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8、母亲（二）

　　林钰随那姑娘上山，二人耳边伴着一阵阵幽怨的鸟鸣。那姑娘似乎很害怕，连一只鸟飞起划过树枝的声音都让她尖叫，缩在林钰身后，抓着他的袖子，神色紧张，四处张望。
　　“姑娘，那恶人出现，有我护着，莫慌。”
　　“那人领着一群打手追我，说一定要将我抓回去。现在，指不定会在哪里埋伏着。他们人多势众，公子只一人，我怕……”
　　“姑娘放心，我定保姑娘周全。”
　　去水云乡的路并不远，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姑娘就说到村边了。这水云乡藏在山里，村子外边是密林。山中水露充足，所以雾气很重，植物茂盛翠绿。那姑娘在到了这的那一刻便放下心了，没有了丝毫紧张。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密林草丛。林钰在她身前两步处站定，没有回头地问道：“姑娘，将在下带到此处，是为何？”
　　“公子哪里的话？我只是想请公子到小女子家中坐坐，喝碗茶水，以表感恩之意。”没了恐惧，那姑娘就贴身上前了。十五年岁，又是女孩子，只长到林钰胸膛处，但是出落得也是十分漂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迷惑了。此时，林钰又庆幸丁卯没有来，否则必定会吃亏。
　　林钰只对那姑娘微微笑，看得她脸红心跳，以为自己将他引诱成功了，就牵着林钰的手向前，但是林钰没有动，反将她的手腕紧紧抓住：“你身上鬼气如此之重，是何人？居心不良，又有何目的？这里的结界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女子瞬间就奋力挣扎起来，双手十指的指甲变长变锋利，整张脸开始发青发黑，呲着牙。林钰收起扇子敲在那女子的眉心，她的身上散出一阵黑气，放开她后，她便四肢并用地落荒而逃。
　　林钰见她跑进了身前的结界里，就不见了，他也漫步跟着走进那结界。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谷，烟雾弥漫，看不清路。山谷周围没有了那片密林，只有野草，因为是还在仲春，草叶长得不高，没有盖住抛在草丛里的尸骨。林钰看了看眼前没有被雾挡住的，有破碎的尸体，散落在四周，还很新鲜，都是骨肉分离。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被活活咬死，又被扯开，血液四溅，染红了这片地，接着又被啃食。尸体周围散落着一些碎布和饰品，唯一还算完整的是一把桃木剑，一块翡翠腰坠。
　　山中的云雾浓重，林钰只能看清眼前五步范围内的路，再往前看便十分朦胧，这村子的范围、现况也不得而知。眼睛看不清，其他感官便会比平时更灵敏一些。林钰将扇子收回袖子内，谨慎而不慌张地走着，时刻注意着周围。
　　下了山坡往前走后，他隐约看到了房屋的墙角，散落着一些人骨。再往前几步就看到了房子的全貌。这是一间农家木屋，门窗紧闭，没有大面积的破损，但是在屋柱上有抓痕、磨痕、血迹，痕迹并不是新的。林钰走过了很多间这样的屋子，屋外的骨头或有或无，偶有细微的碰撞声从屋内传来。
　　向前走了约有百十来步，房子变少了，隐隐传来流水声，和妇人的哭声。寻着那声音走，林钰看到了一位妇人坐在地上，身怀六甲，一只脚光着，正在掩面哭泣。
　　“夫人，发生了何事？可是腹痛难忍？”林钰站在一旁问。
　　那妇人摇摇头，说：“并非要临盆了。只是奴家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没事，可我的鞋掉了一只在河中，还崴到了脚。”
　　“如此，可有小生能帮的？”
　　妇人擦了擦眼泪，说：“公子心善，可否将河中的绣鞋捡回与我？”
　　林钰点头答应，转身向河边走去，躬身去查看。确实有一只鞋漂在河面上，很容易拿到。只是，他看到水中的倒影，无奈地摇头。他只单说一个“缚”字，身后之人便被破土而出的银链捆住，跪伏在地。
　　他捡起那只绣鞋，转身走到妇人背后，帮她穿上。那妇人的四肢与脖子都被缚身咒银色的咒文缠绕，任她如何挣扎都脱不开。此时的她目无眼瞳，嘶吼着，张大嘴，露出带血的尖牙，口水横流，活脱脱一只饥饿的凶兽。
　　林钰问道：“可还能言语？”
　　回应他的只有嘶吼声。
　　“也罢，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他就将手伸向那妇人的肚子，但是他的手还没有摸到，那肚子里的东西就开始乱窜，似乎要出来，而那妇人的叫声也变得愈加凄惨。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妇人在说“我的孩子……不要……”
　　她的肚子变得愈来愈大，衣服也都撕裂了。似乎是到了临界点，皮肤绷紧到了极致就破裂了，从她肚子里窜出来一只残缺的厉鬼。绑住妇人的咒文在这鬼脱离妇人身体后就消失了，而那鬼想乘着这空隙逃去，被林钰用剑刺中，灰飞烟灭。
　　看来以后还是用缚灵咒的好，困身也困住其他逃得快的东西。
　　林钰手中的剑化为点点银光散去，他垂眸看着地上还有一口气的妇人，正念叨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接着身体出现了无数裂纹，身体碎成瓷片，散成了灰烬。
　　这一人一鬼消失了，林钰却发现麻烦接踵而来。周围的浓雾里，走出来了多位神志全无的妇人，或年轻或年老，涎水横流，都是身怀六甲。她们将他视为食物，向他扑来。林钰不想费过多力气，在击退了到身前的妇人后，对所有人施了定身术，自己离开了河边。
　　这村子似是沿着着那条河而建，依山傍水，云雾如流水一般环绕着，水云之名，由此而来吧。或许以前真如名字一般，是个美丽的小村庄，而现在却死气弥漫，怨气冲天，尸骸遍野。
　　这，就是近似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