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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   楔子
      秦王政八年,长安君成蟜之乱堪堪平定,秦国国内终于稍见消停。在毗邻皇城的官署府邸当中有一座昌平君府。主人乃是楚考烈王芈完之子,芈启,自幼便质留秦国,但秦国朝堂楚系势力此消彼长,现如今华阳太后把控秦国朝政,芈启便在秦廷施展才干,现如今已是秦国朝野响当当的权臣干将,位列相邦吕不韦之副。芈启又得华阳太后指婚,迎娶了秦国长公主,庄襄王之姊,赢苏。长公主赢苏为其诞下一女,名唤芈璇。我们今天所要讲的故事,便是这位昌平君之女芈璇的故事。

      冬日温柔的暖阳从窗户的缝隙悄悄的钻进了小姐的闺房。屋子清爽阔朗,室内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累着几卷书,梳妆台中央一秉镶金凤鸟纹铜镜一层不染,四周整齐摆放着各式珠钗配饰,一边设着一个斗大的虎首环硬黑陶红釉花瓶,插着满满的金黄棠棣。东边设着卧榻,漆绘围栏大木床上悬着轻纱白菱帐幔。只见房中的女子缓缓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窗前,拿起棂条将雕花木牖撑起,索性让阳光全部洒进来,纤纤十指紧扣放在身后,轻闭那双似水如月的明眸,将粉嫩嫩略带点婴儿稚气的脸颊全部浸润在阳光里,伸了美美的一个懒腰。该女子便是昌平君芈启的小女儿芈璇,小名唤作阿璇,尚不及金钗之年。

      “小姐,今日时辰尚早,难得休学,为何不多睡会。”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芈璇的贴身侍女,名唤碧苔,年纪约摸十四五岁,芈璇记得自己记事起,碧苔就一直陪在身边了。
      “先前学的一些药草明目都快记不得了,今日得温习了。碧苔,你让昂驹备好车,我去见了母亲,就去医令府。”说完,芈璇便出了房门,绕过回廊,来到了母亲居室。
      屋中不见人影,芈璇转身便来到了伊兰园。只见一位美妇人,身着玉绿广袖三饶曲裾,三千青丝绾起一个利落的云髻,柔荑秀手把住花锄,精心侍弄着这满园兰花。
      这便是芈璇的母亲,赢氏长公主,先王庄襄王之姊,秦王嬴政的姑姑,赢苏。
      “母亲”芈璇轻唤了一声,俯身行礼。
      赢苏倒也不顾她,径直侍弄着手中的兰草,“你今天是要去做甚?”
      “回禀母亲,今日阿璇要去和阿房姐姐学习药草明目。”芈璇道。
      赢苏放下手中的花锄,侍女小桃端来一陶罐清水,清洁完毕,赢苏坐到桌案前,小桃小心翼翼退去。芈璇上前,跪坐在母亲身边,给母亲倒满一杯兰花香茶。
      “你一个女孩子,琴棋书画什么不好学,偏要学这些个药草做甚?”赢苏略带责备地说道。
      “母亲不也是深爱这些个草木么?屈子楚辞,香花香草满目满眼,迎面扑鼻。偏只你们大人爱得,阿璇就不行么?草木有情,药草更是能救人性命。在阿璇想来,这药草倒比这些个花草实用,更比这花草得人心疼呢。”芈璇顽皮地答道。
      “你呀,”苏夫人用食指轻点了一下芈璇的额头,“这张嘴,没人说得过你。不过今日要早些归来,你嚣哥哥从军,今日归家。”
      “嚣哥哥要回来了?”芈璇高兴得不得了。

      芈璇第一次见到兄长任嚣时四岁,那时姐姐芈珺十岁,还未进宫。姐妹二人在庭院中玩捉迷藏。胖嘟嘟的芈璇,手里拿着殷红的李子,边吃边走进一间仆人的房间,本来打算躲起来,结果看见床上躺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孩。芈璇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床上的男孩惊醒,腾身坐起,睁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怒视着芈璇。小阿璇吓得一哆嗦,怔住了,送到嘴边的甜李也不敢咬下去。好一会才缓过神,拿起另一只手上斗大的李子,送到男孩面前。
      “这个李子很甜很甜,阿璇很喜欢吃,我把李子给大哥哥,大哥哥不要生气。”男孩接过李子,仍是愣怔。后来听母亲讲,这个男孩名唤任嚣,本是南越王族子弟,南越被楚灭之后,王族人员死的死,逃的逃,大多都被没入了奴隶籍,仁嚣还有一个小妹,名唤玉璃,长得清秀雅丽。父亲路经卖奴肆,正碰巧兄妹二人被买卖,买主只愿买女子,玉璃不愿与哥哥分开,强抱着哥哥不撒手,拉扯间哥哥动手打伤了买主。谁料买主财大气粗,命仆从要打死哥哥,妹妹替哥哥挡了一刀,当场毙命。父亲见这对兄妹可怜又重情义,便买下了兄妹二人,命人埋葬了妹妹,将哥哥带回家中养伤。后来父亲昌平君便认了任嚣作义子,任嚣对两个妹妹都及其疼爱,尤其是小妹芈璇,聪明伶俐,良善可爱,对她更是爱之不已。加之年岁极小,时刻绕在身边,未进学堂之时,便一手启蒙,教她识字,因此二人感情极好。
      “我今日一定早早回来等候嚣哥哥,母亲,阿璇退下了。”
      “去吧。”

      府院门口,昂驹和碧苔已经将车马备好。穿越两条官署大街,车马在医令府停了下来。该府邸中居住的是秦国太医令夏无且,妻子故去,留下一女,名唤夏玉房,家人都称阿房,豆蔻年华,稍长芈璇几岁,故芈璇常唤她作阿房姐姐。自幼跟着父亲学习各种药草医学,小小年纪却是秦宫中的女医挚。

      进得院门,只见院中晒满了各种干药草,一股草木清香伴随着阳光气息迎面扑来。在药草的铺篮之间,一位少女亭亭玉立,身着青绿垂胡双绕曲裾,纱黑襜衣蔽前,头绾简雅垂髫分肖发髻,玉簪斜插,冰肌玉骨,面若桃花,目如明珠,眉似青黛,袅娜纤纤,人间尽然真有这般天仙似的人儿。
      “阿房姐姐。”唤声轻快爽朗。夏玉房转身回眸,只见芈璇轻快地一路小跑,进到庭院中。
      “姐姐,该等阿璇一起翻晒才是。”芈璇笑道。
      “今日早起见阳光甚为明媚,不想辜负了这暖阳,随手和采绿就翻晒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完,玉房便拉着芈璇的手往屋中走去,从案上取了一封小简,递给芈璇。
      “父亲今日入朝前嘱咐让我今日调了这一味药,以备后用。”玉房道。
      芈璇展开竹简仔细读来:“犀牛黄、麝香、珍珠、冰片、硼砂各一钱,雄黄八钱,火硝三分,金箔二十片,上药各为极细末,再合研匀,瓷瓶密收,以蜡封之。每服三至五分,凉开水调下。老师果然贴心。眼看盛夏已至,便是暑气猖獗之时,备下此药正当合适。”芈璇道。
      “正是。只是今日倒有得忙了。”玉房道。
      “忙倒是好些。古人云,剑虽利,不厉不断;材虽美,不学不高;今日多记着些,以后才不至给人断错了病。”芈璇边挑拣药材边答道。
      “阿璇还真想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女扁鹊不成?”玉房打趣道。
      “有何不可,访遍名山大川,寻神医仙药,救世人苦痛,真真天下第一等惬意之事。可是?”芈璇率性而答。
      碧苔和采绿将所需之药材都搬进了药房,听见小姐这般回答,碧苔赶忙插了进来:“小姐,又在说胡话了,您是公主的心头肉,是芈氏的君女,将来定是要住进那巍峨的宫殿的,怎会让小姐访名川。”
      “碧苔的话说的在理,你这丫头心太野了。况且那名山大川岂是那般好访的?昔日,我与父亲上山采药,天降暴雨,被困山中,险些丧命。来到秦国,父亲入官,才稍稍安定一些。乱世之道,世人所求就是安稳二字。你千金一般的小姐,人上之人一般优极的命运,母亲兄长无人不疼爱,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玉房浅笑,语气之中稍有责备,又略带羡慕。

      原来夏玉房自幼失去母亲,不得母亲疼爱,与父亲相依为命,各国奔波,三年前来到秦国,幸得在秦王政和太后赵姬质留赵国时,父亲出手助得他们母子二人,才在秦国谋得太医属的官职。现如今才不需如流民一般四处逃串。
      “姐姐说的极是,阿璇不懂事,触及到姐姐伤心事了。阿璇一时兴起有了这个念想,随口就说出来了。姐姐莫要生气。姐姐虽然没有母亲疼爱,但是家母甚是喜欢你,珺姐姐进了宫,嚣哥哥又入了行伍,芈璇一人在家甚是无聊,见到姐姐就觉得甚是可亲,这几年,阿璇随姐姐学了不少,我早把你当亲姐妹看待,姐姐莫要再感到孤苦了。”芈璇一脸赤诚。
      玉房见她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再多话,自然都去忙碌手中的药材。

      在医药房忙碌了一天。从医令府出门时,晚霞已堪堪爬上了天边。车子过第一条官署大街时,一个女子蹲在街沿角落里啜泣。芈璇在车中听得哭声,不由得掀了车帘,只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满身伤痕,头深深埋在胸前哭泣。
      芈璇唤昂驹停住了车,正要下车去问问究竟,碧苔拦住了:“小姐,今日出门,公主嘱咐让早些归家,现天色已晚,不可在路上再耽搁了。”
      “你看那女子,甚是可怜,怎能不管。昂驹,你去问问,这女子为何事伤心,又为何在这街角蹲守?”芈璇道。
      “诺。”昂驹身形麻利,跳下马车,来到女子身边一番询问,探得了事情的大概,转身回到车边将实情仔细的说与芈璇:“小姐,这女子是麃公将军家的女仆,名唤赵絮,她有一兄长,名唤赵高,也在麃公将军家当差,车技极好,长管麃公夫人的车驾。昨日麃公夫人出门,车辆途径西市撞死一中途跑出的孩童,麃公夫人也因此闪了腰身。哥哥被好一顿毒打,两人被赶出了府门。这女子本是想去医令府求医令大人去救救她哥哥,无奈身份低贱,被挡在这了。”
      芈璇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她径直下了马车,走到女子身边,搀扶起瘦弱的少女:“你家住在哪里,你带我们过去,我能救你哥哥。”
      赵絮抬头,哭红的双眼顿时泛出亮光,拿着脏破的衣衫擦去眼泪鼻涕,芈璇伸手掏出自己的一方淡蓝丝锦绣帕交与她,赵絮只是不接,芈璇也不勉强,径直自己拿着帕子帮她擦,女子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小姐果真能救哥哥,赵絮给您做牛做马。”说完就跪拜在地。芈璇赶忙扶起她来。
      “昂驹,你去医令府管玉房小姐要一些金疮,折汤,干净白纱,治创伤的药多拿一些。阿房小姐若问起原由,你就说嚣哥哥从军入伍得备上一些。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你。”芈璇道。
      昂驹应了一声,飞也似的的跑了出去。

      昂驹回至玉房处拿药,被问及缘由,虽然按照芈璇所讲一一答话,然玉房心下仍是狐疑,又担心是否芈璇遇到什么不测,便执意跟了过来。行至芈璇车驾处,听得缘由,心下自然也是感慨良多。芈璇倒十分欢喜,毕竟治病救人自己只是半吊子,若能得阿房同行定然不会有差错,随即便吩咐碧苔扶着身形单薄的赵絮坐上了马车,自己欲上车之时,玉房却拉住了她:“阿璇真的要随她去救人么?虽然此女子身世凄惨,但是毕竟不知底细,贸然跟他前往,万一出事该如何是好。?”
      “姐姐小心太过也。你看她满身伤痕,年纪那么小,能有什么诡诈心眼。况且我们四个大活人能遇到什么危险。姐姐只管放心前来。”芈璇笑着说道。
      见芈璇如此说玉房也只得勉强前往。

      一行人驾车拐进了一条阴暗萧索的小巷,车窗外时时有刺鼻的气味传来,一排房子破旧不堪,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凄凉冷落。车子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四人从马车下来,昂驹停好车马,一行人进了院门。只见一张土炕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微弱喘息的病弱男子,满身鲜血已经凝固,面庞肿胀,看不出本来面目。一根绳索吊住的陶罐中一锅白水,不见丝毫米粒,两人怕是一直都饿着。屋内还有一张破旧的桌案,断了一头,下面垫了些砖块石头,勉强能用,案上却是放了不少的竹简。一方破碗内有一些黑漆漆的物事,一管竹质毛笔已经没了笔头。除此之外,也就别无他物了。

      芈璇审视着屋堂,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方竹简,细细审视,只见字迹隽秀工整,筋骨强健。平日里,她是极羡慕仁嚣的笔法书写的,今见此笔法,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房随赵絮走到男子身边,只听赵絮轻声唤道:“哥哥,这位小姐是来给你治病的,你会没事的。”炕上男子勉强睁开了肿胀布满血丝的双眼,注视着玉房。那精美脸庞定格在赵高因为充血而略显模糊的双眸里。玉房仔细检查赵高的伤口。
      “碧苔,昂驹,你们去弄一些吃食过来。”芈璇开口说道,两人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了。
      “絮儿,我这般叫你,可好?”芈璇浅笑道。
      赵絮只是愣怔地点头。
      “你去找一只陶盆或者陶罐,装一些热水,交与阿房姐姐备用。”
      赵絮听完便蹭蹭跑了出去,一会功夫,手里便拎着一只破了口但却十分干净的陶盆回来,自己又拿开水烫洗了三遍,将开水兑到温热适当,端到玉房跟前。
      玉房顺手将白纱浸湿,水温刚刚好,又见这只缺口的陶盆一层不染,只觉得这女孩温柔贴心。
      玉房轻轻将白纱拧干,一点点的擦洗掉赵高脸上,身上凝固的鲜血,去掉伤口当中残留的碎屑,轻轻涂抹止血药膏,用轻纱包扎好伤口。一切处理完毕,天已大黑。

      碧苔将吃食拿进来,她显然已经有些着急了:“小姐,我们得赶紧回家了,这会子公主不知有多着急了。”
      “晓得了,碧苔,你和昂驹去外面等我和阿房姐姐,我们一会就来。”芈璇道。
      碧苔仍想说什么,昂驹一把拉住了她,及至出得房门,碧苔甩开昂驹的手:“你干嘛拦我?”
      “小姐说了,一会就来,你催的这么急,惹怒了小姐怎么办?”
      见昂驹如此说,碧苔更觉火大:“你见过小姐对我们发火么?小姐至今未归,公主和昌平君生气才是真?况且,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此地如此脏乱穷困,岂是小姐该来的地方,万一遇到盗匪怎么办?”碧苔越说越着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昂驹见此情景,一个劲地作揖道歉:“好碧苔,我错了,你莫要生气,我们先等一会子,小姐若是还没出来,我再进去催。如何?”
      碧苔见昂驹如此窘迫之态,不觉破涕为笑。

      屋内玉房拿起剩余的药膏一一叮嘱赵絮:“絮儿,我今日的做法你可看清了?”赵絮直直的点头。
      “三日后用同样的方法给你哥哥换药,要耐心轻缓,不可急躁,免得再伤了你哥哥。”玉房道。
      玉房正欲离开,芈璇却拿着一方竹简走到赵高身边,轻声问道:“这可是你写的?”
      赵高微弱地点了点头,却不能开口作更多的回答,赵絮替着说:“小时父亲对哥哥要求甚是严格,文法学习日日督促,哥哥从小精明强干,敏捷好学,韧性极强,写的字极好看。”
      提到哥哥,赵絮的脸上闪着自豪的光芒。
      “絮儿说的即是,这是我见过的第一等好看的字。”芈璇认真地注视着赵高:“读书是正道,摆脱贫苦,怕也靠他了。伤好了,切末要中断了才好。”
      赵高点了点头,动作轻微,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赵絮将芈璇与玉房送至院外,虽然带着满身的伤,然一笑一颦之间的坚毅与倔强,既让人心疼,又让人敬佩。

      及至上车之前,芈璇扫了一眼赵絮,仍觉得不放心,回转头来到她身边,柔声说道:“我见你心地善良,做事贴心,想让你到我家中做活,你可愿意?”赵絮听得芈璇这般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用担心,可等你给哥哥伤好后再来。”说完,芈璇取下了身上悬挂的一方莹润如酥梅花玉佩交与赵絮:“这方玉留你,凭此玉去昌平君府,府中人断是不会为难你的。”
      接过玉佩,赵絮已是泪含满襟,扑通跪倒,一个劲的磕头,嘴里说道:“小姐大恩,赵絮愿为牛马。”
      “莫要再拜了,今日你都拜了我几次了。”芈璇扶起赵絮,小心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才放心离开。

      回到昌平君府,天已大黑。进得正堂,只见父亲昌平君芈启,端坐正案,身材伟岸,肤色如铜,浓眉紧拧,乌黑之眸深不见底,虽未近得身旁,芈璇已感到一丝冷气迎面扑来。下案一青年男子,年岁二十出头,清秀俊逸,神采射人,目光澹澹,襟怀磊磊,此人便是兄长仁嚣。芈璇正要行礼,父亲一声喝住:“你一个女子,早出晚归,哥哥归家,也不上心接待,成何体统。看看咸阳城的小姐,哪个如你这般?”
      见父亲生气,芈璇赶忙跪地俯首:“父亲,阿璇知错了。阿璇心里记着今日哥哥归来,也记着母亲叮嘱,本欲早些回来。但是路上遇到一可怜女子,身上满身伤痕,搭救了一番便回来迟了。”
      “救人自有太医属,有秦国的医者,何须你一个半吊子的毛丫头。”昌平君气不过,也不让芈璇起身。
      赢苏公主进来,本要说情,但觉芈璇性子确实野了些,也该管教,便也不做声。倒是任嚣,见小妹一直跪着,晚间又未有进食,甚是心疼。又听她叙说缘故,是为救人,他深知这个妹妹脾性,心地善良,做事也向来坦率真诚,说是救人便是救人,心里倒不惊暗暗赞叹。
      “父亲,阿璇素日虽不好女工,但课业十分用心,才智灵巧,学识也是与日俱增。家中兄妹不多,阿珺入宫,我又入军,她一人在家也着实寂寞。她与玉房小姐一见如故,两人相交,也解了阿璇这姊妹孤零之苦。再者,我见那玉房小姐品格端方,秀丽冠绝,阿璃跟着她学些个草药明目,也不是坏事。天色已晚,阿璇还没用饭,想来是饿的不行了,父亲还是不要责罚了。”仁嚣道。
      芈启本欲还要罚芈璇跪一会,听见任嚣说女儿没用饭,也不忍心责罚:“先去用饭,回头再来和你哥哥说话。”
      芈璇应了一声,起身冲仁嚣伸了伸舌头,挤了个眼色,便和母亲出了房门。

      用膳过后,天已近夜食。芈璇轻声来到仁嚣房舍。仁嚣素喜简静,房内摆设极少,现又从军入伍,更不见精致器物,外屋正面摆了一张紫檀卷书式琴案,案上一把九霄环佩琴。东边一个三层实木书架,结结实实的累了一架书。芈璇进了外屋,猫在内屋门边上,只见侍女青芷正在帮哥哥整理衣物。任嚣伏案看简。芈璇玉指轻压朱唇,青芷欣然会意,蹑手蹑脚走到任嚣背后,本欲吓他一跳,不料仁嚣早已察觉,在芈璇准备出声之际,一把抓住芈璇的胳膊,顺势一带将她揽入怀中,伸手哈了两口气,直向她的膈肢窝下挠,芈璇最怕这个,早已经在仁嚣怀里打滚到天翻地覆,嘴里不断求饶:“嚣哥哥,饶了阿璇吧,阿璇不敢了,不敢了。”
      兄妹二人逗趣一番,仁嚣停手,帮芈选理了理发髻,嘴里还不忘打趣到:“你这丫头,这般古灵精怪,以后咸阳城里哪位公子敢要你?”
      “没人要,就赖给嚣哥哥了,不过哥哥得娶个贤良的嫂嫂,才容得下我。不如哥哥就把阿房姐姐娶了,我与姐姐情同姐妹,她定是不会嫌弃我的。”芈璇道。
      “胡说,我与玉房才见过几次,如何能到此。”任嚣急忙反驳,一抹红晕悄悄浮上脸颊。
      见哥哥脸红,芈璇更是不依不饶:“哥哥若不是中意阿房姐姐,如何留着人家的发簪啊。再者,哥哥今日这般盛赞于她,岂不是对她有意?”
      “好啊,你这没心肝的丫头,今日为你解围才说出这一番话,你倒拿它来消遣哥哥了,看我不去禀报父亲,再让你跪一会。”说完,仁嚣起身就要出门。
      芈璇赶忙拉住仁嚣的臂膀:“好哥哥,好哥哥,阿璇知错了。”
      “当真知错了?”仁嚣反问道,芈璇一个劲的点头。
      仁嚣自案上取了一枚白玉镂空梅花簪交到芈璇手上:“去年里,带你与玉房小姐上山采草木药材,不想她竟遗了这梅花簪,一直想还与她,没成想过后就从军没了机会。你下次入宫见了她,就替哥哥还了罢。”
      “阿房姐姐本就是赠与哥哥的,如何又要还了去?姐姐天仙一般的人儿,才情兼备,又对哥哥真心,哥哥怎可做出还簪这般绝情之事?莫不是哥哥从军入伍觅得了更了不得的可人儿?若是如此,我可不喜欢哥哥了。阿璇只认姐姐。”芈璇一把推开仁嚣拿着玉簪的手,仍旧说道:“玉簪,阿璇是不会还的,要还,哥哥自己还去。”

      仁嚣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青芷端了一壶清凉的茶水上来,仁嚣只好收起玉簪,不再做声。只听青芷轻声说道:“小姐,今晚夜已深了,明日还要上学,当早些歇息。嚣公子今日刚归家,路途劳顿,也该早些歇息。公子归家也住得些时日,相聚不急这一时。”
      “青芷说的对,哥哥今日确实有些疲乏了,你也早些歇息入睡,明日还得上学。”仁嚣想着芈璇明日还要上学堂,今日又奔波一天,不想她熬得太晚,也就顺着青芷的话,让她早些歇息。
      但芈璇如何能就此罢了,娇声说道:“阿璇今晚和哥哥一起睡,哥哥给我讲讲军中的稀奇事,让阿璇长长见识。”
      “你都这么大了,如何能和我一起睡。”仁嚣笑着说道。
      “之前阿璇不都经常和哥哥一起睡么?分别也不过一年耳,哥哥就不愿亲近阿璇了。”芈璇嘟囔着嘴,脸上稍有不悦。仁嚣温柔谦让,博学多才,事事都能替她和姐姐芈珺想得周到妥帖,芈璇爱极了这个哥哥,自小就像一个糯米团子一样,黏在他身旁,如今见他不愿带着自己,心中难免有了小性子。
      仁嚣看得出芈璇心思,说道:“今日奔波劳顿,给你讲些故事,怕讲着讲着便睡着了,岂不扫了你的兴。明日哥哥接你下学,晚间给你讲些军旅的乐事见闻,可好?”
      见仁嚣说的在理,芈璇也就不再争辩了,应了一声,出了书房归来歇息,不在话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看《红楼梦》和《京华烟云》之时,见它们的目录都用对仗诗句书写,所以自己也想尝试,虽能力有限,但能够坚持下去也是好事。前面几章铺垫比较多,也想写得细致一点,希望大家看的时候不会感觉无聊。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其实是标榜以“快”为衡量指标的,手机的运行速度要快,高铁速度要快,可是我也觉得生活啊,其实可以慢一点。生活中的美与感动,都是在细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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