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零谷》东流未歇

5、伍

　　即使再迟钝也发现了在这小小的客栈内气氛越来越压抑，来往的江湖人越来越多，穿着气度武功也不再是泛泛之辈。白瑾年也限制了宠儿和瑟瑟的外出，时时刻刻盯着两人。

　　最近瑟瑟也一直和自己睡一个房间，说要培养姐妹情深，姐妹俩准备休息了，客栈楼下却发出一声巨响，而后是一连串的拔刀之声，剑刃出鞘划过空气。瑟瑟合衣下床：“阿姐先休息吧。”拿起桌上的软剑一脸严肃的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阿姐都不要出门。”说完开门走了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宠儿看见了同样严肃的白瑾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楼下，戴着银制面具的男子破门而入，瞬间被手持武器的众人团团围住，众人身后是相拥哭泣的妇人和男童，妇人衣着华丽却沾了不少脏污，男童看着也是娇养的，大约七八岁左右，只是一路逃亡脸上衣服都脏兮兮的，妇人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目光毒辣的盯着被围住的面具男子，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盟主夫人这个眼神本公子甚是喜欢。”被围住的男子丝毫没有惧意，带着笑声的看着远处的妇人。

　　妇人立刻害怕的低下头，这个根本就是恶鬼，他的夫君是被这个男人用毒虫一口一口要死的，逼迫她母子二人看着，要是夫君撑不到五天就断气的话，就由他的儿子来代替。根本早就可以杀了她们母子二人，偏偏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就像体验猎物的垂死挣扎。

　　“银面，你杀了盟主，如今又想杀了盟主的妻子，我们武林正道人士绝不容你如此丧尽天良。”众人附和叫好。

　　银面不甚在意的重复：“丧尽天良？”随后诡异的仰头大笑，仿佛笑出了泪花：“哈哈哈，这个词我也喜欢。”

　　望着扑上来的众人，银面只是微微闪身躲过一波攻击：“你们想玩，我陪你们玩。”人多还是有点好处的，银面明显渐渐处于下风。银面弹开四面八方插过来的刀剑，单脚跪地低头喘息，长发掩面，手指抹去唇边溢出的一抹鲜血：“怎么，你们还能打吗？”

　　有人想上前直接了断此人性命，却发现身体发软，甚至动弹不得，手中利刃纷纷落地，发出阵阵哐啷。
　　银面站了起来，微微扶住胸口，嘲讽的看着倒下的众人：“别再运功了，水歇只会加快你们的死亡。”

　　有人吐了一口口水：“卑鄙。”
　　捡起一把剑，走到说话的中年刀疤男人旁边，用剑抵住下颌：“你们群起而攻之，就很光明正大。”

　　刀疤男大骂：“你这种小人，人人得而诛……之。”身体缓缓倒下，扔掉沾着血迹的剑，轻蔑的看着远处的母子：“今天心情好，只杀该死之人。”

　　“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瑟瑟。”最后两个字像是含在嘴里，有种化不开的甜腻，像是情人的耳语。
　　白瑾年和杨瑟从楼梯旁边缓缓走了下去，白瑾年把瑟瑟护在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银面，得饶人处且饶人。”

　　银面笑了笑，玩味的说道：“我若不呢？白少庄主又能耐我何。”说完就轻点脚尖朝着远处的母子二人飞去，白瑾年看出来他身上带伤，却没料到他的速度那么快，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突然从楼梯口冲出来一个女子，双手打开站在那对母子前面，成保护者姿态，双目相对。

　　银面挑眉没有收剑直直朝着原有的方向刺去，宠儿被凌厉的剑风刮得紧闭双眼，她在赌。在楼上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乐断弦。他没有修饰自己的声音，从刚刚对视的一眼她能感觉到他知道自己认出了他，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

　　“阿姐！”
　　“萧姑娘！”瑟瑟和白瑾年的惊呼。
　　闪着寒光的剑锋擦过宠儿白嫩的面颊，沾染了一丝血迹。乐断弦随着剑划过而倾身上前在众人面前，借着衣袖挡住众人的视线，轻轻舔舐宠儿脸颊渗出的血滴，看见女子不停颤动的睫毛，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现在怕了？”

　　宠儿睁开双眼有些后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低头不出声，也没有让开。
　　“银面，放开我阿姐！”
　　乐断弦没看杨瑟，呢喃出声问低头的女子：“阿姐？看来你们相认了是吗？我的小宠儿？”

　　宠儿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知道？这是真的？”
　　乐断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些以后在说，至于现在……”转头看向宠儿身后的相拥的母子。

　　其他人没看见，妇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姑娘与银面关系不一般，看了看自己年幼的孩子，一咬牙。

　　宠儿还在发愣，突然小腿被一个人抱住，是那个妇人，发髻凌乱，泪眼婆娑的抓着宠儿被裙摆盖住的小腿：“姑娘，姑娘，你救救我们母子吧！求求你了。”说完还跪下对着宠儿磕了几个头：“轩儿，快过来求求姐姐。”

　　宠儿没见过这种阵仗，看着年幼的孩子有了恻隐之心。
　　乐断弦冷笑一声从妇人手中拉过萧宠儿，直接踹开妇人，宠儿想要上前扶一把却被死死拉住，回头愤怒的瞪着乐断弦，乐断弦语气恶劣：“怎么？几日不见，我的小宠儿脾气见长啊。”

　　“盟主夫人在这哭可怜可没用，我可不会向你夫君一样，斩草就得除根！”乐断弦声音带上了杀气。

　　“我夫君一生为人公正廉明，是一代侠士究竟何时惹了你，让你对我们母子二人赶紧杀绝。”妇人绝望的对着乐断弦呐喊，惹的众人怜悯不已。

　　“白夜。”他人未听清乐断弦说了什么，但明显宠儿和妇人都听清楚了，与宠儿的疑惑不同，盟主夫人脸上闪过错愕，然后苦笑出声：“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转头看向宠儿的身后，脸上已经没有祈求，有的只是坦然，平静的开口：“姑娘，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但稚子无辜，请求姑娘救救孩子。”说完，就掏出一把匕首，引颈自尽。

　　乐断弦没来得及阻止，不爽的扔下剑：“还真是会拿捏啊。真以为她能救你儿子？”放开宠儿，走向一边的孩子，宠儿拉住了他的衣袖。

　　“放手！”
　　“我不能让你杀他。”
　　乐断弦有些好笑，声音放温柔：“你又没答应她娘什么，若是不忍心，转过去别看就好了。”

　　宠儿看着孩子，面色痛苦：“我不要。”趁着乐断弦恼怒的空档冲上前，将孩子揽入怀中大声喊道：“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掐住宠儿的脖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我太宠着你了是不是萧宠儿？”
　　宠儿别过眼倔强地没看他。力道渐渐收紧，宠儿还是抱着孩子不撒手。最后乐断弦还是放下手：“你好样的，萧宠儿。”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宠儿手心里，在宠儿耳边低语：“这是什么你知道，三日后我回来若是他没吃，我可不会由着你任性了？”说完，起身扔给杨瑟一个玉瓶子，语气有些轻佻：“瑟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啊，这是水歇的解药。我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杨瑟扭头不想理他。乐断弦也不气恼嬉笑着甩袖离去。

　　杨瑟纠结的看着手里的瓶子显然是不太相信，倒下的众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谁也不敢相信乐断弦给的能是真的解药，恩怨分明？他杀人向来是看心情。

　　宠儿安慰的拍了拍孩子的背部，怀里的孩子一直不出声即使母亲死在眼前也未出声哭过喊过一句，宠儿抬起孩子的头，发现他的眼睛明亮却没有看向任何人，一言不语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拿起手在孩子眼前扫过：“孩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孩子依然保持沉默。这孩子眼睛和耳朵都是正常的可仿佛是个聋哑人一般不言不语。
　　“听你娘叫你轩儿，以后你便跟着我吧，正好我的侍女走了，我们也好有个伴，好不好？”

　　没有等到轩儿的回答，宠儿牵着一动不动的轩儿准备上楼瞟到了纠结的杨瑟。

　　宠儿轻轻开口：“瑟瑟，给我来看看。”宠儿放在鼻子下面细细嗅了一番：“的确是水歇的解药。”
　　杨瑟虽然对宠儿和银面的关系感到怀疑但还是相信了自己的阿姐，弯腰准备给中毒的人服下。不想有人出声拒绝服药：“这妖女和那银面一伙的，谁知道是不是另一种毒药。”众人又紧紧盯着宠儿。

　　宠儿没有理会，低头给轩儿整理衣服无所谓开口道：“水歇四个时辰未解便会暴毙而亡，解药你们用不用随你们。”整理好轩儿的衣服，便拉着他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回房唤了小二打了点水给轩儿洗漱了一番，洗漱中轩儿不哭不闹，仿佛是个木偶娃娃任由宠儿摆弄，两人便这样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