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9、母亲（三）

　　这边厢，丁卯早就到了通河县城门口，第二次。方才，他嫌两条腿跑太慢，化出原形——一匹威风凛凛的白狼。途中看到有溪水，就走到溪边欣赏自己的水中倒影一番，离开时心里美滋滋：哼，吾果然是一匹最威风的狼，那臭屁人类根本比不上我。
　　然而，到了城门前，却立刻被城楼上的人泼狗血，扔石头，还有撒硫磺的。也不知是哪来的狗屁道士，扔铜钱黄符等驱邪的东西，但没有任何东西真的。
　　丁卯很无奈，再次来到溪边，看到自己那脏兮兮的样子：光洁的皮毛被狗血黏在一起，还粘了石子和硫磺粉，头上还有一张假黄符。气得丁卯对着水中的自己呲牙，一爪子拍碎了倒影，跳进水中洗澡。
　　所以，第二次来到城下时，丁卯回复人形，直接对上面的人喊：“上面的开门！小爷我要进城！”
　　这回上面的人没有扔东西下来，回应了丁卯的喊话：“这城封了！你改道吧！”
　　“封什么封？你们官差和恶人勾结，强抢良家女子！还扣了人家爹爹的遗体，等着人家自投罗网！开门！看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呸！放你娘的屁！老子没干你个小娃娃嘴里的烂事儿！赶紧滚！！”守城的兵脾气也不好，成日里守在这儿，觉睡不好，一个月都没回家安稳会儿，是个人都受不了。
　　他旁边的瘦子和他同官职，也和他一样守在这一个月了，神色看上去一样很疲惫。他瞅了眼城下叫嚷的丁卯，又看看他们身边那群江湖骗子，说道：“唉，大哥，咱们这样没日没夜地守城，还要伺候这群假道士，何时是个头啊。”他也只能摇头。
　　他招呼瘦子贴耳过来，压低声音说：“听上面的人说，咱们这儿附近有吃人的东西出来了，所以要保命就要封城，还要找能人。哪天是头，谁知道。”
　　两人一起转头看身边这群软倒在地的“能人”一眼，接着便“呸”一声。
　　瘦子鄙夷地说：“这群江湖骗子装腔也就算了，还对咱兄弟呼来喝去。刚刚就来了一头狼，一个个缩头缩尾，说是道士，连念咒都不会，吓破胆乱扔东西。那些个符纸多半也是假的，还没咱们准备的狗血好。比咱兄弟还没用。”
　　粗汉打了他一下：“说谁没用呢？”
　　瘦子立刻嬉笑着赔罪，说自己说错了。
　　“大哥，那小子刚刚说恶人，又说强抢良家女子的，不会说的是前日里那在街上闹的疯少爷吧？”
　　粗汉想了一番，脸色立刻有些不好：“呦，不会那小子钻空子跑出去了吧？不要命啦？不可能啊，咱们这门就没开过，连狗洞都堵了，还派人守着，哪出的了城？”
　　瘦子接着说：“昨日，那贵少爷家的老爹还来找咱家老爷，派人出城找什么。不会是……”
　　“咝，怕不是已经……”粗汉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已经怎么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上的丁卯将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睁着满是疑问的大眼睛看着跌坐在地的一干人。
　　“说话啊，小爷问你你要答啊。诶！别跑！”
　　丁卯抓住了那两个守城兵，其他人纷纷喊着妖怪四散而逃，他也不在乎那么多。
　　“快说，已经怎么了？”
　　那两个守城兵见他能徒手上来城墙，抖得说不出话来，粗汉直接一口气没缓过来，晕过去了。
　　“真没用，亏你长了这么壮的身体。”丁卯也不多管他，直接撒开手让人家躺在地上，转而认真对瘦子。
　　“嘿嘿，你不会晕吧？”
　　那瘦子看着丁卯天真无邪的笑颜，抖得更加厉害了，但也不能晕过去，连忙点头：“少侠天赋异禀，饶小的一命！小的上有老，中有妻，下有小，还有鸡鸭猪牛要养，全家就我的薄饷度日，放过小的吧！”
　　看对方还清醒，丁卯就撒手了，瘦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瘦子说的没听，太多了不想去听，定是废话。
　　丁卯盘腿坐下，左手支着脑袋问他：“我问的，你会答？”
　　瘦子连连点头。
　　丁卯思索一番问：“你们刚刚在说谁啊？”
　　瘦子回答：“我们这有一户富人，他家儿子沉迷修道、捉妖这些事儿。整日拿着镜子去街上寻妖，疯疯癫癫的，大家都拿他当傻子。前几日，又拉着一姑娘，说人家被邪鬼附体，要拉那女子去做法事驱邪。那群假道士里还有一个跟着那傻子起哄，追着人家满城跑。”
　　“那有没有人强抢民女？”
　　瘦子摇摇头。
　　“没有？怎么会呢？可是看你也不像说虚假的。那这里为什么不让人过啊？”
　　瘦子犹豫着不想说，见丁卯挥拳赶紧回答：“两个月前，有人来报官，说是在前边树林看到了人的胳膊之类的残肢。我们的人去看了以后，回来说估计是被野狼之类的野兽咬死吃剩下的，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是谁，就不了了之。可谁知后来，这种残肢越来越多，还有带肉末的白骨，城里失踪的人也越来越多。”
　　“然后呢？”
　　“过了一月有余，有个年轻人陪媳妇儿回乡省亲，就是前边的水云乡，之后两人就再也没回来过。那年轻人的父母后来去了那乡里寻子，也没有回来。在这之后，衙门里派两个人去，不消半日便逃回来一个，缺了一条胳膊，变得神志不清，说着‘人吃人了’‘怪物’。接着，没几日又有人说在那儿看到了半人半虎的妖怪。那之后，咱老爷就下令封城，只出不进，防着妖怪进来。”
　　“水云乡？小爷似乎在哪儿听过。”丁卯挠挠后脑，想要想起来那是哪里。
　　他一拍大腿，立刻说：“啊！有个姑娘说住水云乡，被你们城里的恶人追，我家公子送她回家去了。”
　　“什么！你家公子去水云乡？！”那瘦子一脸不可置信，接着神色凝重地劝说丁卯，“少侠，并非我有意咒你家公子，但那女子必定不是好人，你家公子去了那儿，定是回不来了。你年纪这么轻，还是另谋出路的好。”
　　然而丁卯没有听那瘦子说的，只是在思量着：水云乡很危险，那姑娘也有危险，我要去帮姑娘。思定对策，丁卯便跳下了城楼往回跑，惊得瘦子脸色煞白。
　　“年纪这么轻，活着不好吗？非要去送死。”瘦子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