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概率事件》茶宴

4、第 4 章

　　五月末，榴花似火，绿杨带雨，群山间的梯田开始灌水，天光云色皆映入其中。
　　桑瞳本打算挑几天请个年假和顾桉安去看高山梯田，无奈部门里一个婚假一个产假，事情分摊下来，桑瞳这年假申请也就不好意思递上去了。
　　“想去看五月的梯田。”桑瞳在朋友圈发了这么一句不算牢骚的牢骚，认命的去处理她多出来的工作：给客人端茶倒水。
　　桑瞳不太了解其他同事的工作，特别是整天神出鬼没的业务部同事们。在她的概念里，这些人是能用两片会翻出花儿的嘴皮子和最低的成本来换取最大化的利益的高情商牛人。所以当她端着水进入会客室时听到响亮的“TIMI”这个声音时，她是有点懵的。
　　王者荣耀？现在的合作除了谈利益还开始谈起游戏了？
　　相比之下同事却一点不在意，见桑瞳进来还笑着朝她抬了抬下巴，“哎，她也在玩。”是对面前的客人说的。
　　桑瞳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多看了两眼这个客人。她不知道应该称这人为“男生”还是“男人”，外貌看着像个大学生，双眼晶晶亮，笑起来脸颊边一对小酒窝，阳光又帅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桑瞳是知道的。在她为数不多的看直播经历中，这个人占了印象深刻的大半，因为那个“五个射手在铂金局能赢吗？事实证明能赢”的视频就是这个主播的杰作啊！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五法师碰上五射手，竟然还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学术性研究”？
　　“说起来，我们和盛主播在游戏上可是打过照面的。”桑瞳准备退出会客室，同事却忽然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就是您最近很火的一个视频，对面小乔就是我们这位桑大美女。”
　　桑瞳愣了一下，你们谈业务的就是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客户套近乎的机会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和同事打游戏啊！
　　“喵哈哈哈？”主播开口了，声音和容貌很相符，也带着朝气蓬勃的味道，说起桑瞳这个搞笑的名字竟然没什么违和感。“你们挺有想法的，那一局我玩的很开心。”语气太真诚，笑起来太无邪，桑瞳愣是没分出来他话里有没有嘲讽的意味。
　　“哪儿的话，您才是真的充满创意。”同事凑了上去，桑瞳赶紧接着奉承了几句，退出会客室。
　　她倒是没想到主播还会记得她这个路人甲，就是名字记少了一个“哈”。
　　午休时间，桑瞳还是被同事拉着去打了一盘匹配。她不知道这主播是涵养太好还是压根无所谓，竟然由着同事拉着他打了快一个多小时，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笑嘻嘻得像个小太阳。
　　桑瞳被同事拉进组，见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同事和主播她是知道的，还有一个叫“星轨”的人她不认识，主播说是他的朋友，看到了正好拉进来一起。桑瞳没有异议，只不过当他们进入游戏界面后桑瞳就有点什么异议了，四个王者头框里夹了她一个几乎能算是“清纯”的铂金头框，瑟瑟发抖。
　　桑瞳选了最擅长的小乔，主播是大小姐，同事上单铠，星轨辅助张飞，还有个路人打野猴子。
　　开局换蓝，桑瞳在中路补兵，顺便去我方蓝区象征性地扔了几扇子做骚扰。小龙刷新后双方在龙坑附近打了波小团战，四个人来的，三个人回去的，桑瞳跪了。
　　起来后她继续去中路清了一波兵线，发现我方辅助、打野、下路跑去对方野区和对面来了个狭路相逢，三对三，谁也没弄死谁，各自回家回复状态后大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回线上该干嘛干嘛。
　　桑瞳有点无所事事，感觉开局至今自己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清兵，或者在清兵的路上。敌方野区的小团战她赶不上，我方野区的小团战她到后就结束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发现我方队友又跑去别人家门口搞事了，她赶紧赶过去要扔两扇子凑个辅助人头，边上草丛里忽然窜出个敌方裴秦虎，“啪啪”几拳把她按死在了地上，晃一晃尾巴，高高兴兴地跑了。
　　我方全体：………
　　桑瞳：我觉得我可以拯救一下的。
　　我方辅助、打野、大小姐踩着她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跑回了线上。
　　桑瞳惊异得看着自己的队友，心里的广阔草原仿佛有什么马呼啸而过。
　　而后的战局里，桑瞳发现她被她的队友们放，生，了。作为一个小乔，她却完全承担起了队里“案板上的诱敌肥肉”的这个职责，他们的辅助张飞从头到尾都贯彻实施了“能救就顺便救一下，不能救就放任自流”的原则，根，本，不，管，她！
　　说好的队友之间的爱呢？作为辅助，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好嘛！
　　桑瞳心里吐槽不断，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她也知道，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不管是操作还是意识，和他们简直是断崖式脱节，我方队友四打五完全不虚，留了个桑瞳和线上小兵相顾无言。
　　一盘结束，桑瞳感觉心力交瘁。看着可怜到可怕的评分，她唏嘘得摇了摇头，“高端局太可怕了，我要回铂金局。”
　　主播和同事就笑，一脸“带你见识世界了”的表情。
　　“打击太大不利于新手的成长，我要去呵护一下我脆弱的心灵了。”桑瞳看了眼快要结束的午休时间，玩笑道。
　　主播哈哈一笑：“多玩玩就好了，下次带你上分。”
　　桑瞳笑着谢过，和两人打了声招呼，退出了会客室。
　　她边走边打开朋友圈，发现第一个给她点赞回复的基本都是顾按安。微微一笑，给顾桉安发了个爱心，然后下滑朋友圈，桑瞳就看到了那张夹在一堆朋友圈销售广告里的风景照片。
　　云雾掩映下的梯田，从高处微微往下的视野，远处黛青色山峦层层叠叠，仿佛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山风清新冷冽。
　　和她想象中的五月梯田一样漂亮。
　　照片发出的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前，桑瞳的那条微信发出的一个小时后，发这条微信的人是周眠，他空荡荡的微信里的第一张照片。桑瞳感觉心口好像被撞了一下，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自作多情。想了想，点赞，评论“好漂亮！”
　　自从那天和周眠打了个招呼之后她就没怎么和他聊过天，只每天发个早安和晚安以示存在，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周眠的日常回复就更没什么特别的了，机器似的。桑瞳感觉自己真是踏出了第一步之后就开始了原地踏步，索性周眠还会回她，感叹这“不幸中的万幸”之时，桑瞳也觉得，周眠这人也算是一朵奇葩。

　　晚上九点半。
　　周眠背着行李走出高铁站大门时，盛弈已经在路边等他了。看到周眠出来，盛弈掐掉手里的烟，朝他挥了挥手，而后坐进了驾驶室。周眠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股子烟味冲了出来，他忍住自己深吸气的欲望，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盛弈：“你要再不出来我不仅损失了今晚直播的钱，还要损失一张罚单钱。”
　　对此，周眠拍了一根棒棒糖在他身上以示赔偿。
　　“哄小孩子呢？这么大了吃什么......”盛弈余光扫到他嘴里的棒棒糖杆子惊异地挑了挑眉，“你竟然吃糖？”
　　“戒烟呢。”周眠嘴里含着棒棒糖，一边脸颊鼓起一小块，像个大男孩。
　　对此盛弈表示怀疑：“这有用？”
　　“没用。”
　　“那你还吃？”
　　“装装样子安慰自己。”
　　“......”
　　车子开上高架后，周眠掏出手机，“TIMI”的声音混杂在车载音乐的声音里，不怎么明显。盛弈却敏锐得听到了，扫了眼他的手机，见周眠登陆了微信区一个叫“懒得起名”的号，盛弈知道他这微信上还有很多个小号，什么“懒得起名1”“懒得起名2”“懒得起名3”....如此类推，大概有快十来个，段位从高到低不等。对此盛弈一直不太理解，“你开这么多小号干什么？”
　　“陪打。”
　　“你很缺钱？”
　　“不缺。”不止不缺，资产还非常丰厚。
　　“那你干吗老去陪打或者代打？”
　　“兴趣爱好。”
　　这兴趣爱好还挺奇特。
　　说话间，周眠又换了个微信登陆，这次名字不是“懒得起名”系列了，是“沉默”系列，不过这微信上只有两个号“沉默A”和“沉默C”，他看了眼自己的好友列表，“喵哈哈哈哈”和“我要闹了”是灰的，不在线。
　　“盛姨。”周眠百无聊赖得滑动着号上的好友列表，边上盛弈却炸了，“周眠你丫的我跟你说！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把你从高架上扔下去！”
　　周眠几不可查得笑了笑，“行。”反正他一直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盛弈虽然每次都要炸，不过炸着炸着也就炸习惯了。“今天中午和你一起打游戏的是谁？”
　　“这次找我合作代言的那公司里的工作人员。”盛弈顿了顿，道，“哎？奇了怪了，你怎么忽然问起和我打游戏的人了？”以前他这兄弟是从来不问的，一副“爱谁谁”的冷漠脸。
　　“那个小乔……我认识。”周眠的手指停在“喵哈哈哈哈”的名字上。
　　“啊？”盛弈好奇了起来，“你认识？谁呀？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人际关系？”
　　“家里给安排的相亲对象……”
　　周眠话没说完就被盛弈“啊？”的一声给打断了，“相亲对象？我的天！周眠你向家里人妥协啦？要当平凡人啦？一代大神要就此折在相亲的道路上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周眠没理他，慢吞吞得补上了被打断的后半句：“……的朋友。”
　　一个急刹车，然后盛弈快速启动了车子，继续上路。
　　周眠：“你发什么疯？”
　　是要疯了。盛弈想着，向来油盐不进，生人勿进，不重要的人从来不记得，重要的人选择性记得的周眠周大神…竟然对一个“相亲对象的朋友”有记忆，并且明显还一起玩过游戏。这要让他的那些长期颜粉们知道了，可不就要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