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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而话又说回来,自那日起,濯子陵便时常看见沈无月醉心修炼,那时他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笑着将沈无月白软的脸蛋捏了又捏,又在瞧见那双无辜地眼睛时心虚地收回手。

      直至那人鬼划历史的一日。

      如今想来仍是满目沧桑。

      那日人傻钱多的老主顾濯子陵甫一进楼,便受了老鸨眼含暧昧的热情,道是楼里头新来了个美人儿,倾国倾城无不及。

      濯子陵爱美人,老鸨爱这花钱不嫖的老主顾…兜里的银子,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他环在美人堆里头,风度翩翩地推开了木阁门,红绡灯昏的闺阁里,隐约有美一人,墨发绛衣,灼灼背影便可窥见几分风姿绰约。

      濯子陵压下心底诡异的不安,正欲要一展折扇上前搭讪,却见美人回头,那展到一半的折扇霎时折成了两半儿。

      只见沈无月朝他展颜一笑,分明似冰雪消融生春鸿,濯子陵却是春绿了满脸。

      “阿陵。”

      倘若那时濯子陵真有被翻红浪的念头,这会怕是早已萎靡不振,幸而他是只洁身自好的鬼头儿,只爱听曲儿饮酒欣赏美色,由此方才避开这男人无法承受的痛。

      身后的老鸨和姑娘们眼见这好似捉奸似的的情形不对,早已四下散开。

      濯子陵竟不知从前沈无月前些日子究竟是真有醉心修行之意,还是为了苦心破开他的隐匿追上门来。

      他尚未来得及深思,却见沈无月朝他作了个揖,满目疑惑地问道:“阿陵可否替无月解惑?”

      濯子陵早已没了气儿,他疲倦地抬了抬下颌示意。

      “方才有人欲触无月的脸,是为何?”

      濯子陵被惊得竟是不知何处来的力气,霎时蹦了起来,他嚷嚷道:“何人竟轻薄我濯子陵的徒儿,待为师去教训他一番。”正说着便欲要挽起袖子。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作势,却见沈无月继而问道:“那人,欲与无月同眠,又是为何?”

      濯子陵语塞,望着沈无月天真的脸,他捶胸顿足,忽又泄了气倒在地上,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叹息人间腌臜心下,心下疲倦更甚。

      “你且记着,能与你同眠的,唯有亲密之人,若非如此便将那人剁了,为师替你将他挫骨扬灰……何为亲密之人?你们修道之人所言,相伴一生的道侣。”

      然而沈无月的惑却依然尚未解完。

      “阿陵,这又是何物?”他递过手中的小册子。

      濯子陵呆滞的目光转了转望向册子,竟觉那艳红颇为熟悉,他好奇地拿下,一翻,脸上霎时姹紫嫣红。

      只见那上头赫然是龙阳之事的妖精打架,精细至极。

      “……”

      直至沈无月疑惑地盯着他半晌,濯子陵亦是半晌哽咽无语,他一时气若游丝:“此乃……双修之法,唯道侣方可一同修习。”

      尾落,他话音一转,忽有些上扬:“无月宽心,为师定会护着你,这就将那登徒子挫骨扬灰去!”

      却见沈无月睫羽微垂轻颤,竟有些脆弱的苍白。

      令他心尖一颤。

      倘若那时濯子陵长心,便会知晓沈无月意有所指,字字皆他。可惜,濯子陵做人时尚且无心无肺,而现下亦是他心脏停滞做鬼的第两百零一个年头。

      ……

      那时的人与事皆不可往矣。

      濯子陵听着沈十一讲述如今科学民主的新文化思潮,一时颇觉物是人非,现下的新青年都不大信鬼神之说了,他以后该如何追媳妇儿?

      濯子陵幽幽地瞥了沈十一一眼,沈十一顿觉遍体生寒。

      “酆都,亦是鬼都,千年一开,那时的天下之景……”

      ……

      濯子陵未曾想到,他做鬼头儿未曾有百来个年头,便逢千年难得一遇的酆都大开。

      现下鬼里头派系颇多,矛盾不可谓不尖锐,大抵以攻占人间的主战派为主。

      而濯子陵是个只爱风花雪月胸无大志的鬼头儿,侥幸升了官却不爱管事,这样的头儿待百鬼夜行之时,皆是两头不讨好的炮灰。

      濯子陵将目光幽幽转至沈无月身上。

      “无月宝贝儿,若是得了道,可莫要忘了为师,为师的命可系在你身上了……”他有所深意地道。

      却见沈无月轻轻瞥他一眼,忽而问道:“酆都之事,你可会……”

      濯子陵知道沈无月欲要问何事,便笑着打断回道:“为师哪有这般能耐?”

      沈无月只顿了顿,便重又打坐不语。

      濯子陵却也不见尴尬,自顾自地道个不停。

      自那划历史的花楼一日后,濯子陵便不曾去过风月之地,纵使是去酒肆,身后皆是跟着一道沈无月小尾巴。

      总不能教坏徒儿,濯子陵沧桑道,鬼生不易,且作且珍惜。

      黑狗子前些年遭厉鬼伤了,濯子陵只来得及将它的魂魄护住,它不肯入轮回,倒是整日里围着濯子陵呜呜叫,叫濯子陵欣慰之余心烦更甚。

      沈无月从前性子便沉,后来愈是不爱笑了,目光轻瞥濯子陵尚觉心魂颤抖。

      “过些时日便是你及冠生辰,应当好好庆生。”

      濯子陵本以为沈无月依旧不语,正欲要自言自语个不停,却见本是静心打坐的玄衣青年忽睁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是。”

      然而濯子陵亦不曾料到,这又是另一个历史的转折,命运弄人。

      沈无月及冠的前夜,濯子陵又问了一夜的天道大老爷,然而得到的却依旧是最初的答案,他面色深沉地叹了一宿。

      及冠于人世颇为重要,奈何唯有一人一魂一狗相依为命,不,现下该是一人二魂了,便欲大操大办亦无可奈何。

      虽是沈无月的及冠,却仍由沈无月来备酒食,一无所有的濯子陵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翻遍箱底掏出一件华美的绛红长衫。

      “生辰便该喜庆些。”濯子陵虽嘴上振振有词,心底想的却是许久以前那昏暗的灯影摇曳里,一身绛衣的沈无月,竟有些失神。

      他想着又心眼儿极小地往黑狗子脖子上挂了朵艳俗至极的大红花。

      清月弄晚竹,美人如火覆霜雪。

      濯子陵一杯接一杯地将酒灌入肚,沈无月竟也不阻拦,黑狗子竟不知何时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流露醉态。

      然而还未待他想明白,只觉眼前一阵恍惚,竟身子虚软地趴在冰凉的石桌上,仿佛为鬼后再不曾沾过的醉意漫开,眼前的沈无月晃出了虚影。

      “桌上凉。”沈无月神色复杂地将他扶入怀中,清冷声息落在他的耳畔。

      “阿陵,你曾说过,欠下的债都是要慢慢偿还的。”那比石桌更为冰凉的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竟恍惚地分不清是梦是醒。

      倘若此时濯子陵清醒半分,他兴许便会发现这与他看过的人间话本,诸如《庄主的小逃妻》、《师父你别跑》此类中的情景是何等相似。

      可惜,沈无月下的醉符力度过重,脑子早已糊成一团的濯子陵痴痴地望着美人,已不知西东。

      “你欲何?”濯子陵似失魂般抚上他的脸。

      青年沉默半晌,终颤着轻声道。

      “你。”

      那一瞬,读懂他话中意的濯子陵一僵,浑浊的脑海闪过一丝清明又覆灭。他忽有些怅惘,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莫非万事皆逃不脱天命二字?

      濯子陵总觉自己遗漏了些什么,然而想不通,心底却愈想愈是难过,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头重重撞进了沈无月怀里。于是他未曾看见青年一愣后,眼底破开隐忍的难以言喻的暧昧欣喜。

      他不拒死,只是有些舍不得罢了,濯子陵心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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