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梦茵]盛年》一日立青

10、章之十

　　三十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在芝加哥，他们成功在朱旭朋友的牵线下见到了目标对象，谈拢之后，双方初步签订了合同。

　　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们还抽空去了一趟美国的地标性建筑，华盛顿纪念碑。

　　“在想什么？”

　　回程路上，雷东多轻声询问着。

　　朱旭的沉默有些反常，雷东多当然察觉到了。

　　“没，我就是想起来先前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阿德罗格……”

　　朱旭的语气有些恍惚：“我们去了方尖碑，也去了不少纪念馆……”

　　他想起的当然不只是那些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在一块的、令人除了笑还是笑的欢乐时光。

　　他们一块前往过博尔赫斯纪念馆。

　　那座1944年，博尔赫斯的母亲在阿德罗格购买的居所，最终成为了阿德罗格的一座纪念馆。

　　朱旭想到了什么？

　　他回忆起了在纪念馆中，他注视着老照片上的博尔赫斯时的心情。

　　这位被称为作家中的考古家的文学家，文字隽永，作品中蕴涵着深刻的哲理。

　　朱旭读过他的作品，而他……居然读懂了。

　　那种惊讶感，就和他翻开《百年孤独》，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能搞清楚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接受其中的内容并且居然有所收获时一样。

　　曾经，他是读不下去这些书的。

　　获得梦想系统之前不用说，那之后的日子他忙着训练、比赛，闲暇时间也更愿意打游戏、与队友交流。

　　他没那么喜欢阅读，更不可能去主动接触这类作品。

　　但是现在他干了。

　　他知道雷东多喜爱的作家有博尔赫斯，有加西亚·马尔克斯，但他接触这两位的作品，还是在认识雷东多之前。

　　那时候，朱旭越发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是和他习惯了“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的身份，并且生活得不错不一样的东西。

　　“我觉得这一切都挺奇妙的。”

　　朱旭冲雷东多笑了笑：“认识你，认识你的家人……”

　　博尔赫斯纪念馆中的他，再一次回忆起当初他拿着选修课教授的书单阅读博尔赫斯、加西亚·马尔克斯等人的作品时的想法：就算现在他马上回到属于他的未来，重返2012年的朱旭，心态也永远无法回到这段旅程之前了。

　　孤身一人回到过去还与系统失联带来的磨之不去的孤寂感，让朱旭愿意去读那些从前他不会接触的书籍，甚至能在阅读的过程中有所得而后完善自己。

　　巧合的是，这样的他，反而更能在精神上、在足球之外的领域，靠近雷东多。

　　与之相对的是，这样的他，雷东多也能完全理解。

　　雷东多的直觉告诉他，朱旭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些，或者说，不止这些。

　　“你不说，我也猜不到你在感叹什么。”

　　雷东多认真地看着他的挚友。

　　“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站在你这一边。”

　　一贯骄傲的他，难得坦率地吐露自己的心声。

　　朱旭错愕地看去，却只在那双他一整个夏歇日日见到的棕色眼睛里，看见温柔与支持。

　　“费尔……”

　　朱旭抱住了雷东多。

　　他开始不希望这个夏歇结束了。

　　三十一

　　时光从不曾仁慈，而快乐的日子，又总是短暂的。

　　很快，就到了朱旭与雷东多必须返回西班牙的日子。

　　与从马德里出发时类似，有彼此相伴的长途飞行并不算难过。可是想想到达马德里后的他们面对的就是再一次分离，朱旭就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朱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表的表带，神游天外。

　　他的心不在焉很容易就被身边的小伙伴发现。

　　“我以为你是喜欢它的？”

　　伴随着熟悉的男声一同而来的，是左手上的温热触感。

　　朱旭一惊。

　　而当他抬头，见到的便是一个带着戏谑之意瞧着他的雷东多：雷东多的右手，正搭在他的左手腕上。

　　朱旭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当然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这是上个赛季，雷东多邮寄过来的礼物。

　　一支不是很贵，但确实是很符合朱旭现在气质的手表。

　　从收到到现在，朱旭一直都戴着这支手表。

　　“看你刚刚那样拨动它，我以为你是对它有什么不满。”

　　雷东多说。

　　朱旭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在开玩笑，但这种玩笑的原因，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点。

　　这份情，他当然领。

　　“我不满的又不是它。”

　　朱旭往雷东多那边凑了凑：“我只是，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又只能电话联系，不开心。”

　　雷东多哑然失笑。

　　朱旭说的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朱旭不高兴，难道想到这一点的雷东多，就会开心吗？

　　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但是雷东多没有想到，朱旭会这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呢，这种不舍、留恋的心情，似乎太过纤细敏感。尽管雷东多本人觉得无论性别是男是女，都会在人生中的某一个甚至某几个时刻产生这样的情感，但实际上，绝大多数男性，并不会想很多女性一样，将这样的心情诉诸话语，让另一位当事人明白。

　　“怎么了，费尔？”

　　雷东多那一瞬间因为朱旭的表现而飘远的思绪，被朱旭拉了回来。

　　“不，没什么。”

　　他直视对方紫色的眼睛：“只是想说，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我早该想到的。

　　他和我一样，将彼此视为挚友。

　　我们同样对世俗的种种约定俗成的“定义”嗤之以鼻，只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的东西。

　　一个夏歇的相处，他已经向我展示了，他能有多坦诚、开朗、善良、坚毅。

　　而我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他——我永远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雷东多看着有些惊讶的朱旭想。

　　三十二

　　回到特内里费的雷东多很快因为手腕上的手表受到了队友们的盘问。

　　手表是六月六日朱旭送出来的生日礼物，雷东多已经戴了一个夏歇期了。

　　以皮济为首的一干球员对这支手表的来历显示出异常浓厚的兴趣。

　　“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雷东多简单的回答显然引起了更多猜测。

　　“哦！一个朋友了哦？”

　　皮济怪叫着。

　　“生日礼物！”

　　其他人凑一块起哄。

　　“是不是马德里的朋友啊？”

　　不怕死的皮济继续发问。

　　雷东多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

　　显然不可能。

　　他又不是什么迟钝的人，早在上个赛季，他就对队友们的想法有所了解了。

　　队里关于“雷东多有个在马德里的女朋友”这种传言，实际上雷东多也是清楚的。

　　但是他一点都没想过去辩解。

　　有什么必要吗？

　　队友们的猜测始终只是猜测，而这种猜想，并不曾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种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终究会事实澄清——既然如此，现在为什么要去多费口舌？

　　抱着这样的心态，雷东多眼看着在自己回答“是”之后一下更加兴奋的队友，依旧不曾想过要解释。

　　就让他们在得知真相之前高兴点吧。

　　经过一个赛季已经成为球队核心的费尔南多·绝对大腿·雷东多想。

　　他还没发觉此刻自己的这种心态，和看着自家儿子犯蠢的爸爸的心态没什么两样。

　　另一边。

　　马德里。

　　夏歇期也没有完全沉溺于各种高热量食品把锻炼忘之脑后的朱旭，以一种令队医与教练惊叹的速度，适应着训练。

　　“他夏歇期肯定有做基础训练，肯定的！”

　　布特拉格诺小声地对他的朋友说。

　　他的朋友，米歇尔，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谁看不出来呢？”

　　随后米歇尔拍了拍布特拉格诺的肩膀：“比起这个，埃米利奥，你觉得你需要多久才能把体重减回教练要求的标准？”

　　布特拉格诺：……

　　“不，我的意思是我得找费尔南多谈谈了。”

　　布特拉格诺一脸严肃：“年轻人，不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夏歇期没必要天天训练，适度的休息还是得有的！”

　　米歇尔：……

　　你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其实挺失败的你知道吗？

　　三十三

　　91/92赛季的帷幕徐徐拉开，前半程的皇马高歌猛进。

　　在这个赛季，已经在一线队呆了三年的朱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进球，进球，还是进球！

　　过去他的表现不能说不好——实际上，从带领西班牙青年队夺取一个个冠军开始，西班牙媒体就将他看做希望。

　　可从前的他，即便跟随球队拿下复数份联赛冠军、国王杯冠军以及超级杯冠军，他的风采也依旧被乌戈·桑切斯与布特拉格诺所掩盖。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马预定的下一任队长，是西班牙国家队下一任队长，但是同样的，大家都说，这还不是他的年代。

　　而这个赛季，赛程尚未过半，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已经在联赛中轰入20粒进球！

　　这样的成绩，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表现出众、又是皇马青训产品……

　　对皇家马德里的死忠们而言，朱旭的一切接近完美。

　　而对他的某些培训也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比如说，冬歇之前，朱旭再度领到了“去初级队看望小朋友”的任务。

　　当然，是和他现在的队长小桑奇斯一块。

　　朱旭知道这是为什么。

　　同样事情，在这个年代他不是第一次做了：皇马青训出身，在一线队表现不错，多好的榜样？

　　这同样也是为朱旭日后做准备：可以预见的未来，当小桑奇斯老去后，扛起这面白色大旗的，必然是朱旭。

　　在那之前，他将会被小桑奇斯带领着熟悉卡斯蒂利亚、熟悉青年A队培养自己的班底，但是在更早的时候，他将会像这次一样，在拉法布里卡，熟练地鼓舞这些尚还年幼的孩子们，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爱皇马，爱伯纳乌，爱拉法布里卡。

　　但在跟着小桑奇斯一块去往拉法布里卡之前，朱旭先去了一趟青年队。

　　他见到了古蒂。

　　朱旭并没有呆多久，在有人察觉之前，他就悄悄离开了。

　　皇马未来的金狼还是少年青涩的模样，而未来的“指环王”劳尔，此刻还在尚未解散的马德里竞技的青年队。

　　他们距离朱旭记忆中熟悉的存在，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光阴要走。

　　朱旭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

　　“费尔，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头一天夜晚他们的通话中，雷东多邀请朱旭这个冬歇期一块去阿根廷。

　　当时的朱旭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答应冬歇期去阿根廷，就是答应圣诞节在雷东多家度过。

　　这种全家团聚的日子去雷东多家……

　　朱旭自然是想去的，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答应的同时，他又有点畏缩。

　　直到此时。

　　那种忽如其来的冲动，打碎了他所有的畏缩。

　　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而电话那头，不知道挚友身上发生了什么的雷东多，第一时间选择了安抚：“当然来得及。”

　　“我们一家都非常欢迎你，费尔南。”

　　他说着夏歇期时朱旭为了转移话题搞出的昵称——说真的，费尔南？也亏朱旭想得出来——轻轻说。

　　雷东多不知道在他回答的那一刻，朱旭是怎样的心情。

　　像被风吹起的枯叶轻轻落地，像湖面上漾起的波纹渐渐平静。

　　“好。”

　　朱旭听见自己说。

　　冬歇期开始后，朱旭再度跟着雷东多去了阿根廷。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朱旭在雷东多家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享受着雷东多家丰盛的圣诞大餐的朱旭，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

　　在其他人把他当做“最小的那个雷东多”看待的同时，他也很自觉地融入了“小儿子”这个角色。

　　但是当朱旭拆礼物的时候，当他拆开露易丝·雷东多的手织毛衣时，他还是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没能失态。

　　就像他的小青梅伊莎贝拉的母亲曾经为他织围巾一样，露易丝·雷东多的毛衣，也是一种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的证明。

　　一种被接纳、被宠爱着的证据。

　　而这一回，是在雷东多家，是朱旭因为雷东多，彻底放松自己的地方。

　　雷东多颇为善解人意地等朱旭拆完的了所有礼物，才敲响朱旭的房门。

　　他带着朱旭去骑马了。

　　在卡巴莱（Caballos A La Pa），新手朱旭在老手雷东多的注视下颇有手忙脚乱意味地开始他的骑马课。

　　当然，朱旭的老师，就是他的朋友，经验丰富的雷东多。

　　或许是卓越的运动天赋是相通的，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朱旭已经能独自一人骑着较为温顺的马匹慢跑了。

　　“喜欢吗？”

　　驾驭着棕色马匹的雷东多在朱旭身侧问。

　　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不算远，朱旭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冒点险，说不定就能跳到雷东多现在骑着的马背上。

　　“爱死了。”

　　朱旭拉着缰绳，他抬头，前方是低矮的树木与草地，还能见到碧蓝的天空。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不知道你在思虑着什么。”

　　雷东多的声音不急不缓：“不，或许不应该这么说。”

　　“我无意探寻那个某些时候忽然让你喘不上气来的秘密是什么，但是我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让你放松一点，高兴一点。”

　　雷东多看着朱旭的侧脸：“像今天这样。”

　　他以为他的朋友，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在某些瞬间忽然涌现出的寂寞与担忧，根源在于幼年时双亲的离去。

　　所以雷东多想，在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有着伊莎贝拉一家的照料的情况下，当自己与自己的家人再关切地对待他、当他再交到许多好的朋友之后，那些让人心都揪起来的瞬间，一定会越来越少。

　　朱旭沉默了一会。

　　以一百分为满分，他性格中“坚毅”这一项，早已达到98分。

　　可是坚毅98，从来不意味着他能将其余一切视作浮云——就像现在，他已经能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但是偶尔，也会怀念属于他的未来，会因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担忧。

　　但他不知道雷东多看得如此清楚，又如此上心。

　　他知道除了自己恐怕没人会明白真实原因，即便是雷东多，也会把这一切归集到“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的身世上去。

　　但这又有什么呢？

　　他想起今年的10月3日，忽然出现在马德里的雷东多——他是为自己的生日专门过来的。

　　那时雷东多还说，会特意来马德里，除了给自己过生日，也是为自己请私人教练时带着他一块而道谢。

　　但到底什么才是顺带，难道朱旭会分不清楚吗？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

　　雷东多为朱旭所做的一切，已经代表了他的心。

　　“我很高兴。”

　　微笑着的朱旭，终于开口。

　　紫色的眼睛对上棕色的：“很高兴，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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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尔赫斯与马尔克斯，都是东哥喜欢的作家。

　　本章关于他们作品以及纪念馆的描述、骑马部分地点描述均来自网络。

　　爆字数了，然而目前他们的关系依旧不是谈恋爱的关系，只是越来越亲密……

　　看了眼大纲……以目前的进度来说，这篇会是个中篇【跪地

　　大家下周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