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浮生》雪之心

3、我一心匡扶正义，却被正义淹没

　　大批御林军冲进来，将我团团围住，无数把长矛比在我颈间，只等皇帝一声令下，我便人头落地……
　　我却只是定定地直视他，眼神凛冽，爱恨交织……
　　而他看向我的眼神，是迷茫，是疑惑，抑或是……我不明白，一如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他是谁……
　　皇帝合衣朗笑着夸赞道：“熙瑾，做得好，真不愧是朕的儿子。”
　　熙瑾？！当朝的太子洛熙瑾！
　　是我忘了去想，千年冰蟾乃是稀世之物，西域献宝求和也属机密，他一语道出，又毫发无伤取得，怎会是寻常之人？
　　皇位上的狗皇帝用着不可一世的口吻不容置喙道：“熙瑾，杀了她！”
　　我直视他，他亦凝视我，眼眸中，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
　　他高高立于我面前，依旧剑眉星目，白衣胜雪，然而如今的他，已是当朝太子，能一手操控我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手中的玄铁剑软了，温柔得像绸缎，那溢满哀伤的眉眼，似断壁残垣。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江若霜，绝不会如此束手就擒……
　　若黑夜不散，我就挑破黑夜；若梦魇不灭，我就弑佛成魔！
　　“呀！”我飞身而起，急速旋转，用脚尖将长枪一一挑断，接着合掌发力，将御林军震倒在地，再后空翻，脚尖后勾，借力打力，同时拾起剑雨，以剑气伤人无形，化解合围之力……
　　“啊！”我一一掠过士兵的头颅飞身而出，埋伏在房屋四周的御林军又齐齐向我射箭，漫天箭雨中，我玩命抵抗，随着我舞动剑雨挥剑如丝，蝴蝶骨处的伤口染红了白衣，氤氲出凄艳的血色……
　　若是没有受伤，我可能还会脱身，如今看来……我是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身前是占满整个乾坤殿的御林军，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飞箭，我奋力厮杀，砍掉了箭，又甩出袖中的飞刀，收割无数人头，然而又有无数悍不畏死的士兵冲上来……
　　无休无止的砍杀，御林军也杀红了眼，长矛合力一并刺向我……
　　“啊！……”我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怒吼，全力一击，剑气回荡，震悚惊人，靠得近的士兵被拦腰劈成两半……
　　我执剑雨凛然站在累累尸骨前，眼看着自己身下血流成河的惨况，无悲、亦无喜……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结束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尸堆成山，那些御林军都挥舞着长矛，不敢再靠近我……
　　坐在宝殿之上的王大开金口：“杀！能刺她一剑的赏白金，能取她性命的赏千金。”
　　而洛熙瑾，呆愣在原地，玄铁剑上的血迹沿着剑尖一滴滴滴落在地面，汇成小汪刺目的红，那是他亲手给予她的伤……
　　命运为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是太子，而她要杀的居然是他的父亲……
　　这是何等的悲哀……
　　三日前，他不顾一切救她性命；三日后，却又是他亲手让她葬身剑下！
　　这又是何等的纠结……
　　要说御林军不畏死，那是假的，只是……身在皇宫，性命……哪由得自己做主？
　　纵我武艺出神入化，亦难敌千军万马！
　　长矛终于还是穿破我的皮肤直入体内，那种穿透肌肤的痛，撕心裂肺……
　　血……一滴一滴……染红整个静谧的天空……
　　“啊……！！！”我大呼一声，握住长矛，从体内拔出，反刺入士兵体内。
　　霎时……鲜血恣意成洋……
　　我展臂而飞，裙带轻舞，衣袂飘飘……
　　“真是一群废物！”皇帝大和一声，拾起龙腾宝剑，一跃而出。
　　我在屋顶与皇帝对决，见识过洛熙瑾的功力我便知道，狗皇帝也必然不好对付，我握剑的手指轻轻发颤，身体的疼痛已不能再负荷我的力量，我必须速战速决。
　　我出剑利落，招招致命……
　　然而……我受伤惨重，无法发挥全力，又失血过多，不再是他的对手。
　　手中的剑雨被挑落，随着剑身划过肌肤，我自屋顶滚落而下……
　　我想……我是真的要死了……这十八年，真的……累了……
　　我闭上眼，等待最后的陨落将我带离这红尘凡世……
　　我仿佛又听见洛熙瑾在对我说：“留下吧若霜，江湖太纷杂，终不是你的归处。”
　　江湖太纷乱，我又哪里逃得了宿命？
　　两个男子同时向我飞来，最后……落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
　　我睁开眼，看清了那个人，这是我出生那刻便想得到的怀抱，却在生命终止的前一刻得到，我唤他，“爹！”
　　“孩子，睡吧！你太累了，就由爹去手刃这个昏君。”
　　父亲腾空直冲入刀光剑影中……
　　可是，父亲……我多想告诉你，我杀不了他，你亦杀不了！他有千军万马，而我们……只有自己！
　　可是……我连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只能眼看着你击退一批又一批御林军，再重新被团团围住，父亲，你是那样的英勇，我为是你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直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他缓步朝我走来，手中龙腾宝剑泛出森然的冷光。于是，你慌了，长矛刺进了你的身体，他们像破了风的口，击穿你的皮肤，而你眼神所顾之处，却是我……
　　你的剑如疾驰的闪电向皇帝直射而来，速度快得让他无法避开……
　　可是……洛熙瑾！又是洛熙瑾，挡过你的剑，将你击倒在地，他的剑就比在你颈间，我从未一刻有如此害怕，怕他的剑抹过你的脖子，将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带离！
　　幸好，他没有！然而，他再不是我在山林茅屋里认识的那个男子……
　　命运轮回转，曾经温暖过我生命的人，已是两两相残的仇人。
　　我和父亲被押上乾坤殿，父亲大骂，“昏君，你残暴至极，有何资格做皇帝？”
　　“放肆！来人，给朕割下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有士兵立即拿来尖锐的刀片，父亲放声大笑，“死生何所畏？”
　　“不要！不要！”我立即扑到父亲身上，“要割割我的，别伤害我爹。”
　　皇帝走下大殿，伫立在我身畔，捏起我的下巴，凑近我，“虽然不够漂亮，但清丽出尘，这么好的一张脸，真是可惜了，我剥下你的脸皮换你父亲一条命，如何？”
　　“好，只要你放过我爹。”
　　皇帝长袖一挥，“来人啦！拿刀来，朕要亲自割下她的脸皮。”
　　我江若霜，纵使死无全尸，亦无所畏惧。
　　我直视他，将他的面目深深印在脑海里，事到如今，我已不敢奢望，但若他日，若我能活着出去，我定会再回来，取他狗命！
　　“父王！”洛熙瑾在皇帝面前跪下，“儿臣请求您放了他们。”
　　“哦？难道熙瑾也看上了这女子的美貌吗？”
　　“父王，百姓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若刺杀朕成功，朕还有命站在这里吗？”
　　“父王，这事你也有过错，如果您爱民如子，怎还会生民怨？”
　　“荒唐，堂堂太子，居然胆敢为了两个贱民顶撞朕，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王吗？”
　　“请父王看在儿臣救驾有功的份上放过他们，儿臣日后定当竭力为父王效劳。”
　　“好啊！”皇帝一挥龙袍，重新坐于龙位之上。他的目光冰冷，透着嗜血的残酷，“用你手中的玄铁剑，杀掉一个，朕答应你，剩下的那个，父王饶她不死。”
　　“父王！”
　　“不必多说，要么你杀一个，要么……朕亲自送他们一程。”
　　洛熙瑾早就知道，洛凛祀残暴无人性，定不会轻饶任何一个。而今，让他做选择，无非是想自己变得和他一样冷血残暴，可是……想到母后，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当初不也是受尽万千宠爱，却在皇后设计诬陷她与另一个男子暧昧时，他居然信以为真，亲自将母后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母后在死前一刻告诉他，“你一定要做皇帝，做一个人人敬爱的好皇帝，母后这一生信错了他，可你一定不要让母后失望。”于是，他踏着鲜血，踩着尸山，在没有一个人庇护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了当朝太子洛熙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