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潮声》一只麻非

2、小城破事

　　乔之瑜醒来后，看到在屋子里四处收拾东西的乔柯。他们已经到了先前租好的房子，里面灰扑扑的，仿佛很久没人住了，有些陈久的霉味，乔柯把窗子都打开了透气，照进来的光束里都是密密麻麻扭动的尘埃，碎花的旧布窗帘被拉到一边束着，四周都是搬动东西发出的磕磕碰碰的声音。
　　乔柯正试图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还留着些前租客没带走的破烂。
　　回过神后，她想起了昏倒前的场景，脖子还有点后痛，乔之瑜一口气支撑着起了床，气急败坏地走出房间对那个忙碌的身影喊道：“你把我的钱怎么了？！”
　　乔柯还在忙着手中的事，头也没回地说道：“他给你的卡我放在你包里的隔间了，钱包给了他们。”
　　乔之瑜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提包，飞速地扯开隔间看了一眼，卡还在，气消了一半。她把包放好后，走进洗手间，对着落了灰的镜子侧着身照了照脖子后面的伤，铁棍留下了一块淤青，她吃痛地揉了揉，想起钱包里的几千块钱，走出去仍不解气地对他说道：“你凭什么给他们钱？真窝囊，跟你爸一样！”
　　乔柯没打算理她，听到“爸”这个字才冷漠地说了句：“他不是我爸。”便转身把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地放到衣柜里。
　　乔之瑜咬了咬牙，五指紧握，回到自己房里，狠狠的把门关上了。

　　房子里的电路不太通，有些地方的电线已经老化，乔柯收拾好后便下了楼找物业，商量好后说明天来修，顺路碰见了邻居，那家人刚接上小学的孩子回来，碰到他后打了声招呼，乔柯礼貌地回应，他们拉着他问了些客套话，在商店给孩子买冰淇淋的时候顺便买了瓶汽水送他。
　　乔柯拉开易拉罐的勾环，站在三十二度的黄昏下灌了几口，身上运动后的热气被可乐灌入喉中的冷气冲散了点儿，他把瓶子扔进了垃圾桶，又上了楼。
　　敲了敲乔之瑜的房门，想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无人应答，估计又睡了，他拿起手机，从衣帽架上取下鸭舌帽戴在头上，带好钥匙，把门锁好后走了。

　　手机导航了一下农贸市场的位置，不太远，坐了几站公交过去后，随便挑了点菜，反正他吃什么都随便，做什么也不难吃，乔之瑜嘴挑，每次不合胃口就是一张臭脸，但都被乔柯无视。
　　这里的人都抄着一口方言，卖菜的讲的话他有些听不懂，估计是怕他讲价，卖弄着菜的新鲜度，他本来也不喜欢讲价，几毛钱的事，没时间也懒得计较，每买完一样就走，所有晚饭的食材一刻钟就买好了，还被一个老婆婆送了两个胡萝卜，隐约能听出来是夸他懂事。

　　他做好晚饭后，乔之瑜还是没醒，乔柯吃完后收拾好碗筷，关好了客厅的窗户，外面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天边还挂着红黄杂糅的余晖，他拉上窗帘，洗了个澡就去睡了。
　　旧床板没什么弹性，躺在上面浑身不自在，明天得让乔之瑜把屋里的家具都换新，不然这日子过得有些硌人。
　　他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可脑中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事不停冒出来，搬家的事他还没完全消化，乔之瑜不会管他，一想到今后要碰到的事就是一顿烦躁，白天遇到的这种事，以后估计少不了。他扯了扯被子，空调是坏的，也没电扇，房间里全是躁热因子在流窜。
　　乔柯睡不着又起来站在了窗前，拉开窗户后，远处凉凉的晚风吹来，扑在脸上，烦躁感散去了一半，渔港的码头在傍晚中闪着微弱的光，楼下的道路上车水马龙，鸣笛声与晚间广播声交错，小城里一片烟火气息。
　　反正也热得睡不着，乔柯想了想，去换好了短袖，戴好帽子后，便出去散步了。

　　在路边奶茶店买了杯芒果优酪，手机里随便挑了首歌，塞上耳机，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小城虽小，五脏俱全，来的时候没什么心情欣赏，现在一眼望去倒是应有尽有，不同于Z市到处昭示着上流社会的繁华气息，这里倒是有自己的风格，像尘世之外的桃源，却又极力模仿着世俗该有的样子。
　　傍晚时分，商城前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雷动，凤凰传奇的歌声合着舞步的拍子，领舞的老大爷旋转着，引来周围人的掌声，乔柯把耳机又往里塞了塞。
　　越往码头那边走，人烟越稀少，广场舞的声音模糊了，海浪拍打的声音渐渐传来，路灯的光线微弱，估计这条路没什么人走，前面有几个路灯坏了也没人修，路上昏明不定。
　　前面几米处传来争论声，他摘下了耳机。路灯下有两个人影，吵架的那俩人被路旁的树遮住了，看不清面目，先是在争着些什么，突然一阵激烈的响动，那个高点儿的影子好像给了对面的人一拳，然后高个儿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对被打的那人警告了一句什么，便接了电话气势汹汹地走了。
　　纹着金钱豹的臂膀在灯下一闪而过，乔柯在昏暗中定睛一看，是白天抢他们钱的人。
　　树下的那人喘息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后面走了出来，站在路灯下对着远去的花臂比了个中指。
　　乔柯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走到了他身边，咕噜咕噜地吸了口奶茶，他本来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此刻估计是闲得慌，用胳臂碰了旁边的人，侧过头随意地对他问道：“你也被抢钱了啊？”
　　漆黑的眼眸在明暗不定的路灯下格外瞩目，鼻翼高挺，深邃的五官被夜色染的有些朦胧，他嘴角微肿的脸神情诧异地侧过来看着眼前的人：“什么抢钱？”
　　乔柯看着这人一时愣了神，被问后才恍惚过来，有些尴尬，不自在地用下巴指了指花臂离开的方向，说道：“那人没抢你钱吗？”
　　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道：“那是我爸，抢什么钱？”
　　乔柯内心一句歪日，遇到的这都些什么人？立马退避三尺，转身往回走。
　　那人不知为何追了过来，在他身后问道：“喂，他抢你钱了吗？”
　　乔柯不愿和这人多说一句话，加快步子往回走。
　　那人不依不挠，走过来拍了他的右肩：“问你话呢？”
　　乔柯右肩突然被拍，手上的奶茶被条件反射地往后扔去，差点砸到他脸上，落空后在路上发出“啪”的一声。
　　那人在他面前站定，坚定地堵住了他前去的方向，插着肩好笑地问道：“脾气还不小啊，就问你句话，你还砸人呢？”
　　乔柯看着堵在眼前的这人，心里再次吐槽了自己，没事招呼什么人，时运不济。眼睛里带着几分被逼得不耐烦的火气，抬起头反问道：“他没抢我钱，抢了我妈的，怎么？你打算赔吗？”
　　这人比他高几公分，低着头看着他帽檐下的眼睛，眼角天生地微微上翘，细密的睫毛投下一扇阴影，分明眼里全是怒气，可装在这双眸子里，却无意识地有几分勾人的味道，他一脸玩味儿地说道：“我爸抢的，又不是我抢的，我赔什么？”
　　乔柯无语，感情这人和自己一样泾渭分明啊，还挺会钻空子，那还问他个屁？
　　乔柯：“……”
　　忍住了说脏话的冲动，“那你问我干嘛？”
　　“啊？我就随便问问啊，唠个嗑而已。”这人插着肩一脸无所谓道。
　　乔柯内心骂了句神经病，便不管他堵不堵，从旁边绕着径自走了。
　　那人也没再拦他，只是对着他路灯下一阵明一阵暗的背影喊了句：“你外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乔柯真不打算理他了，也不打算再回答他无聊的问题，把耳机再次塞上走了。
　　关你屁事。

　　回到家后，乔之瑜也起床了，神情憔悴地吃着碗泡面，乔柯进来后，她用余光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把未吃完的泡面倒进了垃圾桶，又把房间的门狠狠地关上了。
　　乔柯已经习惯了她无声对他撒气的这幅样子，看了眼紧闭的门，便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