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零谷》东流未歇

9、玖

　　自从谈话被发现之后，宠儿算是彻底被软禁了起来，虽然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下人也小心翼翼的侍奉，可一旦自己跨出房门就会被周围跳出来的暗卫逼回去。连轩儿也不允许自己看望。宠儿倒是看得很开，既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绝食来反抗，总归他们是要自己命的，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姑娘很好，不吵不闹的。”乐断弦此刻就在白夜山庄的客房里听着属下传上来的消息，注视着窗外艳丽红绸，低声笑语：“她倒是很会享受…..”享受最后的时光，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郁结，压得自己胸口疼，也许内心清楚明白但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了会显得自己很可悲，纵然被使命掌控着的自己已然是一个笑话。陪了自己十年的姑娘，那个拽着自己衣袖说不要了的小姑娘，就如那株幼嫩洁白的梨花般让人忍不住滋生恶念，摧毁和弄脏。生活在暗夜里的人讨厌来自光明的东西。后来自己移植了那株梨花，也得到了那个姑娘，很容易就得到了，一点都不费力。
　　大婚的前一天，未婚夫君总算是过来看自己了。房门被用力的打开，白家少庄主玉冠白衣，衣袖飘飘，面色寒霜少了初见时的温润多了几分肃杀。一步一步靠近萧宠儿，宠儿放下手中的针线，静静的看着他。白瑾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头，看着窗外逐渐的凋零的树叶，随风落下。
　　“你们是要动手了吗。”宠儿淡淡的嗓音打破宁静。
　　沉默到宠儿以为就是现在，白瑾年的剑会瞬间割断自己的咽喉。“不，不是现在。也许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来看看你。”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似要把她给看穿。他还是离开了，空气中宠儿似乎闻到了淡淡药香，不过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大婚那天到来了，虽然顶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宠儿还是感觉到堂前的热闹。透过红布的边缘，宠儿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而不是红绸，手背光滑如玉，手心确实伤痕累累，不是刀剑之伤，像是虫子咬的。

　　所谓相思，不过是你要，我便给你。

　　宠儿伸出手搭上了那只手，大手瞬间紧紧包裹住小手，“别怕，我在这里。”
　　明明只是小小一段路，宠儿仿佛和他一起踏过了千山万水，行过海角天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主婚人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女子笑声，一如往昔带着点轻蔑：“哈哈哈，我倒要看看我的女儿出嫁，高堂之上所坐何人。”
　　庄子上的护卫和参加婚礼的江湖高手将女子团团围住，“来者何人，竟敢扰乱白少庄主的婚礼。”
　　“幻零谷寂瑶。”
　　在座一片惊讶之声，幻零谷向来不出谷，众人也拿不准实力高深。宠儿想要掀开盖头，奈何双手被紧紧按住，语气不善道：“放手！”旁边的男子闻言不动，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寂瑶目光紧盯高堂之上的杨珂，“小女顽劣，偷偷出谷，在下正是来寻小女的，各位好汉想必不会阻拦我们母女团聚吧。打扰各位的雅兴，作为赔礼，幻零谷送在座各位春归一粒。”
　　春归是幻零谷里难得的药，无论伤的多重只要还有口气，服下春归，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就能如春回大地般缓缓恢复，可谓是保命仙药。一听春归，有些人按捺不住了，都是明白人，开口问道：“不知令嫒形体外貌如何，在座江湖侠士也可一同帮忙寻找。”
　　“是啊是啊，谷主也是悬壶济世这点小事如何能不帮忙。”寂瑶微微一笑，“小女正是那堂上的新娘，未经我这个母亲允许，二当家怎能强娶强嫁。”最后四字带上了杀意。在座都是混江湖的，幻零谷此出就是拿人手短，要他们莫要插手这白夜山庄的事了。一些本来就和白夜山庄没什么联系的人告辞道：“既然是家务事，我等也不好插手，就此告辞，可这春归。”
　　“奉劫。”从屋檐上跳下一个男子，拎着一个布袋，从里拿出一粒药丸扔给要走的人，一看情形，众人纷纷告辞。寂瑶看着寥寥无几，所剩不多的人，嘲讽笑道：“看来白夜山庄也不过如此。”
　　主座上坐的杨珂颤抖着起身:“阿瑶……”寂瑶不说话，轻哼一句:“二当家我们早就没什么瓜葛了。今日来就是来带走我的女儿。”寂瑶语气柔缓了起来,“宠儿，到娘亲这里来，娘带你回家。”宠儿听到声音，眼眶不禁湿润了，用力挣脱抓住自己的手。
　　“不行哦。”不是白瑾年的声音，是记忆中轻盈的低语。双手突然释放了，一把掀开盖头，眼泪随之而下，润湿了精致的妆容,无声的看着他。乐断弦认输了般，手指轻轻拭去少女脸颊上的泪珠，声音含情缓缓说道：“我想给你一个婚礼，但我不想让别人成为你的新郎。”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张脸。”少女有些固执的说道。
　　乐断弦微笑：“宠儿不喜欢那就不要了吧。”说完一把撕下脸上的□□，露出本来的妖艳容貌。宠儿深深看了他一眼，呼了口气转头，几分天真的说道：“我要去找我娘了。”乐断弦拉住她即将离开的手，将宠儿禁锢在他的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似乎被堵住了般：“不行啊，宠儿我不能让你离开。所以你得和我走。”

　　“乐断弦！幻零谷待你不薄，如今就这般狼心狗肺。放开我女儿。”寂瑶提气准备上来抢，杨珂也运功拦截寂瑶，面色痛苦:“阿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杨瑟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总不能看着她去死吧。”寂瑶红了眼眶，怒吼：“萧宠儿也是你的女儿，你这么想得到未央究竟是为了杨瑟还是白家，你以为我不知道。”杨珂一直处于防守不进攻，寂瑶招招致命，杨珂无意伤寂瑶，逐渐处于下风，另一边的白峰也加了进来，瞬间局势逆转，白峰一掌拍在寂瑶胸口，寂瑶退后，吐出一口血，奉劫上前欲扶住寂瑶，摆手拒绝道：“奉劫不用管我，去救宠儿。”
　　抬手抹去嘴角鲜血，神色决绝：“以前没学好怎么做一个母亲，如今就算是拼了命谁也别想动我女儿！”
　　“娘――”宠儿看不到，但听到了了寂瑶受伤的声音。乐断弦感到了胸口少女的挣扎，一个手刀打晕了宠儿，横抱起宠儿从后门带走她。
　　奉劫也跟了出去，刚出门就被人拦了下来，是白瑾年。
　　白瑾年执剑走来，剑锋划过地面激起几簇火花，冰冷的看着赶来的奉劫：“你的对手是我。”奉劫握紧双手，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眼前江湖人称的温润公子，如今却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陈述事实般缓缓开口:“你放弃了你的剑与道。”
　　“道？祖辈为了这一刻放弃了太多，有些事情必须终结在我们这一代，罪孽和痛苦都将由我们来背负，活下来的将是一个崭新干净的白家，不用在暗夜里前行，也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

　　宠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小木屋内，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缓缓下床，推开房门，阳光照射了进来，秋日的阳光是温暖的，但是冷风确实让宠儿打了个冷颤，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瞥见桌子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女裙，穿上新衣服看见窗户边花瓶里插着一枝娇嫩的梨花，似乎还散发着淡淡清香，刚想走过去触摸，乐断弦就进来了，笑着说道：“好像你每次干坏事都会被抓住。”
　　宠儿看见他才想起发生的一切，“我娘呢？”
　　“你娘和七师弟都没有事，对了，带你见一个人。”身后拍了拍手：“进来吧。”从门外进来一个黑衣少女，是许久未见的蒹葭，神色冰冷，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一个鲜活沉稳的小丫鬟，也许这才是本来的她。
　　“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小姐吧，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了。”
　　宠儿扭过头，拒绝道:“我不需要。”乐断弦一副这样啊很苦恼的表情:“本来想让小宠儿开心的，既然你不需要，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最后一句是对着蒹葭说的，蒹葭依然面无表情说道:“知道。”拔出剑就要抹脖子，宠儿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大喊:“住手。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蒹葭确实停住了动作，仿佛就真的把宠儿当做主人服从命令一样。乐断弦不以为意:“没有啊，不被主人需要的下属没有存在的价值。”
　　宠儿深吸了一口气:“留下吧。”转过头继续说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干嘛。”
　　乐断弦收起调笑般的神情，正色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