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收藏铺》安栖

2、镜中人可是心上人(二)

　　绵绵细雨愈来愈薄似青丝，宋苏收起撑着的油纸伞，回到家中天色早已暗淡。环顾四周，父母在张罗着晚饭，急冲冲地跑来跑去，米香四溢，家虽不大，但也胜在柴米油盐样样俱到，温暖如蜜。但命运便是这样爱捉弄人，总喜欢把你珍视的东西轻易夺走。都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难不成我命数注定如此。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但人真的能与天对抗吗，宋苏仍未得出答案。
　　推开房间的木门，宋苏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湿发，视线与鼓鼓的布包交织。回想起今日所经之事，愈发觉得神奇。她手拿起布包，抽出囊中的那柄铜镜，仔细端详。
　　铜镜异常华美，一种不知名的草木植物的图案镂空雕刻在镜心的周围，活灵活灵。镜面却像是蒙了尘一般，秀发上的水珠滑落在镜中，宋苏赶忙用白绸绢布擦净水珠，这是那个般般入画的老板嘱咐的。
　　镜面越抹越清晰，突然，一个男人人脸清楚出现在镜里。“啊！谁！你是谁。”宋苏惊恐地把铜镜甩在地上。
　　“哎哟喂，你这女人下手能不能轻点，摔死大爷我了。”
　　宋苏看向镜子那处，声音仿佛就是从那传出的。她壮着胆上前用手指拨弄了几下被丢在地上铜镜，“你…你你在这里吗？你、你是谁。”
　　“住手死女人，你晃得大爷我脑壳都疼了。”镜中人语气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噗嗤，”宋苏笑出声，这镜子倒是挺有趣的很，惧意消失了大半。
　　“笑个甚！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哦哦哦，稍等一下。”宋苏用白绸绢布把它包起，后而又擦抹了两遍，才把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铜镜突然发出一阵红光，嗡嗡地抖到了几下，只见阵阵白烟潦起，一位宸宁之貌，目若朗星的男子从镜子跃出。
　　宋苏讶住了，不是因为男子从镜子而出，而因为怪异男子一袭古衫加身，一只古玉钗子挽起一头长发。
　　这是哪个朝代的古董啊？宋苏的父亲是考古学家，她从小在父亲身边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古时期的事物，但对男子的装扮实在不知与哪个朝代有关。
　　“你是什么朝代的孤魂野鬼？怎么会出现在这。”宋苏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存在，毕竟今天所发生的事都很奇怪，美貌的老板，奇怪的店铺，奇怪的铜镜，这般灵异事物的出现倒也衬托得顺理成章了。
　　男子怒目相向，“你才是孤魂野鬼，大爷我是无疾镜的镜灵，上古灵木——奇楠。”眉毛随着嚣张的语调时上时下。
　　“无疾镜？”宋苏愣了愣，想起在《本草纲目》之中所述有一本古书《樵枚闲谈》记载；“孟昶时，张敌得一古镜径尺余，光照寝室如烛，举家无疾，号‘无疾镜’。据说是隋代有一个名叫王度的人有一面镜子，每当有疫病的时候，就用这枚镜子照有疫病的人，照过就好，因此得名为无疾镜。
　　虽是听说过这个传闻，但实际上一直未有证据证明此物的存在，所以宋苏并不相信此物真存于世上，谁想今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还顺捎了个镜灵。
　　咦，等会儿！
　　无疾镜，无疾镜…无疾镜！那是不是象征着我有痊愈的希望了。
　　狂喜袭卷了宋苏整个人，她看向奇楠，眼眸尽是希冀，“我能不能请求你帮……”。
　　“不能，停住，别想了。我不会浪费功力来救你的。”奇楠绝情地把她最后的一丝期盼彻底粉碎。
　　她苍白着脸庞，双眸的光亮不复，嘴唇不自觉的颤动，勉强地笑了笑，“对，你没有理由救我的，是我多想了，多想了…”
　　宋苏无力的垂下双臂，走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愣一愣地擦拭着早已干透的短发。
　　镜灵奇楠目睹整个过程，瞧着她大起大落，从狂喜到希冀到绝望的神情，到现在木讷的举动，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但终究并没有软下心来。
　　他经历数百年数千年的朝代更替，时代变迁，看过的生死别离如同天下繁星数不清，道不尽。作为上古灵木，善良的天性让他一次次插手这些凡人的命运，耗废自己的修为来换取他们的一生安康，但他们却不懂珍惜报恩。
　　隋朝时期，机缘巧合下，无疾镜被王度所拾，并为他修复了镜上的一处裂痕。为了报恩，奇楠多次帮王度治愈顽疾，元气大伤。但王度不知感恩，贪婪无度，企图用他来帮所有人治病来获得暴利，甚至于想把他献给高官达贵，来谋取权位。
　　无疾镜本体在王度手中，奇楠处处受制，差点形灵俱灭。幸得老板相救，逃离魔爪，休养生息了许久才得以恢复。至此，无疾镜隐匿于世间，奇楠也决心不再为人治病。
　　回首往事，奇楠不禁有些怅然，叹息了几声便回到镜中，房间又归回寂静之中。

　　几日过去了，宋苏再也没有见过奇楠的出现，无疾镜一如初时毫无动静，只是镜面异常的明亮。她每日仔细擦拭着无疾镜，平时也形影不离，读书时把他放在旁边陪伴，吃饭时还特意留出一碗饭菜放在他的旁边。宋父宋母对女儿多了个时常带着个铜镜的习惯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女孩子爱美罢了。
　　平淡的日子总转瞬即逝，院子里的花儿花期将要结束，本是粉嫩的花瓣呈现了一丝枯态。宋苏亦明白，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快要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了。
　　父颜渐憔悴，母眼伤愁泪。病体痛女身，父母心如锥。女儿的变化宋父宋母又何偿不知，只得时常偷抹着眼泪。宋苏给花儿浇着水，呵护它们仿佛自己也受到了滋养。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宋苏站立不稳，心头突浮现一个念头，
　　时辰将至了吧。她无力的笑了笑，这一天早晚会到，只是她未曾想到会如此的快。
　　“苏儿！！快叫大夫！！”院子里惊起宋父宋母的呼喊，宋苏在奄奄垂绝的关头，竟出奇地看到了奇楠的身影。
　　她摸了摸怀中的铜镜，应该没坏吧。
　　倒下之前，她费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护在怀中，生怕磕碰了他。奇楠心中憾动，相处多日，他竟也已习惯她陪伴在侧，细心呵护，说没有触动是假的，毕竟从未有人不求回报待他如此之好。多少个日夜，他于镜中一直在挣扎，每晚凝望着她尚且年少的熟眠脸庞，想伸手触及而又僵在空中。然而，此刻宋苏的举动把他最后一道防线也击得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