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4、花娘（四）

　　这天晚上，林钰早早地熄了烛火坐在床上打坐，丁卯撇嘴，但也跟着打坐，只不过最后是睡着了。约莫又到了夜半，房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有人在低声交谈，并且放轻了脚步，轻轻打开了隔壁的房间。
　　林钰拍醒了丁卯，二人都将门外之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从这伙人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那房间里确实是死人了，店老板找来这伙人在夜深人静之时，将这房内的尸体运到镇子后山崖下，挖个坑埋了。
　　林钰用灵犀术对丁卯说去屋顶。
　　二人在屋顶之后，丁卯用鼻子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对林钰说：“公子，这镇子里一定是漂亮姑娘特别多，而且她们用的胭脂也一定特别好。满城子的女儿香，嘿嘿。”
　　林钰一直在观察着客栈的周边情况，没理会丁卯。他看到那伙人运了一个大麻袋到后院，上了一辆板车，用稻草盖住了全部，接着赶车远去。师徒二人跟着这群人来到了他们口中的埋尸之地，有两人正在挖，另外三人各拿一根火把。夜半之时，将近荒鸡，又在山崖之下，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那三点火星忽明忽暗，徒增了阴森之感。
　　“公子啊，我们跟着来做什么？”丁卯被风吹的颤了颤，恍惚间有些轻微腹痛感。
　　“来看看那袋子里的东西。”
　　丁卯登时不乐意了：“你要看死人？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客栈。”说完便要走，但却被林钰头也没回，手一伸抓住后衣领。
　　“公子，公子，师父啊，你放开我吧，我困了要睡觉。”丁卯的声音听着像快哭了一般。
　　“这是你在人间的试炼，跑什么。”
　　“哪只精怪的试炼是看死人？逗我也要有个限度。”
　　“嘘！别出声，咱们靠近些。”
　　丁卯再挣扎也没用，只能无助地被拖走。
　　林钰听到那三个交谈的人中有那个店小二的声音。
　　“……咱老板真黑啊，这人死了也不报，闷着，现在叫咱们来给这位兄弟挖墓。”
　　“小二哥，这人你见着了？”站在坑位北面的人问道。
　　“我是头个儿发现的！可把老子吓坏了。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珠子都瞪出来大半个。”
　　“刚在房里黑灯瞎火的，没看见。不过装袋的时候，这兄弟可真轻啊，是个老头儿？”另一人说。
　　“呸！住进那间房的可是个年轻小伙子。前天还见着他搂着一美娇娘进屋呢，到半夜都在快活。”
　　“那这人，好歹也有一百二十来斤啊，可咱们抗的……”
　　这没说完的内容，让三个人都抖了抖。
　　小二心里慌乱，催促道：“死的这么邪乎，这地方也这么太阴。早干完活儿早完事儿，赶紧回去。”
　　那几人没再说话，林钰正准备施术让几人暂时昏迷一下，却不料出事了。那三个执火把的都弃了火把落荒而逃，从坑里又连滚带爬出来一个逃向别处。林钰拉着丁卯用神行术来到坑边，本想救人，却不料已来不及了。剩下的那个生人的气息已经没了。
　　他捡起了地上还未灭的火把，照亮了那个坑。坑洞内的尸体干瘪，头发花白，死不瞑目，手向前伸着，五指僵硬地曲起。
　　丁卯在看见坑里的尸体时就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忍着呕吐欲。
　　“公子，看过了，回去吧，太恶心了。”
　　林钰没有理会丁卯，跳下去仔细查看，在那人身上发现了一个荷包，接着出来去将板车上的带子解开来查看。死状和这坑里的，还有早上巷子里的女子是一样的。
　　“这些人，都被吸了精气。”
　　“管他是被吸了精气还是别的什么，我……我要回去。”
　　林钰蹲下身，摸了摸丁卯的头，安抚他：“丁卯，莫要慌。我还在，别怕。”
　　丁卯刚因他这句话而稍有些定心，周围却变得异常阴冷，在二人对面坑边的土地上冒出了青烟，一个模糊的人影显现出来，待烟雾慢慢散去，站在师徒面前的，是一位身着黑色服饰，手执一条黑铁锁链，脸色苍白发青的鬼，身旁漂浮两盏燃着鬼火的白灯笼。
　　丁卯已经在一边害怕地叫不出声，颤抖个不停，林钰倒是十分自然，上前一步，拱手作一揖，正色道：“敢问鬼使，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我本奉命，在子时三刻将这坑中男子之魂勾回地府，但魂魄已然不在。尔等凡间生灵恰在此，莫不是入了邪魔外道，抢了地府的魂？”说完便抬起拿着锁链的手，锁链便如一条灵蛇一般，迅速向二人飞去，被林钰轻松用扇子击落。
　　“怎么？不承认还拘捕？乖乖跟我走，可少受些罪，我也好交差。”
　　对方的攻击和恐吓没有吓到他，他依旧很镇定，向前走一步，不动声色地将丁卯完全挡住，道：“非也。我师徒二人见今早有两位镇民死亡，死状十分古怪。”
　　林钰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鬼使，继续说道：“我曾听师尊说，地府引一般凡人的魂入地府，从来都是一盏白灯笼，或者派遣一般的小鬼差去接。今早在街上，现在在此地，阁下都现身了。看阁下并非没有官阶，为何要来凡间？又如此咄咄逼人，我和我这小徒可是一头雾水啊。”
　　那青面鬼未动分毫，盯着林钰，寒气逼人。
　　“阁下职责所在，但两次都未勾回亡者魂魄，恐怕也不好回地府面见上司。此地有人用邪法取他人之命，我乃修道之人，自是不能坐视不管。阁下不如和我二人一起，查明真相，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青面鬼使垂下了手中的锁链，向前飘了一些，张嘴吐字：“吾并非来此勾魂，而是奉命追查。那些男女，死得都比生死簿上,该来地府的时辰,早太多了。但要和尔等合作，哼。”
　　忽然，那僵着脸的鬼使牵动了两边嘴角，笑得夸张，几乎要将那本就吓人的脸撕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合作不可能了，但若你办得到，找到凶手……嘻嘻嘻嘻……你便是最佳人选。”尖细诡异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山谷，而那青面鬼使也消失了。
　　卯时，碧泉镇衙门的鼓被擂响，门外的人拼命地叫喊着死人了死人了，衙门内正打瞌睡的官差都惊醒了，冲出了门却不见任何人，一块石头放在正门口，下面压着一张纸：后山崖下。
　　这个时候，有些小本营生的摊子便开始了生意。这不，街角口的面食摊子已经接待客官了。
　　老板将一碗素面放在林钰面前，一碗馄饨放在丁卯面前。
　　“你还用不惯箸，汤匙更方便些。”
　　“那些人死便死了，精气没便没了，魂丢就丢了，公子瞎操心做甚？”丁卯搅着汤碗里的馄饨，没什么胃口。
　　林钰没有回答他，只是吃着自己的面。
　　“那青面鬼没有勾到魂，一见面就攻击我们，还要我们替他追查，如此无礼，你为什么还要答应？”
　　林钰依旧没有回答丁卯的问题，看丁卯是真的生气了，笑道：“从你拜我为师，可从未见小徒儿你这么生气啊。”
　　“你怎又是这幅不正经的做派！”
　　林钰放下木箸，看着丁卯：“既已入世，便难抽离。修道之人入世，便是历劫。我乃凡人，得了师尊赏识才有如今的修为。或脱离凡尘，或百年而归，现在所做，也是在修行。徒儿莫担心为师，为师晓得。”
　　听着大道理，丁卯瞬间想捂耳朵。丁卯是不明白人间的条条框框，他还是只单纯的狼，什么也不懂，也不想管那么多。还是吃我的馄饨吧，公子你讲你的，我吃我的。
　　“对了，那鬼说的什么最佳人选，是什么意思？”
　　林钰摇头，他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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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和后面的有些连不上。待我深思熟虑后，回来改改，到时候改了就通知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