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5、花娘（五）

　　客栈房内，林钰坐在桌边，将手指放在鼻下闻着，思考着什么，轻皱着眉。
　　“丁卯，来嗅嗅这是什么？”
　　丁卯闻了闻他的掌心，思索了一番，酸酸地开口：“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昨日那给你荷包的姑娘身上的香味？”
　　“那倒在坑内的男子身上，恰巧也有一个和那姑娘的一样的荷包。”
　　此人定是存心玩弄天真的生灵。
　　丁卯想去洗洗鼻子，一想到尸体就狼毫直竖。他刚踏出房门，就听到楼梯口那有人正在争吵。看情形，似乎是端水的小二撞上了一位房客，房客揪着他在叫骂着。那水泼了一地，小二哥似乎被推倒过，身后湿了一大片。看那两个凡人身形上的巨大差异，瘦小的小二哥肯定会被刁难，那个人可真是肥啊。
　　丁卯捂嘴嘲笑了一下那个胖房客，却在无意间看到了小二身后，掉在地板上的粉色东西。皱皱鼻，他闻到那荷包散出的味道和林钰手心里的是一样的。转了转眼珠，丁卯手放身后向二人走去，擦肩而过之时便施小法术捡走了荷包。
　　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被放在桌上。
　　这两个荷包从外看只是个粉色绸布做成的荷包，但里面装的都是浸染邪气的花瓣，拆了边缘丝线将布料摊开，荷包内层都绣着一朵忘川。
　　“公子，这绣的是什么啊？真好看。”丁卯伸手想摸，却被林钰制止了。
　　“这花好看是好看，但却不祥。做这荷包的人，真是别有用心啊。”
　　丁卯听得一头雾水。
　　“这花叫忘川，在人间长于阴暗潮湿之地，在地府生在忘川河畔。有人在石缝或坟墓边也曾见到，也被称作黄泉引者，是为不祥。若这刺绣被人看见，这荷包也就没什么人要了。”
　　“再者，这些花瓣和这刺绣已被人施下邪法，只要贴身佩戴，或放在近处，就会吸取生人精气，人就会日渐消瘦下去。似也是一道法门，但只是传输汲取来的精气。”
　　此刻的安静，让林钰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吞咽声。丁卯又害怕了。
　　“莫慌，法术我已散去，不会有生命危险。昨晚已经又有一男一女被害，若要救人就要快了。丁卯，去叫小二来，就说添些茶水。”
　　没一会儿，小二端着茶水进来，刚到桌前，丁卯便将房门插上。
　　正喝着茶的林钰放下茶盏，对小二温和一笑，抬手请他坐下。小二被那关门声吓到了，抖着音推脱：“不敢，客官，小的坐下不合适。您这关门是要做什么？”
　　林钰也不强求，便道：“小哥莫慌，我等二人非恶匪凶徒，只不过想请教一下。”
　　“哎呦，瞧您说的，小的担不起‘请教’二字啊。您问，小的知道便说。”
　　林钰将荷包从袖中拿出，推向小二：“这荷包可是小哥的？”
　　一见那荷包，小二立刻摸了摸自己前躯衣袖：“正是小人的。原来掉了，被您捡到了啊。”说完便要伸手拿回来，林钰却用扇子压住。
　　“小二哥可否告诉我，这荷包是谁人所做？家中母亲很喜欢香包之类的物件，我想买一个送与她。”
　　这时小二却眼神躲闪起来。
　　林钰喝了一口茶后又说：“我二人前日才到这碧泉镇，见此地风景甚佳，便到处游览了一番，数后山崖为最胜之景。”
　　“你去了后山崖？！”小二几乎要尖叫起来，脸色煞白。
　　“是啊。”林钰笑得人畜无害，凝视着小二，“正当仲春，站在那山崖之上，可以看到整个碧泉镇。群山之中所藏，山清水秀，红情绿意，可谓是世外桃源，安居宝地啊。”
　　小二听这话偷偷舒了口气，但下一刻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上之景如此壮阔，我二人便想一探山崖之下。只不过，这山崖之下，似乎不太寻常啊。”
　　小二冷汗直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沾湿了他的大片衣领。
　　“你……你们……”
　　“我们就是在山崖下，一个坑边，发现的这个荷包，那个坑内……”
　　“别……别说了。我……我也……不想去那里啊，可是老板……老板不想吃官司……不想招来当差的，逼着我，我也只能照做啊。”小二抱着头，看那样子，似乎很害怕老板。
　　“你这荷包是从哪里来的？”
　　“……这荷包，是您隔壁房里的客官的。昨晚搬尸体的时候，从他身上掉下来，黑灯瞎火的，其他人没看见，被我踩到了。我觉得挺不错的，扔了可惜就自己拿着了。”
　　说完他立刻就跪了下来，哀求着：“客官，别告发我啊！我没有杀人啊！那兄弟，不知为何就突然变成了那副模样，我……我也是太害怕才跑的啊！”
　　林钰收起了笑颜，冷眼看着突然跪下求他的人：“就算我不告发你主仆二人，这客栈也不会经营太久了。你家老板毫无悲悯之心，为求保财，隐瞒命案。而你，明知人命关天，却只怕被责罚就助恶人之行。善恶有报，因缘业果，是逃不了的。”
　　“我……我……”
　　“现在，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我一定知无不言！”他已经被吓呆了。
　　林钰收了气势，喝一口茶后继续问：“这荷包是谁做的，你知道吗？”
　　“小的真不知道，因想贪小财便拿了。”
　　“那你知道这荷包是谁给那位兄台的吗？”
　　小二仔细回忆了一番再开口：“小的记得那位客官刚入住本店的时候，腰带上并未佩戴这个荷包。直到两日前的晚上，那位客官领了一位妇人进了客房，第二日他就有这荷包了。”
　　“那妇人长何模样？”
　　“若客官走的是正城门，那一定见过她。她每日都会去城门那卖花，长得又十分标致，有很多本地的或外地的男子倾慕她。而她的做派也不正就是了。”
　　“她住哪你可知道？”
　　“知道！她就住在镇子西北角上。侧城门的就在那，因为城门变了，原来住在那的人也慢慢迁过来了，那已经荒了，而且很邪乎。”
　　“为何？”
　　“那本来是挺好的地方，但是一个多月前，城门不远处的青山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黑山。树虽未倒，叶子也未落，但都没了原先颜色，死气沉沉，连那一片的地都不能用了。那的人过不下去就都搬这头来了。”
　　“可有人去过那儿？”
　　那小二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有啊，有几个年轻的胆儿大，说是去山里找厉害的东西，都没回来。”
　　“那位妇人为何住那儿？”
　　“客官，这小的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寡妇的心思啊。”挠挠头后，小二贱兮兮地笑着说，“许是人少，和相好办事。”
　　林钰不悦地瞪他一眼，小二立马乖乖闭嘴。
　　“这荷包既然并非你的物件，就留在我这吧。你出去吧。”
　　听到林钰放自己走，小二立刻高兴地连声道谢，走之前再问了林钰是否会报官，被丁卯踹出房门。
　　再度关上房门，丁卯在林钰对面乖乖坐好，见林钰要倒水，就主动帮他把茶沏上，眼里的崇拜异常闪亮。
　　“公子啊，咱们下一步是做什么？”
　　林钰说：“去那山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