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醒来》Doer

1、第 1 章

　　好像有什么正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出去，弥子晗想要睁开眼看看。这东西带走了温度，以至于她觉得有些冷，彻骨得冷，她似乎睁开了眼，也似乎坐了起来。
　　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她终于开始恐惧，不住挣扎，急促喘息，想要摆脱这种感觉。
　　水流嘀嗒不止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弥子晗慢慢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她的嗓子连破烂的风箱都不能形容，微弱地就如同被风吹起的棉絮。
　　这感觉不太好。
　　弥子晗始终无法动作，一种绝望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她觉得自己就像从悬崖上猛地跌落，随着跌落的速度增加，身心俱疲之后，一种超脱油然而生。
　　然后，浑身一颤。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弥子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忐忑。
　　外面有鸟叫声，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今天是个好天气。
　　弥子晗却渐渐拉上薄被，闭上眼，开始哭泣。
　　哭了一会，她终于注意到响个不停的闹钟，于是起床关掉，推开门热了两杯牛奶，一面飞快洗漱。
　　“米子！”
　　“铃铃铃！”
　　“米子！”楼下自行车铃和喊叫声交替响起，弥子晗僵了一下，擦掉眼里又冒出来的泪水，将牛奶分别倒进两个纸杯，迅速换好鞋子，飞奔下楼。
　　把牛奶和对方手里的早餐交换过，弥子晗坐上后座，自行车一下飞了出去。
　　前面的人喝完牛奶，路过垃圾桶时，瞅准扔了进去，弥子晗加快速度吃完饭，在下个路口拐弯处的红灯时，将垃圾扔进路旁触手可及的垃圾箱。
　　“今天又是一上午的数学和英语，太讨厌了！”
　　弥子晗没搭话，前面的人回了下头:“米子，你今天怎么了？看你下来的时候，脸都比平常白，眼也红红的。”
　　“……我做了个梦，老乔。”弥子晗提起来还有些后怕:“我梦到我死了。”
　　老乔“嗨”了声:“梦都是反的，这说明你长命百岁。”
　　“承你吉言。”
　　两人溜了一段，拐进学校，老乔低声骂了句:“我去，老巫婆居然和邢帅一起查岗！米子坐稳了。”
　　弥子晗双手环抱老乔，自行车加速，在二班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还没反应过来时，冲入校门，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老乔骑进停车篷，猛地刹车，弥子晗早有准备，趁机跳车。
　　老乔从拿起书包，两人往教学楼狂奔，二楼分开时，老乔不忘拍了拍弥子晗肩膀:“噩梦而已，多大点事儿，老乔罩你！去吧！”
　　弥子晗死鱼眼，从后门溜进去，坐在座位上早读。
　　一班上午虽然不是数学和英语，但像老乔说得，的确很讨厌，弥子晗戳戳物理试卷，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大课间。
　　所幸，还剩十五分钟。
　　铃声一响，弥子晗几乎迫不及待要冲出去，却听连着上了两节课的物理老师道:“讲完这道题，讲完这道题。”
　　弥子晗捂着肚子，苦兮兮趴桌子上，早上起床太晚，忘记例行上厕所，真是悔不当初。
　　可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讲完题，弥子晗终于等到了物理老师那声下课，一马当先跑出教室，留老师一人与众学生面面相觑。
　　差不多弥子晗刚找到个空的隔间，铃声就响了。
　　算了算了，这节课不上了。
　　弥子晗蹲着，思维发散，一点点完善早上说得那个噩梦。
　　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她记得她跑进了一个地方，那是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墙面都是青苔，地上杂草丛生。
　　然后，然后一把刀突然捅穿了自己的肚子。
　　弥子晗一个激灵，拍了拍小胸脯，准备起身冲水走人。
　　隔间外安静极了，弥子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突然听到有人在打电话，紧接着脚步近了:“法治社会，您要不要我给您解释一下，什么叫法治社会？”
　　弥子晗本能不动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您就该在我出生那会儿掐死我。”
　　通话到此结束，踢踏的脚步声拐进了这一排，弥子晗低头，发现自己上的这个隔间的门锁是坏的。
　　那双脚正停在隔间外，接着隔间门被刷得打开。
　　“我去！”
　　弥子晗吓得后退贴在了墙上，老乔哭笑不得:“你不去上课，怎么在这儿？”
　　弥子晗正要说话，老乔拍拍自己脑袋:“吓傻了，你在这儿肯定上厕所呗！不过，米子，我不知道你有上完厕所不冲的习惯。”
　　弥子晗砰得关上隔间:“我乐意！”
　　“行行行，你乐意。”老乔转身去了其他隔间。
　　弥子晗冲完厕所出去洗手等她:“老乔，你刚才跟你爸打电话呢？”
　　“是啊！”老乔侧身左边给弥子晗:“□□当久了，看我总觉得适合当□□。”
　　弥子晗从她兜里掏出纸巾擦手，笑了笑:“我刚正回想那个噩梦呢，你就来了，吓我一跳。”
　　老乔一顿，拒绝了弥子晗分给她的一半纸巾，甩了甩手:“节约节约。那真是抱歉，打扰了小仙女的厕所冥想。”
　　弥子晗把剩下半张叠好了给她塞回去:“你是该抱歉，我差点就想起来了。”
　　路过操场的时候，老乔不走了:“我去蹭蹭邢帅的体育课。”
　　“你不怕他揪出来你早上的事情？”
　　老乔边走边摆手:“放心放心，老乔开车，稳稳的！”
　　弥子晗一个人回教室，数学老师正在板书，她从后门悄悄地进去。
　　这节课上完，弥子晗就被去送作业本的课代表叫住了:“邢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弥子晗低声骂老乔:“出卖友人的叛徒。”
　　邢老师正在训老乔，老乔看到弥子晗还眨了眨眼，弥子晗直接无视，走到邢老师面前:“邢老师。”
　　“嗯。”邢老师很满意弥子晗这种乖巧懂事学习又好的学生，“其实叫你们过来，主要不是训你们，而是提醒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迟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人安全。早上，乔多乐，你是不是以为你骑得快，就逮不着你？”
　　弥子晗面带微笑，虚心受教:“邢老师说得对。”
　　邢帅满意地点点头:“乔多乐，你怎么不说话？”
　　乔多乐低着头，憋出一句:“邢老师说得对。”
　　邢帅又面向弥子晗:“子晗啊，你平时一定要多说说她。”
　　乔多乐老大不乐意:“她也不比我大——”
　　“你还顶嘴！”邢帅拍了下桌子，震得隔壁老师的杯子位移了一个单位:“你要听人弥子晗的话。老师这都是为你好！你看看那些社会人，老师会管他们吗？”
　　“不会。”
　　弥子晗悄悄拉了乔多乐手一下，余下时间里，乔多乐只嗯嗯点头。
　　教育持续到放学，邢帅听着铃声才截住滔滔不绝，让两人走了。
　　乔多乐带着弥子晗从放学大群中扭扭曲曲往家走，中途两人去了菜市场。
　　因为乔多乐说她和她爸吵架了:“我要离家出走几天。”
　　弥子晗于是邀请她:“那先去我家吃个饭吧！”
　　乔多乐欣然答应。
　　午饭是弥子晗自创的炸酱面，乔多乐吃了两碗，弥子晗洗碗的时候说她:“我说要多买面，你还说吃不了，幸亏没听你的。”
　　乔多乐:“我这建议，建议，就是不一定要听的那种，做决定还在你。”
　　弥子晗擦手的时候故意问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乔多乐抱着肚子躺沙发上:“总不能落课，先上课，其余的再说。”
　　弥子晗早知如此地看着她:“吃饱了？正好，我做饭的时候想起来那个梦了。”
　　乔多乐沉默一瞬，坐起来看着弥子晗。弥子晗开始形容:“就是我被人追着，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那个地方很破，旁边有个废楼，大概六七层那么高，窗户都破了，黑乎乎的。后来我跑不动了，就被后面那个追过来的人一刀——”
　　弥子晗比划:“这么穿透了。”
　　“……是吗？”乔多乐跟着摸摸她的肚子，被弥子晗打开:“你知道吗？我当时甚至看清楚了那栋楼上写得什么，就用那种喷漆喷得，红色的字，写了句骂人的话。”
　　弥子晗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还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他脸上有道疤，很可怕，长得就像个坏人，很瘦，驼背弯腰的。”
　　乔多乐慢慢躺下去问:“然后呢？”
　　“然后血就从我这里冒出来。”弥子晗心有余悸:“那可真是透心凉，我就前后这么捂着，一下子就躺地上了。”
　　“后来血一直流一直流，我觉得身上越来越凉，越来越绝望，眼睛都睁不开了。”
　　乔多乐的目光从天花板收回，忽然起身抱住了弥子晗，搂在怀里安慰:“不哭不哭，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没哭没哭。”弥子晗推开她，看了看时间:“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