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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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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您当年种的枇杷树已经如此葱茏了啊。”
男孩站在树前,轻轻地抚摸着枇杷树斑驳的枝干。
“如果您还在该有多好。“
男孩兀自地说着。
“我要走了,这个庭院要换人了,我是选好了买家的,他亲自立下了条约,说世世代代不会动这树。您可以放心的。”
男孩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最后您还是先我一步而走了,都说我有九条命,如果能换一条给您该有多好。“
“公子。“
一个老仆人站在男孩的身后。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不回来了。“
男孩说。
他看着这庭院,明明早春已经过去,但是冬风的劲头似乎还在。院中的草才刚刚抽芽就在风中摇晃着,独有这枇杷树的叶子亭亭如盖,令人诧异不已。
男孩心头一瑟。
“走吧,李老“
男孩说。
他不愿再看到这院子,不愿再看到这株枇杷树了。
【2】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各的神通,皇上您的九个皇子也正是应了这句老话。“
太监周德清低头谄媚说,脸上的皱纹就和这珍艺苑池中的水纹一样,一层又一层。
“你可别当他们面说,朕害怕这几个小兔崽子会因为你这句话串天去了。“
皇上李正隆啜了口茶,目光却是盯着珍艺苑的轻得湖,轻得这个名字是取自蛮语,翻译成大唐语是拜天。
相传这湖是北蛮的名工卡曼争造的,当年大唐的开国皇帝高宗李重横天纵之资,在原是江南小国的开唐国中大施改法,农商两道双管齐下,并挖通了春秋时期第一条运河,这条运河地处开唐中枢,上接着古越,下连南夷,却又和山川所接,因此能在古越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举兵北上,打的古越措手不及,为开唐国奠下了江南卧龙的姿态。
而且这李重横善看人,用人,野史称他手下一兵可杀百人,不知真假如何,但正史上却是实实在在地记载,李重横却是在攻杀北晋时亲自出征,带兵八万,耗时一个月,直破了北晋二十万人马,在春秋时期杀出了一个李杀□□头。
而这个卡曼争就是在北晋俘虏来的,北晋和北蛮相交甚好,卡曼争当时正在北晋为晋主季差修葺竹阁,没想到在完工的最后一日,开唐军破门而入,俘走了这个北蛮第一工匠,并在数年后,令其修建了这珍艺苑中的轻得湖。
轻得湖边立着数头石狮子,石狮子之间是用玉栏连接着的,玉栏上雕着天象诸佛,雕着撒花的仙女。而对着轻得湖的这个亭子,名字叫做望亭,从望亭一直下去是一个用大理石精心雕磨而成的石阶,石阶往下接着轻得湖的湖水,这是供妃嫔戏水的地儿。
而此时的李正隆正坐在望亭中
“有点傲气是好事,有了傲气才能有龙虎之尊。“
周德清笑。
“父皇你们在谈论什么呢!”
一道少年声传了进来。
想是八皇子李旭升看到他们的老师周德清和自己的父皇笑笑点点,心下认为是有什么好事情,就闯了进来。
“真是毫无规矩。平时的礼都是白学的么?“
李正隆详怒,在九个皇子中,他是最喜这个庶出的八皇子的。
周德清也是很清楚皇上的心思,当下便衬着皇上的话接了下去
“都怪德清没有教导好八皇子,德清该当领罪“
不知李旭升心下想的什么,眼珠一转便跟上话头
“不怪老师,是儿臣自己没学好,擅自闯了御书房!请父皇莫要怪罪老师!要罚就罚儿臣好了!”
“明白就好,男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更何况你还是皇子。”
李正隆目光平视这个儿子,双手捋平了微微发皱的龙袍。
周德清听了,便当下寻思了这句话,在心底轻轻笑了笑。
李旭升听了也是乖乖地认了哪些是,哪些不是。
“对了,最近睦州是不是出现了一个大盗。“
李正隆问。
睦州是八皇子李旭升的封地,李正隆自然会比较留意,除此之外,就是这个大盗的名气已经冲到了朝上,他也不能不问。
“是,相传是叫盗无邪,此人非常古怪,身手了得,儿臣曾派儿臣的亲信纳兰鸿邢去捉拿他,没想到竟被他掏了心肝,暴尸在了衙门口。”
“连那纳兰鸿邢都捉拿不了他?“
这回轮到李正隆吃惊了,纳兰鸿邢可是当科的武状元,是纳兰家的长子,杀了他不等于和纳兰家为敌么?
“正是,父皇一定要还鸿邢一个公道!请允许儿臣能借一借老师的手除了这孽盗!”
“你这次也是为了此事才专门入京的吧。”
李正隆皱着眉头,左手在石桌上轻轻地敲着。
“还有另外一事,就是儿臣要亲自将鸿邢的尸首归还给纳兰老将军,是儿臣对不起纳兰家。“
李旭升惨然道。
“朕将陈安调给你罢,陈安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刚刚被朕封为狼武将军,你可要莫要有皇子的脾气。“
李正隆想了想,缓缓道。
“谢父皇!”
李旭升的头低了下去,不知他的表情如何。
等到李旭升看到陈安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个被朝野上下成为野狼的将军,居然是一个矮子。
样貌倒也是不错,鹰勾的鼻子像是嵌在了脸上一样,眉眼如勾倒也是称了他那鼻子。
“想必您是八皇子了罢。“
这个粗人见面了也没行任何的礼节,就这样大刺刺地问道。
李旭升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正是,将军便是那狼威将军?“
“别提那号!我还是喜欢野狼这个号!“
男人擦了擦鼻子,笑着。
“啧,将军也倒是合了我的胃口,不拘礼节!”
李旭升眼睛半眯着,语气略带了滑腔,半夸半刺地损着。
“皇子倒也是合我的胃口,所谓狼狈为奸,我狼你狈相得益彰了。”
陈安笑。
李旭升眼睛缩了一缩,这才正声朗道,
“将军我有酒,敢饮否?“
“我连兑着血的酒都能大口下肚,这长安的花酒怎么不敢?“
陈安大笑。
“那感情好!“
李旭升也大笑。
……
“皇上为何将那狼威将军赐给八皇子?”
周德清给站在御书房窗口的李正隆递上一杯茶。
“德清,朕就这么和你说了吧,老八的底太薄了。“
李正隆摇了摇头,又说,
“这孩子学了朕的一半,善以德服人,而另外的一半,帝王的心术却是不可得啊!“
周德清笑了笑,说
“这也是八皇子的好事。”
“你可别把这话给学出去。”
李正隆左手把玩着念珠,右手将玉雕龙凤的茶杯递到嘴边,轻轻一吹,道。
“德清哪敢!“
【3】
长安南街的花酒最是著名,这条街与皇城相隔甚远,种满了花树,风一吹,一些花的落瓣便会顺着这风的手走到那河道中,淡粉的花瓣合着微微泛绿的河水,若是在晚上,点上花灯,放上升天笼,光呀,月呀,花呀,这确实便是那人间仙境了。
这条河道上有些许的蓬舟,是花酒店为了文人雅客备的,你说这些文墨书生,喝个酒也要写诗,还偏要什么诗意诗境,还说什么做个水中的探头王八,也好过做那地上享福的石狮。但,别的不说,这蓬舟上却也确实是静了不少。
八皇子李旭升就是看中了这点,才选了这舟。
“给老子说说,那个大盗是怎么样的。“
陈安几杯酒下肚,战场上的野性给激发了出来,丝毫不在乎坐在对面是哪位。
“哪有什么大盗。“
李旭升眼睛低垂,看着杯中的略显微红的酒水,思索了片刻道。
陈安想了想,也笑道
“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敢欺骗当今圣上,有种!我欣赏你。“
“将军不想去将这秘密告诉我那父皇么?“
“哈哈哈哈哈,如今这长安看似鸟鸣花香的,实际上早就开始变味道了”
陈安冷笑。
“哦?”
李旭升不动声色,右手把玩着酒杯。
“老子这嗅觉可是战场上养出来的,长安已经开始死人了,这也难怪,你们九个皇子,除了最后一个才刚过十五,其余的都已经是可以打天下的了。“
陈安道。
“哦,那将军为何不去投靠我那二哥,他对将军这种人才向来都是极力招揽的。”
李旭升明白陈安话底下的意思,抬眼看着陈安。
“跟他有什么意思,老子不是说了吗,老子是狼,得有狈才能发挥出狼的野性。”
陈安的眼睛幽幽地看着李旭升。
“你查过我。”
李旭升面不改色。
“如今的天下,不多掌握点情报,脑袋就不会呆在这个身体上了。“
“将军这话,我喜欢。“
李旭升给陈安又满上酒。
“说吧,你还有什么秘密。”
陈安又是一杯酒水下肚,朝天舒爽地哈了一口气。
“我就是盗无邪。盗无邪就是我。“
李旭升吐出这句话。
“哦,那那个新科的武状元。“
“不错,我杀的,然后我又威胁了仵作,让他故意烧掉那份砒霜的内容。”
“然后你又杀了那仵作,又将这条命案甩到了那个本来不存在的身份上?”
陈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桌上的烛火明灭不定。
“将军挺清楚的。”
“你有何意?”
陈安问。
“天下不是要乱了么,那我就让他更乱点。越乱越好,越乱我的出路越大。“
李旭升正着身子坐好,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陈安。
陈安盯着李旭升看了好久,道
“就暂时先信你一信,谁知道你那娘们似的嘴里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旭升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
“我告诉你,我就是个疯子。”
李旭升在陈安要下船的时候说道
陈安站在船头,思索了一下
“老子告诉你,老子就喜欢跟着疯子干。“
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踏水而行,飞似的离开了。
李旭升在陈安走后,独自站到舟头,看着天空中姣姣的明月,旁边的舟夫轻轻地摆着桨,李旭升站在舟头许久,舟夫都已经从南街划到了南街的尽头,花港,这位爷都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舟夫只能调了个船头,往回划。
李旭升看着天中飘忽着的升天笼,突然道:“不看来世,只求今朝。“
一剑出手,舟夫带血的脑袋从舟上飞出,落入水中。
“月黑了。“
李旭升的手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眼睛却看着缓缓被黑云覆盖的明月。
【4】
“公子,我们到长安了。”
老人对男孩说。
“这就是,她口中的长安啊。”
男孩的眼寂寂地看着这片开着花的都城。
就在这时,一个飞马从眼前踏来。
一声大喝,
“不长眼睛!想死不成?“
男孩眼睛都没抬,手轻轻一挥,手中便多出了两颗心脏。
一颗马的,一颗人的。
“公子!“
老人惊慌道。
“无妨,本次来就是要闹一闹这长安。她说过,知道我是什么东西的人就在长安。“
男孩淡淡地说。
“我就是要引他出来。”
男孩将心放在两具尸首上,默默在惊恐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
【5】
“什么?皇上眼下杀人?杀的还是快马使?“
衙门的府司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他害怕他的脑袋连着这乌纱帽一起丢了。
快马使,便是从边疆给皇城送信的使者,是大唐管理边疆的要职。
如今在皇城门口给人杀了,这跟谋反有什么两别?
“有人看到这人的面容如何?“
“据说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人。”
衙门里面的一人回道。
“这?你是当我没睡醒不成!一个毛童和一个老人能杀了一个快马使?”
府司大怒。
“是真的。”
这时,一个人从幕后走了出来。
这人身材矮小,眼睛却跟老鹰似的。
“啊!狼威将军!“
府司跪在地上。
“我当时就在现场,看到了,而且你知道吗,那孩子居然是一手就掏掉了快马使的心脏。“
陈安一屁股坐在衙门的掌座上,把腿翘到了案桌上,说道。
“这…这…”
府司不知如何接话了,他还从未听过这种神谈,一个孩子一手掏掉了一个成人的心。
“不知道,这掌功该有多好。”
陈安比划着。
“这案子你就不用管了,皇上也不知道,我替你封了消息。”
陈安笑道。
还有这种好事?
府司吃惊。
“当然,你也得给我守住嘴。”
陈安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府司拼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哦,对了,你的命可是捏我手上的,你懂吧?“
原本要离开的陈安突然说。
“啊啊!属下..属下…属下愿肝脑涂地!”
府司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得了得了,你的肝脑不值钱,这事儿别和任何人说,连八皇子也不许哦“
陈安笑道。
他陈安,狼威将军,被纳入八皇子李旭升的麾下早在一个月前就是长安人尽皆知的大事了。
“是!是!“
府司连忙磕头。
“行了,你继续忙吧!”
陈安甩了甩手走了。
过了半响。
衙役上前扶起府司,问道,
“大人,这狼威将军不是一个月前就和八皇子出发前去睦州了吗?怎么现在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们一衙门的命都不值钱!”
府司大骂。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衙役立马道。
【6】
“哈哈哈哈哈,边疆军紧啊。哇,连那个龙虎将军都战死了,啧啧。“
陈安靠在一株桃树上,看着快马使送来的要文,刚回京城就得知了这么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陈安异常满足,另外他又因为那个男孩居然没有拿走这快马使身上的密文大吃了一惊,他不像那个府司一般的目光短浅,他知道江湖之上,能人异士多的数不胜数,在他看来那个男孩就是冲着这个军文来的,他还在寻思是哪位皇子下的手,结果这男孩居然没拿,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得了,让我给他改一改,再交给那圣上。哈哈哈哈“
陈安挥笔在后面加了几句。
然后非常满足地弹了弹这军文,心满意足地起身朝皇城走去。
……
【7】
“砰“
李正隆一巴掌拍在了大桌上。
“龙虎将军战死沙场,边疆军事告急,我儿李乾何在!我命他驻守边疆,他就是这样守的么!”
“皇上息怒,据微臣所知,大皇子这几年戍守边疆,勤勤恳恳,边疆百姓无不对其加以赞口,这其中定有人作祟。“
说话的这位是,兵部的欧阳瑾
这位大人年方过五十,但却依旧和三十的男人无差,特别是那一双虎目更是炯炯有神。
“欧阳大人说的是,这其中定有人嫁祸于大皇子,大皇子的品性皇上是知道的,亲民,视道义如命,更何况龙虎将军秦南是大皇子的老师,大皇子怎么可能会弃自己的老师于不顾!”
刑部的杨裕朗声道。
这两位大人都是大皇子的簇拥者,这一带动,朝中偏于大皇子的人都纷纷出声以表赞同。
李正隆听了,面色也稍作缓和,这时
“战场上的生死可不是一句道义可以说的明白的。“
出声的这位是襄阳大将军,何成。
“要我说一句,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是踩着自己好友军友的性命上来的。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有几个人的心是红的?“
何成道。
“你是说大皇子会踩着他老师的命苟且偷生?胡闹!”
“那你说大皇子现在还活着吗?”
何成嗤笑。
“如果大皇子真的那么勇武,他将会是第一个上阵的人,而不是一个年纪上了五十的老人上!”
何成耻笑。
“我何成一向不相信什么有的没的道义,我信的是带兵的,要上就得自己先上,所以我当初才恳请圣上调遣三皇子去戍守边疆。“
陈安听的耳茧子都要出来了,随口答了一句
“那不如让何将军去趟边疆,辅佐一下大皇子?让你过一过冲锋的瘾头可好?“
“你!“
何成怒瞪陈安。
“都给朕住口。”
李正隆终于听的不耐烦了。
“陈宏蒙,你带十万铁甲军去巩固边疆,给朕痛击那群不知好歹的北蛮子们。”
李正隆命道。
佐正将军陈宏蒙从武将的末尾走了出来,跪在地上,朗声道,
“末将遵旨!定不辱命。”
陈安眉头稍皱,他有点猜不透这个圣上在想些什么了,这个陈宏蒙可是三皇子的人,让他去帮助大皇子戍守边疆,还不是给了大皇子一把没有刀柄的刀,扎了别人,也伤自己。
“还有,传令,唤瑾直来见我。”
瑾直是二皇子的字,二皇子的正名为李筠安,喜好交友,也凭着一身的口才以及谋略将原本被称为罪州的南阳城改成了现在的商州。
从此可见,此人的谋略才干异禀。
可现在南阳正处于一个重大的运河建设中,如果没有二皇子从中佐合,那群地痞流氓出身的富商们可不会相互协助。
而在这个紧要关头,李正隆居然强行要将李筠安给调回长安,这是闹的哪出?
众臣都摸不着头脑了,唯有陈安在心里一笑。
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哈哈哈哈,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