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饲养一只兔子》与山有木

2、第 2 章（大修）

　　王铁柱放下镰刀，起身擦了擦汗。
　　虽已入秋，可夏天的暑气还未散尽，在这大太阳底下割上一天的稻子，也真够受的。
　　“铁柱啊，这稻子收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去那边歇会儿，来两口？”
　　老丈人指了指田埂，那儿的大榕树下，放着两条水烟筒。
　　翁婿两人半躺在树荫里，抱着水烟筒，望着远方发呆。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悠长的马铃声由远及近，一队车队正沿着路缓缓驶来。
　　“岳父，最近锦堂怎来了那么多大户人家？”
　　“你今年刚来，不知道。”老丈人抽了水烟袋，接着道：“那可不是寻常富人家，那都是修道世家，每年这个时候都来，往印山去的。刚刚过去那辆，两年前还来我家讨过水，好像是叫什么，什么阮家。小虎子脖子上挂的那个长命锁，就那时候道长送的。”
　　王铁柱想起来，有次他们一家去山里玩，遇着鬼打墙，正是那长命锁发出金光，吓退了妖物，并指引他们回到了村庄。
　　“这么说来，那阮家算是我们救命恩人了。”
　　“唉，只是我们一种地的，没钱没势，能帮到道长啥？这大恩呀，也只能记着咯。”

　　阮苏坐在车上，有些无聊。她离家已经四天，带的话本翻了三遍，点心也已经吃完，现在阿九懒得理她，正缩角落里啃萝卜呢，得了，连兔子都没得逗。墨青说还有半天到印山，这漫漫长路，她要怎么过啊。
　　阮苏托腮望向窗外，那是她四天里早已看腻的农田和村庄，远处的大树下，一老一少正叼着水烟筒闲聊。阮苏忽然想起，她离家前最后一个晚上，自己也是这么和阿姐坐在屋顶上谈天的。

　　阮苏离家前一天。
　　阮家人一如既往地在正厅用完晚膳，话了会儿家常，便散了席。阮晴回到栗园，收到阮苏的传信蝶，约她戌时去喝酒。
　　阮晴有些意外，但还是在戌时拎了两坛林叶红，往见山楼去了。
　　到了那，意料之中地看见阮苏坐在屋檐边上，晃荡着腿，正抬头看星星。
　　阮晴跃上屋顶，走到妹妹身边坐下，随手递过一坛，问道：“要找人喝酒，怎么不叫阿钧？”
　　“自是知道阿姐那儿有林叶红。”阮苏接过酒，凑近鼻子闻了闻，笑得像只小狐狸。
　　阮晴知道妹妹没有说真话。她这妹妹，打小皮得很，天天满园子捣蛋。三弟宠她，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爹娘疼她是最小的女儿，不忍心下手管教；二弟沉迷道法，阮苏也不去碰他的宝贝法器，两人相安无事。唯有她这长姐，担下了唱黑脸的锅，只要抓到阮苏闯祸，该管教管教，该禁足禁足，绝不手软。因而阮晴也知道，妹妹对于自己，是敬大过于爱。若只是为了这几坛林叶红，叫人来拿便是，何须约她出来喝酒？
　　不过阮晴也不甚在意，揭开封口的红布，喝了一口，转头道：“说吧，想聊什么？”
　　“阿九想听阿姐说说，那印山，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阮苏没有喝酒，只是抱着坛子坐在那，歪着头等她的回答。
　　阮苏笑得很轻松，阮晴却从妹妹眼中看出了几分忐忑。妹妹的不安，她大抵是理解的：阮苏先前失了灵力，又不想他们担心，才吵着要转修武道。这几年来，阮苏单凭娴熟的剑法便能打败对手，完美地掩饰了自己没有灵力的事实。然而印山人才济济，精修武道者不在少数，若去了那，只怕不出十日便会露馅。而自己，却不得不逼着她继续隐瞒灵力的事，以正常弟子的身份去印山。
　　阮晴长叹一口气，喝了口酒掩饰自己的失落，回答道：“印山啊，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同学们很厉害，夫子们很和善，上的课也都很有意思。在那里没有世家门第之分，大家都只有一个追求，便是研习道法。”
　　“听起来好棒。”阮苏隐隐有些向往。“因为这样，二哥哥才要留在那，是吗？”
　　“嗯。”阮晴盯着手里的酒坛，若有所思。
　　“那阿姐，为什么会选择回来？”
　　听到阮苏的疑问，阮晴怔了一怔。半晌，才抬头看着漫天星辰，缓缓说道：“因为，印山太好了啊。好得，就跟阿九以前喜欢吹的皂角泡泡一样，阳光里五彩缤纷。”实则，一戳即破。
　　“阿九不懂。”二哥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会为了那些个虚幻的东西不要我们。
　　“阿九以后就会懂的。”阮晴仰头干完最后一口酒，似是听到了阮苏心里的话，道：“还有，阿煜没有不要我们。”
　　“……”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早起。”转头，却看见阮苏满脸通红的抱着酒坛，早已睡着。
　　这孩子，明明酒量很差，却那么爱喝酒，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阮晴无奈的笑笑，把酒坛挪到屋脊上，俯身抱起阮苏，回了内宅。

　　阿姐，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那日在书房也是。
　　那日宗门测试后，她被阮晴叫到栗园书房，一起的还有阮钧。
　　阿姐唤她去书房所谓何事，她心中有数，因而还让阿姐一并叫上了三哥。现在看三哥的表情，大概已经猜到，那眠阵，是阿姐自己撤了的吧。阮苏想着，偷偷瞟了眼阮钧。阮钧低头，回了个责备的眼神。
　　“说吧，你那时在想什么？”阮晴先打破沉默。
　　阮苏低头站在那儿，没有回答。
　　阮苏的沉默让阮晴眉头皱得更深。
　　“我知道你不想去印山，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今天这场比试，对你，对阮家有多重要吧？你天资聪颖，阵法卓群，小小年纪便在我们这一辈中崭露头角。即使是后来改修了剑道，也能单凭剑法击败众多挑战者，更是声名远扬。外面的人提起阮家，有谁不知道你阮四小姐是个天才，是阮家的未来？而如今，这个天才当着这么多修士的面，直愣愣地冲进一个眠阵，输掉自己的宗门测试。你让这些家族今后如何看你，如何看阮家？”阮晴端起盖碗，用碗盖拂去茶沫，一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掐着时间撤回了眠阵，避免了你在众人面前出丑，顺便还帮你树立了个判断精准、胆识过人的形象，这事就可揭过去了？”
　　“不是。”阮苏开口了。
　　阮晴啜了口茶，平静了一下，挑眉等着下文。
　　阮苏深吸口气，合了合眼，抬头道：“阿九只是在想，要如何与哥哥姐姐说我失去灵力的事。”
　　阮苏的话让另两人呆了半晌。他们这小妹，性子虽古灵精怪，却决计不会开这种玩笑。
　　过了一会儿，阮钧才回过神来，伸手扣住阮苏的手腕。
　　阮钧把完脉，一脸严肃地冲阮晴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阮苏顿了顿，“不知为何，自打那次踏青回来，我的灵力就消失了。现在的我，连张符都点不了。”
　　所以，才会转修剑道，才会在场上利用阮晴的灵力启阵，才会，在中了神行符后，没办法运转灵力阻止自己冲向眠阵。
　　她本来也是想，和阿姐好好打一场的啊！
　　“为什么，瞒着我们？”阮钧听到自己发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只兔子又和这有什么关系？”
　　“你们说的，什么踏青，又是哪天晚上？”那次事件发生时，阮晴还在印山求学，并不知情。

　　阮钧说的“那天晚上”，指的便是踏青那天。
　　那是阮苏十三岁时的事了。
　　那日雨后逢晴，阮家家主兴致一起，携妻子和一双儿女出去踏青。却未曾想傍晚时分准备归家时，阮苏不见了踪影，连她身上的定位符也断了联系。三人和家仆们寻了一夜，天明时无奈回镇求助，却发现阮苏完好无损地站在家门口，怀中抱着只兔子。没人知道阮苏什么时候回来的。而对于失踪期间发生的事，阮苏也一直不肯说。那只兔子脖子上栓着个名牌，上面刻着“阿久”，字迹清隽有力。他们推测，那兔子应是哪家走失的宠物，放出了信去，许久也不见人来认领，便让阮苏一直养了下去。

　　没想到还牵扯出那么多事来。阮晴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阮钧回想了下刚才摸到的脉象，感觉有些不对，又帮阮苏把了次脉，眉头渐渐舒展。
　　他对两人道：“有一个好消息是，可能还有希望。苏苏的灵力运转很奇怪。按理说，灵力源自天地，万物皆可取。常人吸收天地灵力，却无法留住它；而修道者凭借自身较强的灵性和恰当的方法，可有效提高自身吸收灵力的效率并阻止其耗散。修道越深，对灵力掌控越强，体内能储存和使用的灵力就越多。可苏苏却在这两种情况以外，我刚才探测灵力流时，发现苏苏的身体一直在不断吸收灵力，却少有耗散，但不知为何，本应吸收的灵力没有出现在苏苏的身体里。”阮晴收回把脉的手，顿了顿，接着道：“简单来说，就是把人体比作一个灵力的容器。常人的容器会漏；修道者的容器正常，且容量会随道行增长而增长；而苏苏的容器，就像连了个无底洞，吸收的灵力都去了无底洞里。”
　　“可有解？”阮晴问道。
　　阮钧摇了摇头，道：“我从未在书中见过相关记载。”

　　三人皆是沉默。

　　“所以，我这是非去印山不可了？”阮苏看向哥哥姐姐，开口问道。
　　“我们信得过的世家里没有修医道的，如今之计，唯有前往印山。”阮晴冲妹妹点点头，叹了口气，接着道：“而且此事不宜张扬，阿九须以正常弟子的身份进入印山。我现在去向父母禀告此事。阿钧，你去传一份信给阿煜，让他在那边做好准备。”
　　“好。”阮钧看了阮苏一眼，确认无事，转身离开。
　　“无事的话，你也去吧，记得收拾行李。”阮晴叮嘱完阮苏，起身正要离开，却被叫住。
　　“阿姐，我没有灵力，去印山修习什么科目？”
　　“制器，你二哥是那儿的导师之一，他会照顾你。”
　　阮苏二哥，阮家长子阮煜，四年前放弃继承家主，留守印山，成为印山制器系导师。制器，即为制造法器，其过程并不须动用灵力。天下很多有名的制器师，都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对于没有灵力的阮苏来说，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阿姐，还真是考虑周全啊。
　　“若无他事，我先走了。”阮晴打断妹妹的出神。
　　“……”
　　“阿姐，谢谢你。”
　　“自家姐妹。”何须言谢。
　　阮晴顿了一顿，走出了房门。

　　“小姐，印山到了。”墨青的声音把阮苏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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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原来写的推翻重修了一遍
不然后面会出好多bug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