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饲养一只兔子》与山有木

11、第 11 章

　　第二天天蒙蒙亮，众人便起了，去溪水边简单整理一下，准备去村中询问一些关于案子的情况。
　　然而，村民们都显然不愿与他们搭话。在门口的寒暄的一见到他们，纷纷回家闭门锁窗，等他们走过了才又出来。路人远远的看见他们，就转身绕路走。偶尔有个孩子过来，扯着他们的袍子想要糖吃，都会被急急追赶过来的妇人抱走，转头还要给他们个又怕又恨的眼神。
　　没想到她还有成为过街老鼠的一天。阮苏苦笑。
　　只有老村长愿意跟他们讲上几句。
　　此刻，他们正坐在村长家堂屋，小口抿着枯涩的茶水，听村长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明白，那件事和这到底有没有关系。”老村长点燃旱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若是有什么相干的事，村长但说无妨。”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半年前，白家村曾在十日内，先后有七位老人逝世。
　　“那么频繁的丧事，你们当时没觉得奇怪吗？”烛伊问道。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
　　第一个辞世的，是村东那家的老李。
　　老李家儿子年轻时出去外面打拼，在临西城里站稳了脚跟。那孩子也是个孝子，有了出息，便想把父母接过去享福，哪知老李坚决不肯。
　　“我们也跟着去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村长说着摇了摇头。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回忆道：“老李总是说：‘我若是也走了，你们这些老骨头棋瘾犯了，找谁去？’”
　　他儿子也只好把老两口放这儿，逢年过节回来看一下。到后来，估计是事忙，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近几年，也就春节会过来待一天。
　　今年元宵过完不久，老李上山拿陷阱里的野兔，回来的路上摔了个跤，就躺那儿起不来了。幸亏有人捡柴的时候看到他，忙跑回村里叫人帮忙，把他抬回了家。他们立即下山去找了大夫上来，但大抵是年纪大了，又在雪地里躺了很久的缘故，老李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再也下不了地，吃喝拉撒全靠老伴床前床后地伺候着，即使这样，身体也每况愈下。
　　“所以，开春的时候听到他走了，我们都不大惊讶，只是有些唏嘘。”村长叹了口气。“哪知道，出殡的第二天晚上，他老伴伤心过度，倒在了灵堂里，也跟着去了。”
　　“后来，突发了一场瘟疫，老沈、老朱、老张和吴婶去了。过了没几天，我们发现元宝他奶奶睡觉的时候断了气。”
　　“这么看来，倒好像只是巧合。”青时若有所思。“那村长您为什么会觉得，这事跟魂魇有关？”
　　“因为老李他们七个走的时候，也都在夜晚。”老人也不看他们，只是随手在地上磕了磕烟灰，接着道，“后来的宋姨他们，都是晚上走的。你们之前提到，说那怪物每次出来作乱都要隔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事。”
　　“那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三个月前，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长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那天早上，有人路过宋姨她家门口，听到里面她家小宝在哇哇大哭。宋姨家儿子在很久之前遭遇意外去了，留下他身怀六甲的媳妇和宋家老两口子。小宝是宋家最后一点香火，是宋家三人捧在心尖上的宝贝，绝不可能放着孩子在那儿哭。”
　　“他就去敲了敲门，没人应，就从窗户往里瞅了几眼，看到那孩子哇哇大哭，挥着小手去抓空气，应该是饿了。而宋家三个大人都像没听见一样，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他觉得事情不对劲，就跑过来告诉了我。我带着人过去，又敲了几次门，还是没人应。小宝已经哭得开始打嗝了，我们担心孩子，就直接撞开门进去。”
　　“然后，就发现宋家三口已经死了？”金铭追问。
　　“三个人啊，三个好端端的人啊。昨天还跟你一起去打猎抽烟唠嗑的人，一个晚上的时间，说就没了。”老人痛苦地弯了腰，双手捂脸，却又像是已经流干了泪一般，哭不出来。“他们家三口子平日里都挺精神，身子骨也不错，也没听说生过什么大病。可三个人身上也没什么外伤，表情也很安详，除了没有脉搏，其他就跟睡着了一样。村里人都说是有邪祟作乱，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们也没办法，把阿宝安顿好后，我就带着我儿子，还有村里几个人一起下山去了城关镇，镇上的人说他们那儿没人管，要我们去临西城找一个什么沈家。我们去到了临西城，一路问人总算报上了案，接待我们的人说，道长过几天有空便会去我们那，让我们回去等。可临西城太远，我们带的干粮来的路上就吃完了，只好一路乞讨着回去。也好路边能挖到些野菜啥的，总算没饿死。”
　　“我们到山脚下时，已经是傍晚。我觉得走夜路太危险，但阿亮说想把这个好消息尽早告诉村里人，我想这山路我们来来回回走过十多遍，已经走得很熟了，便答应了他。”
　　却没想到，那一晚，白亮因为饿得有些头晕，在路上拐弯处踏空了脚，一头栽了下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老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的哽咽声。“阿亮才二十三岁啊，他与凤娘说好回来就成亲的……”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答应他，就好了。”老人说起儿子的事，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堂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听老人不停地责怪自己。
　　村长哭了一会儿，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用手抹了抹眼泪，开始讲事情的后续。
　　那晚白亮的意外不是唯一的坏消息，他们回到村里，得知在他们离开期间，村里又死了两个人，死状跟之前的宋家三口一模一样。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算是给村里人吃了颗定心丸，大家也不再恐慌，安心地等着道长到来。
　　结果才过了三天，村里又出事了。这回出事的是凤娘。
　　凤娘是村长冬天上山检查陷阱时捡回来的。听说被发现时还是个婴儿，赤身裸体地躺在冰天雪地里，要不是村长刚巧路过，只怕就成了白茫茫世界里的一缕孤魂。因为捡到她的地方有一片凤仙花常年开放，所以给她取名叫凤娘。
　　凤娘从小住在村长家，吃百家饭长大，和村长家儿子白亮玩得最好，大家都觉得这俩孩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凤娘长在村庄，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也不想离开。所以，在这一批年轻人长大，纷纷往外跑时，只有白亮为了凤娘而选择留在了村里。白亮走前，两人曾许诺，等道长来除掉邪祟，事情平定下来以后，两人就成亲。哪想造化弄人。
　　那日凤娘向村长要来一只鸡，说是要去祭山神，为乡亲们祈福。白家村自古有个传统，就是无论红事白事，都可以提一只鸡去拜祭山神，以求得到山神的祝福或庇佑。村长当时也没太在意。
　　然而凤娘是狼狈地跑回来的。凤娘清晨上的山，下午将近傍晚时，才跌跌撞撞地冲进村子。头发杂乱，脸和手上还有摔倒时蹭到的伤痕，裙子也被树枝扯破了几处。她见到村民就拉住，嘴里不停喊着“快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脸上还挂着痴痴傻傻的笑容。
　　“我们都觉得她是被阿亮的事给刺激疯了。五天前，她趁我们不注意，跑了出去。昨天才有人在崖底下发现了尸体。凤娘那事之后，村里再没怪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