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向前行》芳树8320

5、意外

　　转眼，晃晃悠悠，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了，辰逸每天练舞，日子过的很充实，每天白天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晚上给全身酸痛的肌肉和韧带做按摩，那感觉也真是酸爽。可心里也非常的踏实，练舞填满了他心中的空虚，看着练功短短几天时间就变得伤痕累累的膝盖，不禁在心里打趣，这还真，是痛并快乐着呢…而亦枫也恢复了训练，不断的挑战着自己的生理极限，要么就是坐在投影跟前不断的揣摩着音乐和舞蹈动作的细节，要么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抠着技巧，一心一意的准备比赛。练到脚底全都是因为练习旋转练起的血泡。厉漠谦也一刻都没闲着，天天盯着兄弟俩。并不是他怕两个孩子偷懒，而是不知为何，只有陪在他们身边才觉得安心。
　　“动作不够干脆！抬手，留头！”在辰逸看来，哥哥的动作已经近乎完美。可厉漠谦还是能挑出毛病，他也终于明白，哥哥被外界所是舞蹈天才，不光是他的天赋异禀，更多的是光彩背后那无数个挥洒汗水的日子和疼痛难眠的夜晚。虽穿着练功服，但落亦枫的舞姿还是深深的吸引着辰逸的眼球，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华丽，对，就是华丽，美的彻骨。

　　“嘭…”正当辰逸还在欣赏哥哥的舞姿时，落亦枫猝不及防地摔倒，把他生生的揪回了现实，一旁的厉漠谦赶忙跨步上前护住了亦枫“怎么回事，以前这些技巧动作都是对你来说根本不就不是问题，怎么会退步这么多。”厉漠谦眉头微皱，看不出是担心还是愤怒，“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可我最近总觉得不对劲，感觉肌肉的爆发力总是跟不上我的动作强度，而且越来越平凡的在跳舞的时候腿软。刚刚也是这样。”

　　“……先不要跳了，去换衣服，带你去医院。”并不是厉漠谦大惊小怪，而是他也发现了亦枫身体的异样，那次突然晕倒，后来总是摔跤，因为肌肉力量不够导致的动作不干脆，拖泥带水，还有今天无缘无故的摔倒，都无法让厉漠谦相信这些仅仅是因为亦枫休息不好。他不允许落亦枫出现任何差错，因为他是他的学生，因为他要守护他的梦想，也因为，他已经悄悄走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落亦枫醉醺醺地躺在公园的草坪上，北方的冬天总是对自己拥有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冷的彻骨，路上的行人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停留一分钟，熙熙攘攘的奔着家的方向，风呼呼的吹着亦枫身边的空酒瓶子，他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呢大衣，痛楚从全身的每一个神经细胞传来，可他望着漆黑的天，不知是身子痛还是心痛，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顺着亦枫俊美的脸颊缓缓的滑落，耳边像是有复读机，不停的重复着医生说的话，一字一句扎得他喘不过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轻度肌无力，平时要注意不要做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尤其像跑步，游泳，打球这样的。尽量避免肌肉拉伤，时刻小心，不然肌肉退化会加快，但也要做适量的运动。”……哼，还真是讽刺，一个跳舞的人，老天却拿走他最珍贵的东西。落亦枫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任由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看到落辰逸关切的眼神，“哥，你没事吧？走，我们回家。”
　　“哼…小逸，你知道吗？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跳舞了……”落亦枫不知是在跟辰逸讲话还是在喃喃自语，辰逸看着眼前的哥哥，觉得既陌生又心疼，从小，哥哥的身影总是高大而又坚实，在他的影响里，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风浪，哥哥都能做到心如止水，冷静而又理智的把问题解决的井井有条，在他心里，哥哥永远都不会倒下。“我知道，我都知道，哥，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的梦想，登上最高的领奖台！”可亦枫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嘴里依旧碎碎念，一旁的厉漠谦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亦枫的衣领，照着亦枫的脸就是一拳，立刻就见了血，生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靠在树旁，“落亦枫，你给我清醒一点，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心里的痛不比你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自暴自弃！你不是一直都很倔吗，啊？平常犟的跟头驴似的，现在凭什么对命运低头？谁允许你轻言放弃？”说着，又是一拳。可亦枫目光依然呆滞，望着厉漠谦，突然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连厉漠谦也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把手轻轻放到了亦枫的背上，他把他领上了舞蹈这条不归路，看着他从一开始连最基本的组合都不会，到小有名气，到现在功成名扬，只有他最清楚，怀里的孩子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承受了多少压力，不管是自己故意施加给他的，还是他家里人强加给他的，一路走来，他都付出了太多，如今变成现在这般，他比谁都心疼。一旁的落辰逸看着痛苦的哥哥，感觉自己的心也在隐隐作痛，原来，无坚不摧的哥哥也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不知道，舞蹈对于哥哥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尽管沉毅如他，也会如此这般哭泣…

　　“哥，你开门呐，你这么多天都不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哥，哥…”房间外，辰逸不停的敲着门，可亦枫只当做没听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灰暗，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狠心，拿走他最爱的东西，“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可为什么是舞蹈，那是我的梦啊！”嘴里喃喃道，不禁潸然泪下。
　　“咚…”门被厉漠谦一脚踢开，他看着落亦枫颓废的样子，自然是窝了一肚子火，“落亦枫你个王八蛋，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满身的酒气，干什么啊，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是不是？赶快给我起来收拾洗漱，吃完早点，到练功房来！”说着。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亦枫，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一旁的辰逸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厉漠谦的背影，“老师，哥哥他…”落亦枫早已猜到了老师要干什么，“辰逸，不要拦着他，这是我应该承受的，该来的总会来…”

　　厉漠谦虽然嘴上不理亦枫，可心里当然是担心他的身体，特地一大早起来给他熬了乌鸡汤补身体，但是亦枫也没有心情细细品味，匆匆撩了两口就去换衣服，走进练功房，看到旁边的戒尺，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可心中也坦然，也许，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老师…”
　　“跪下！”
　　亦枫乖乖的跪了下来，他是那样骄傲，但只要是厉漠谦说的， 他都会按要求去做，从不违抗。厉漠谦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面对着落地窗。“看见旁边的东西了？”

　　“…看见了…”

　　“你跟我的第一天，我就举着这把戒尺跟你说过，你既然跟了我，也就意味着跟了这把戒尺，以后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是犯了错误，他都会毫不留情的让你受伤，甚至是见血，我记得你那时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我对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上你拿出他来教训我的机会。”

　　“你确实做的不错，这么多年，我留给你的任务你从来都是超额完成，我也确实没有用这把尺子打过你，但是今天，你让我很失望…”

　　“老师，我认罚……”

　　“哼…认罚，你认得起吗？”厉漠谦用余光瞟着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认得起…”

　　“这是你自己说的，给我跪好了！”

　　说着，戒尺狠狠的落在了亦枫的背上，“你不是爱糟蹋自己吗？我成全你。”说着“啪~啪~…”戒尺一下一下落在了亦枫身上，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被厉漠谦揪起来，不说话，倔强的紧握双拳，不啃声，就连颤抖都能感觉到他明显的压抑，厉漠谦也像是发了疯一般，走到墙角抱来高高一摞垫子，粗鲁的把亦枫的腿架到了垫子上，没有热身，也没有踢腿，亦枫就这样生生被厉漠谦架到了极限，厉漠谦单膝压在他的腿根，三下就给压到了底。感受着腿根传来的疼痛，亦枫平静而坚定。“脚尖绷直。”听着老师极有气势的声音，他用力绷了脚尖。韧带拉伸的疼痛又深了几分，亦枫的手掌轻轻颤抖了几下。厉漠谦轻轻的揉按韧带，防止拉伤的可能，他极其利落的踩下去，一下子就贴地的疼痛让亦枫呆了半晌，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饶是这样，却也紧紧咬住牙没吭一声。不过厉漠谦很快就松开了，送来之后再踩下去却是一种更为难挨的疼痛，亦枫猛的仰了头，又重重的砸下去。厉漠谦踩了十几下便不再松开了，疼痛一波一波仿佛直接作用到神经之上，让亦枫整个身子都在抽搐，却依然不声不响。很疼……疼的眼前发黑……疼的世界上好像什么都不剩……可是，为什么不放弃呢，只要自己出声老师就会停手的不是吗……好像……不甘心啊……那么存粹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团抓不住的白光……到底是什么……。是梦吧，即使被逼上了绝路，可心里依旧不愿放弃，也许以后□□上更痛，心里才会好受些吧。“不够，老师，还不够…”亦枫把脸埋在胳膊弯里，死死攥着毛巾，厉漠谦也毫不留情，握着他的脚腕又往上提了10°左右才肯停手。“给我耗着，不许动！”说着头也不回离开了，刚拉开门，就看到辰逸站在门口偷听，厉漠谦突然拉开门，吓得这小子措手不及，看着小人做贼心虚的样子，厉漠谦轻轻挑挑眉：“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闲的慌啊，去健身房练背肌去！”

　　厉漠谦没有让辰逸进练功房看到落亦枫颓废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对于辰逸来说，他不知道怎样面对亦枫，他不愿意面对记忆中高大的哥哥脆弱的一面，同样的，亦枫也不愿让辰逸看到自己如此的颓废，所以他要守着落亦枫的尊严，护住他的梦想…他知道，他们之间有故事，正因如此，身在大家族他们兄弟之间的骨肉情却与众不同，珍贵而又坚强，他相信，不管经历怎样得风雨，都不可能改变他们俩。他同样也相信亦枫，相信他凭他自己，依旧可以熬过这次，重新站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极力的劝说亦枫的原因。说着，嘴角微翘，勾着辰逸的脖子把他拉到了健身房里。

　　练功房里，落亦枫趴在木地板上依旧把头埋在胳膊弯里，大腿根部传来阵阵扎心的痛，汗水侵蚀着带血的伤疤，像是一杯烈酒浇着他伤痕累累的心，剧烈而又真实，让他慢慢清醒，他艰难的用胳膊支起身体，看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像一匹褪尽铅华的狼王，那般的不堪，却又用最后一点骄傲支撑着，哪怕一碰就碎，依旧倔强着向前，“老师说的对，我没有资格糟蹋自己，也不会轻易倒下，更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放弃。”不管还能不能跳舞，他都要昂着头活下去，就算被夺走什么，也要披着荣光向前走。“想好了？”厉漠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低头把玩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语气里带有一份独有的玩世不恭，“嗯，想好了，既然已经不能继续在舞蹈这条路上继续向前了，那就退到舞台下，好好守护辰逸的梦，成人礼结束后，我去接管公司，我们两个，终究有一个人要舍弃，那就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来守护他的梦想。”厉漠谦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走过来将亦枫从地上扶起来。下手终究是狠了点儿，他刚碰到亦枫的背，就感到怀里的人剧烈的颤抖，不禁轻笑了一声，“亦枫，你看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少受过皮肉之苦，今天我最后一次当你的老师，还是打了你…”厉漠谦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说不可惜是假的，这孩子一直跟着自己，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可老天偏偏放不过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他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亦枫独自一人承受了太多。如今又毫不客气的夺走了他唯一喜欢的东西，可失去或是拥有都由不得他自己，那种无能为力，才最最让厉漠谦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