
      周围的人看着俩个小姑娘居然这么快就和好了,还以为能把两家的长辈请出好好掰扯一顿呢,没想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顿时觉得颇没意思,慢慢也散去了。

      日头渐升,把草料带回家剁好,宋韵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喂了鹅,宋奶奶也洗完衣服回来了。宋韵跟奶奶说了一声,背着背篓,手拿镰刀出门往左走了一段,敲开了隔壁六婶儿家的门。在记忆中,平日里宋韵和翠丫是在一起玩的最多的,翠丫家中家中共有4口人,六叔六婶,翠丫和一个弟弟。翠丫年纪和她相当,颇为能干,跟着六婶儿学了绣花女工,也能打络子做绢花拿去集市上换点银钱,因此他们家虽不算富裕,倒也算得是村里的小康人家了。只是翠丫这两年不知为了什么和她日渐疏远,更多的待在家中做绣活儿,不再经常出门往山里跑了。但总归能说上话,上山下河的,叫上三次也能应一次,虽不如以往亲热,倒也能结个伴儿。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探出头来。正是翠丫,梳着一双可爱的牛角髻,穿着鲜艳的绿色连襟扭扣中衣,一双干净齐整的厚底布鞋。宋韵说明来意,翠丫圆圆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旱季已经过去,雨季马上就要来临。这时候的山里虽然不是最为热闹繁荣的季节,雨水不够充沛,野禽走兽还没吃饱不够肥嫩,菌子种类也不够多,但是茶泡儿,各色贴地菌子,树上的野果子,灌木丛中的浆果这时候也开始露头,挂果子了。家家户户这时候只要不忙,都会上山刨点儿新鲜的山味吃吃。跟家人打过招呼后,也从院子拿了一个轻便的背篓和镰刀,俩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上了山。主要是翠丫说,大部分是关于集市的有趣玩意儿和村中人家的家长里短,宋韵安静的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现在正是旱季到雨季的过渡,气温温和宜人,不冷也不热。前阵子刚下过大雨,山林郁郁葱葱,林子里莺歌燕舞,各种小小的白色的灰色的菌子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路边的野果红艳艳压低了枝头,长势喜人。宋韵和翠丫手脚麻利,自小长在这山下,对于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早已熟记在心,不一会儿两人便摘了小半筐菌子和野果。

      “阿韵,咱们一人摘了十几斤的野果子,也捡了不少的菌子。够吃上几天的了。背上这么多东西有点儿沉。也快到午时了,不如咱们早点儿回家去吧。“翠丫拢着有些凌乱的额发,气喘吁吁道。”
      “翠丫,咱们走了这么久,饿了吧?你最近两年都在闺房里待着,这会儿肯定累坏了。不如你先回吧。我走前给奶奶在锅里热了两个早上剩下的糠团子,这会儿也不着急回,还想再多转转,再寻点儿菌子,明天趁赶集去集市上换点儿粮食。”宋韵回头笑道。
      “也行。那你注意着点儿,千万别进深山里,咱们这片儿前山也不少好东西,在这儿转转就行。”翠丫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吧,我不会鲁莽的。”宋韵微笑着在山腰上跟翠丫道别。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照耀在宋韵的脸上,翠丫觉得阿韵好像变了,身形更挺拔,说话更加轻快利落,音调语气也变得更加轻松,比以前相处时多了一份舒服自在。
      翠丫叹了口气,心想可能是阿韵这段时间经的事儿多,长大了成熟了吧。以前因为阿韵总是苦着个脸,说话也是温温吞吞,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声音更是常常声如蚊呐,不靠近根本听不清。而自己说话她也常常心不在焉,跟个木头似的,再强的倾吐欲也被这木然的表情和消沉的语气给除得一干二净,而自己每次想说些让她开心的事儿话儿,她也是一张厌弃颓丧的苦脸儿,久而久之,即使两人有着从小一起玩耍长大的情谊,也渐渐就不大想和宋韵来往了。有时候翠丫也觉得过意不去,觉着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但是每次再和宋韵待一会儿,翠丫又想逃离。
      如果翠丫知道负能量这个词,一定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和负罪感了。宋韵的前身是个身世坎坷的小姑娘,历经不如意的家事,也不懂得如何消化排解。因此有个同龄的小姑娘来开解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以至于竟没有反应。加上那形容枯槁,肌黄干瘦的模样儿,大家都觉着晦气,也不爱主动招惹她一块儿玩儿。

      宋韵背着半篮子山货,瘦的像根豆芽菜一样,一步一步地爬着,步伐有点有点不稳,朝着密林子方向坚定走去,走进了一些,宋韵扔了一些石块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惊起了不少山鸡。宋韵心情总算是舒畅了,有山鸡就好,出门前她在筐子里装了不少用树叶包着不少蚯蚓诱饵、鱼钩和粗树枝。她把快速的把蚯蚓穿上比鱼钩稍大一些的铁钩子,用麻绳把钩子牢牢地绑在树枝上,再把树枝深深的插在泥土中夯实,就像钓鱼一样等着贪吃的山鸡。然后走远继续采集一些野莓。半个时辰后,宋韵走了回来,果然有只山鸡在地上扑棱着,地上散落着不少挣扎时掉下来的羽毛。宋韵用力抓住这足足两斤重的山鸡,取出连着树枝和细绳的钩子,用山藤把它捆了起来。回去的路上想了想,怕被人说闲话,低头捡了几片宽大的叶子盖住背篓,上面还盖了不少扯来的草料,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所以路上的村里人看到她背着背篓也只以为她去捡菌子割草喂鹅去了。

      回到家,宋韵就把背篓子放在了灶房,把奶奶叫了过来,宋崔氏看着这满篓子的蘑菇、果子和山鸡,心内感慨,自己到底是老了,韵姐儿长大了,机灵了,是能顶起来这个家来了。两人一起打了些水将一些易破损的果子洗干净,把野鸡绑在灶房角落里,打算明日赶集和着剩下的一些菌子一起拿去卖。宋韵从背篓里拿了一把平日里常见的青头菌田头菌和香信煮了一锅野菌汤,为了填饱肚子又加了一些酸甜果,和着早上剩下的两个糠团子。宋韵拿了一条高一点的凳子给宋崔氏坐着,两人围着灶房的矮桌一口一口的吃着午饭。菌菇汤只撒了些粗盐,但是喝起来却格外美味。香信本身香味浓郁,青头菌肉厚肥嫩,口感鲜美,田头菌更是增鲜提香,加上酸酸甜甜的浆果和果子肉调味,因此这锅菌子汤口感丰富,喝起来热气腾腾,鲜甜无比。
      “韵姐儿,你…….你再多吃点儿…..”宋崔氏扶着碗,看着宋韵喝了两碗菌子汤就住了筷,有点儿急。
      “我吃饱了,奶奶,我不怕烫,已经喝了两碗了,够了。您多喝点儿,有点儿烫,慢慢喝,咱们这几天靠着这果子和菌子起码还能吃上两三天,别担心。”宋韵答道。
      祖孙俩终于吃上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宋韵很是餍足。

      第二天一早,卯时天刚亮,宋韵就和奶奶背着篓子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了集市上。篓子里除了装有一只活的山鸡,还用粗布包了3个鹅蛋,一些菌子。
      宋韵看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挺新鲜。有叫卖豆腐的豆腐摊子,也有卖糖人儿和糖葫芦的,还有卖些豆糕甜食的担子,林林总总,热闹有趣。宋韵仔细的观察着周围,发现集市上的街道也分为两类,一类很是干净整洁,人较少些,东西看着却是更加精细,价格高些,品种也更多。街头街尾还有穿着公服的差役,一身衙门装扮,想来就是这个时代的城管了。另一条街比较凌乱,人却多些,推推挤挤,没有差役看护着。
      宋韵刚想问奶奶该去哪儿占个摊儿,宋奶奶径直地朝人多的那条街走去,紧挨着一个卖菜的婆婆,在一棵树下停下,摆开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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