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半袋饼干

11、第11章 死敌（9）

　　黄矾和丁侑吃饭的地方定在离战略部署局不远的一个小西餐厅，环境很好，黄矾选的位置刚好靠窗，安静。
　　丁侑坐下之后看看周围，望着黄矾一笑：“这让周围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们两个在约会呢。”
　　黄矾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里。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杯，擦了擦嘴。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也知道我今天找你出来是谈什么的。”
　　“嗯。”
　　“小侑，今天你们从镇上回来，办公室里尴尬的场面你也看见了。”
　　“这可跟我没有关系啊，是你弟弟硬是压着我的手要给我擦药。”
　　“你看，我还没说你，你就急了。”
　　丁侑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侑，今天早上也跟你说了。白湛和黄研的心思你也明白，你准备怎么办？”
　　丁侑皱着眉头，他能怎么办，他当然想离这两个人都远远的。但是到头来，一个呢是自己的队友，还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弟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另一个呢，是想着躲，但是总也躲不过。加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丁侑觉得算是逃不开白湛的五指山了。
　　“黄研他……他还小。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唯一接触过的女生估计除了你妈就是张堇亦了。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丁侑，小研对你，不管是崇拜也好，喜欢也罢，他关心你那是真的。他也知道你可能不喜欢他，可是他的脾气你是懂的，你不当面跟他说清楚，他就会觉得自己有希望。”
　　“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白湛……”
　　“嗯？”
　　“我知道你喜欢他。”
　　丁侑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不可置信的瞪着黄矾。
　　黄矾摇了摇头；“你啊，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你该不会觉得我看不出来吧”
　　丁侑；“……”
　　看丁侑不说话，黄矾接着说；“丁侑，你十三岁的时候来我家，我就把你当弟弟看。你喜欢把事情都放在心里，但是我看得出来。以前，每一次白湛到家里来，你在客厅的时间都会比平时长一点，哪怕是跟白湛斗嘴，斗不过他你生气，我都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气。你说要加入即焚，白湛给你买的头盔。你摩托车都换了几辆，头盔却一直没有换。你这两年都刻意避开白湛，但是每次吃饭只要爸妈谈起他，你会忘记夹菜扒拉这碗里的白饭认真的听。”
　　黄矾说完就看着丁侑，等着他说话。可是丁侑却像是和黄矾完全不在一个空间，眼睛完全没有聚焦的看着黄矾脑袋后面。差不多过了五六分钟，他才开口。
　　“哥，我不能喜欢他。”
　　“你是偷看了张堇亦的非主流苦情小说还是怎样？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黄矾气不过，从短靴筒里掏出一包烟，看见丁侑瞪了自己一眼，又把烟丢到了桌子上。
　　沉默片刻之后，黄矾以为丁侑要辩解，可是没想到他却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哥，你还记得黄研是因为什么加入即焚的吗？”
　　“因为你在即焚。”黄矾不自在的说。
　　“我的意思是，即焚一直一来十个人，黄研是因为什么，才能加入即焚的。”
　　黄矾突然脸色一沉，眼里有了些许波澜；“因为静波叔叔……”
　　“两年前，静波叔叔死的时候，在场的只有我和赵冠楠。我亲眼看见静波叔叔被三个泊泽星人拉扯着往水里拖，当时静波叔叔对我笑了一下，我以为他是想到了办法脱身，结果他往水里丢了一个电极盒。我亲眼看见他和那三个泊泽星人的尸体从水里炸起来。那是我加入即焚一来，第一次看到同事殉职。”
　　“当时要不是冠楠拼死的拉着你，你估计也……”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去参加静波叔叔的葬礼，你还记得当时静波叔叔的爱人说了什么吗？”
　　黄矾握着玻璃被的手上青筋都抖起来了。静波叔叔的葬礼，可是说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场景之一。
　　“记得，当时阿姨冲进来把静波叔叔的遗像都杂碎了，然后说，她会恨静波叔叔一辈子。”
　　“她当时说，‘王静波，我恨你一辈子！你看看你女儿，她也会恨你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一阵沉默，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阴雨连绵的那一天。丁侑顿了顿，从桌子上捡起刚刚黄矾扔下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也不点，只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黄矾看着他，末了把烟从丁湛手里接过来点了，自己抽起来。丁侑看着眼前的烟雾。
　　“我当时就像，做我们这行的，最好是身边没人。我是不怕死，就怕死了还招人恨。”
　　黄矾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抬头望着丁侑叹了口气：“小侑，你觉得阿姨真的是恨静波叔叔吗？”
　　“……”
　　“所以，因为这件事情，你不来我们家吃饭，也开始躲着白湛了。”
　　丁侑不说话，十有八九就是默认了。他这个人，什么能做得很好，唯独说谎不擅长。要是你跟他说个事儿，他不做声，或者是突然绕开话题，那答案肯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就在黄矾准备好好给丁侑上一课的时候，丁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条新消息。丁侑快速看了一眼，立马站起来：“赵冠楠发来的，王小凤醒了。”

　　战略部署局监护室，丁侑，黄矾，赵冠楠，大裴四双眼睛目不转睛的隔着玻璃盯着王小凤。王小凤，醒是醒来了，但是一句话不说。
　　“把刘柯喊来，王小凤从送进来都是他在治疗，看看他有什么办法。然后联系一下她的父母。”丁侑刚说完，黄矾的电话就打出去了。
　　十五分钟之后，不仅刘柯来了，白湛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你来干什么？”丁侑问。
　　“我手下来加班，我作为一个富有人情味的榜样领导，当然要跟着。”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丁侑就当刚刚自己暂时性失聪，直接转过身对刘柯说：“我们把调出来的照片给王小凤指认，她不开口，直发抖。你接手她早，进去问问。”然后递给刘柯一沓照片。
　　丁侑他们隔着玻璃，看到刘柯走进监护室，坐在了王小凤旁边。王小凤本能的往旁边躲了躲，把输液管缠在了被子角上。刘柯伸手帮她理了理输液管，把被子也掖好了，才开口：“感觉好些的吗？头还痛吗？”
　　王小凤缩在床角点了点头，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刘柯凑过去听了一下。然后轻声说：“爸爸妈妈明天就过来。”
　　王小凤激灵了一下，点点头。
　　“小凤，爸爸妈妈也很着急。他们特别想抓住把你拐走的坏人。我们可以帮忙抓到他，但是需要你帮帮忙。”
　　听到刘柯这句话，王小凤哇的一声就哭了。刘柯就在边上拍着她的背，边拍边说：“刘医生知道小凤最勇敢，抽血的时候也一声都没有哭。小凤一定能帮我们抓住坏人的。”
　　“都是我不好！”王小凤抽噎着说。
　　“怎么呢，小凤。不要怕，告诉刘医生。”
　　“我……我放学回家写作业，家里的电话响了……爸爸的同事……同事带我……河边……”
　　“为什么要去河边？”
　　“爸爸妈妈说，带我去河边……因为……没有见过。”
　　监护室外的丁侑突然僵住了，低下头双手死死握着夹克的衣角，因为抓的太紧，都快没有知觉了。
　　“刘医生这里有几张照片，你能不能看看，是哪个叔叔带你去河边的？”
　　王小凤点点头，往刘柯这边挪了挪。监护室外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除了一个人。
　　丁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靠过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把他紧握的拳头掰开，然后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他能感觉到是谁的手，对丁侑来说，越是脆弱的时候越是需要一个人人待着，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坐在病床上的王小凤，他莫名想起十三年前的自己，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身边有个人，未尝也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本能的挣扎了一下。白湛好像知道他想什么，见他想把手抽出来，他反而握的更紧。而就是白湛着紧紧的一握，丁侑的心好像就放下来了。
　　刘柯从监护室走出来，递给丁侑一张照片。丁侑用没有被白湛握着的那只手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转手递给赵冠楠：“马上去市北镇上把他带过来。大裴，白天让你查的二月松枝医药车间值班记录和检修记录结果怎么样？”
　　“值班记录和检修记录都拿到局里来了，但是两本里都没有二月的记录。我检查了一下，好像被人撕了。”
　　“嗯。等赵冠楠把人抓回来了我们好好问问。”
　　“丁侑”，黄矾指了指楼梯口，“王小凤的父母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中年夫妇，说：“好，我去跟他们谈谈。”
　　丁侑转身过去的时候，白湛松开了手，偏着头朝丁侑一笑，无声的说了句：“去吧。”
　　丁侑点点头，把被握的有些暖的手揣进了夹克口袋，朝王小凤的父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