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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界(十二) ...

  •   连坐追来时,小山的魂魄已脱离草人,徘徊在躯体外,而那二人被藤蔓扔出结界。他看清了那男子就是通缉要犯廉泽,与白衣道人还有女妖联合起来摆了他一道。没有筹码了,此地不宜久留,但不出口恶气实在不甘心。于是,连坐在不远处隐了气息,向小山的魂魄使阴。孩子本就娇弱,魂体也是一样,更别说是离体多时意识不清的一半魂魄,只要稍加用力,就只有被震散的下场。他的掌心显现出一只透明雨蝶,带着他五成力飞向小山,骗过所有人停在魂魄上,注入所有力量。
      连坐看魂魄散成那模样,绝无聚魂的可能,心中充满快意,忘我大笑,面对的一人两兽的攻击也应对自如,将两兽打到,使法术把廉泽踩在地,道:“我当是谁,这不是前太子殿下吗?怎么,宫中宫官没教导您长幼有序?我虽与你没有亲缘,但长你三年,也算长者。对长者如此粗鲁,礼在何处?”
      连坐看廉泽那桀骜不驯的脸十分恼火,将其踹开,道:“一群无能之辈,坏我大计。即便是大人的命令暂不许动你,今日违了也是永绝后患,太子殿下,投个好去处吧。”
      连坐拔出配剑正要刺去,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产女掐住咽喉,产女克制压抑百年的怨气爬进连坐的皮肤,向连坐身体各处蹿,原本只有一条疤的那一半脸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我看见了,是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要偿命。偿,命。”产女趴在连坐耳边低语,面目如索命鬼一般。
      一旁的丁卯回复了些许,见连坐疼得胡乱挥剑,手肘连连向后重击在产女腹部,而产女即使口吐鲜血也死命掐住他。他恍惚间,觉得这似曾相识。眼看连坐的剑要刺中产女,上前咬住连坐挥剑的手。而产女也终于用光了力气,松手倒在地上,廉泽跑过去查看产女伤势,丁卯趁机把连坐顶撞至远处。
      连坐失了仪态:脸、脖子、胸膛、手腕,各处的疼痛纠缠,怨气在体内肆虐,那畜生咬的伤口血流不止,全数拜眼前这群人所赐,必要他们百倍奉还!
      老藤树此时有了动作,木杖点地,一张藤蔓编织出的巨网破地而出,把连坐困在内不得动弹。
      大毛的兽性驱使他要为小山与产女报仇,即使身死,也要化作厉鬼恶兽咬死眼前人。他向牢笼里的连坐扑去,被藤蔓上的力量挡开,无论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为什么您要护他?”大毛质问老藤树。
      老藤树没抬眼看他,施法托起小山与产女走向藤树,回答:“此徒命不该绝于此时此地。”
      大毛他们看老藤树动作,连忙跟随上:“您还有办法救他们?”
      老藤树没有回答了,而是把小山与产女轻轻放下,把廉泽、大毛还有丁卯弄晕,接着道:“吾可施法救人,但只有一人。”
      “魂魄非凡物,散去消失的魂魄已无法重聚。汝虽为妖,但以魂体为基本,魂体损伤严重。世间阴阳平衡,一陨一升,一死一生。汝,可要思量仔细了。”老藤树道。
      产女明白了老藤树的意思,苍白一笑,抬手,缓缓握住小山的手,郑重道:“恳请界主,救活我的孩子。”
      老藤树点头,他为产女输入了些许力量,吊着那一口气,好让她能与小山见最后一面,化解干戈。
      老藤树身后的藤树再次焕发,变成那壮观神秘的样子。老藤树双臂敞开,慢慢上扬,木杖悬在小山正上方,口中念念有词。他将千万年来的力量聚在一起,填补小山那失去一半的灵魂。这里的力量涌动引起强风,那些不可思议的力量汇聚,从脸颊滑过时温暖无比,顺着木杖把小山裹在其中,小山的脸也渐渐回复了血色。沐浴在这些力量下,廉泽他们身上的外伤开始慢慢愈合。当小山完全转醒后,老藤树依旧没有停下,强硬地继续灌输力量。
      “他还要做什么?”连坐疑惑。
      “还能做什么?传承力量,界主易位。”“老东西”的声音凭空出现。
      零号跳到连坐的笼边,劈开了藤蔓。连坐想趁廉泽他们昏睡,毫无防备,一雪前耻,被零号拦下,“老东西”劝道:“在这万年树神面前造次,你有几条命都不够。”
      连坐也是识时务的,看这些涌动的力量,还有那眼神的威慑力,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近得了身。
      “那白衣道士呢?”连坐捂住疼痛无比的左脸问。
      “就如你一般,被困在藤蔓内,出不来,我也伤不到他。”“老东西”指指不远处的树后,“打道回府吧,这里没咱们的事儿了,你也捞不着好处。你派出去的那些,都在做梦呢。”
      “晦气。”连坐低咒。今日之耻,来日必要他们尽数奉还。
      待他们走后半盏茶的时辰,老藤树也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他身后那颗巨大的藤树消失不见,变成一望无际的草地,而他自己的身体亦矮小许多,廉泽他们也慢慢转醒。
      小山只以为自己睡了好久,醒来就见到老藤树,而他既觉得身体沉重,又觉得轻如飞燕。落地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变长了,还有小叶芽。他以为是粘了草籽,去拿时牵连着自己头皮,疼得发麻。
      “小山,”老藤树唤他,“阿母在等你。”
      小山一听“阿母”,才发现老藤树身边躺的那黑衣女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正是自己生气闹别扭不想理睬的母亲。
      小山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老藤树就如祖父一般,待他极好,他还是愿意听老藤树的话的。他只以为阿母是在休息,走过去坐下推推产女。产女如他预想一般睁眼看他,就像以往的日子一样,抬手摸摸它的脸,只是那手不再似昨日那般温暖,现在的手冰凉还颤抖。
      “阿母,您怎么了?手好冷啊,咱们回家好吗?小山给你盖被子。”小山捂住产女的手,想让产女暖和些。
      产女含笑摇头,问他:“小山……你……原谅阿母吗?”
      小山转转眼睛,皱一皱眉,抿抿嘴,最后说:“嗯,原谅。小山好像弄错了,亲阿母好像不喜欢小山,阿母喜欢。”
      产女泪眼婆娑,另一手满是血,一双手捧着小山的脸摩挲,把小山拉近仔细瞧着,她想用自己的手与眼睛记住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好孩子……阿母错了……不该把你关起来……不该不告诉你真相。”
      小山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把产女的手拿下来,却碰到了自己的脸颊。眨眼间,原本产女躺着的草地只有一摊血,一枚扣界玉石,和一枚带血的果子。那是他之前闹脾气不吃的。空荡荡的草地上空飘荡着产女最后的话语:“小山能原谅阿母,阿母也心安了。”
      他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哭。可是,他的心空落落的,嗓子也干干的。而廉泽他们根本没想到,好好的,产女就像小山那在外的另一半魂魄一样,在一瞬间消散。他们以为还有歹人,正要去捉拿凶手,被林钰拦下来。
      林钰悄声对他们说:“产女命数已尽,无力回天。”
      “藤树爷爷,阿母去哪儿了?”小山问。
      老藤树答:“归家去了。”
      小山愣住了,懂,也不懂。他懵懵懂懂地点头,把那枚玉石捡起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把那枚果子擦擦吃了。
      老藤树拄着木杖去到小山身边坐下,道:“如今,唯有汝可出结界,亦可封闭结界,汝主宰山中一切。汝要归返人间,或是留守此地,全凭自己做主。”
      小山每咬一口,眼泪便越流越凶,道:“爷爷,我不想要这些,我想要阿母回来啊。”
      廉泽走过去,告诉他人有前世今生来世,上一世他的阿母为人时生下他,为妖后养大他,却有遗憾愧疚。这一世寻他回来,补偿他,保护他,最后安心离世。
      “阿母希望小山可以好好活下去,等她回来看你。”廉泽摸摸小山发顶。
      “汝之阿母,在此山脚下捡到汝,并非抢夺,拆散亲母子。”老藤树说。
      小山愣了一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原来,他误会那么深,自己的亲阿母不要自己了,阿母把自己带回家养大。而他,却无礼辱骂阿母,闹着下山,现在阿母也……
      “汝,可想好了?”老藤树问。
      小山点头,说:“人间,没有阿母,没有家,再不会回去。这里,也没有阿母,但我想在这儿等她回来看我。”
      老藤树点点头。
      大毛驮着小山走了,而小山嚎啕大哭,哭声在山间久久不能平静,让老藤树想起百年前那个夜晚。小山成了新的山神界主,一半人,一半妖亦神,守界等待。产女深爱自己的人子,却无法得偿所愿;人子娇弱,寿命短促,前世抑郁而终,今世又与母亲分离。这是惩罚,亦是考验。但终究,不知是天意,还是其他,小山原本是人,却与人世无缘。人与妖,人间与妖界,终归要分开的吧。
      廉泽看他们远去,问道:“拿我换他母亲,可行?”
      老藤树笑笑,道:“竖子猖狂。若真这么便宜,要阴曹地府何用?产女百年前便要入阴间,只因怨恨难消,念子心切,成了妖,错过时机。她被缚此地,是时候解脱了。”
      老藤树转过脸,看着廉泽:“何况,汝,真愿在此止步?”
      这倒真问到廉泽心里去了。不错,他不会愿意自己就此停下。也许一时脑热会大言不惭,但现在……
      “老树神早已知道今日之事吧。”林钰道。
      老藤树听此言大笑一阵,却没有回答,而是说:“吾已老矣,世间变换,沧海桑田,吾也该退下了。人子与此有缘,与人世无份,若是不明白,便叫他自己去明白,终要归来此处。何况,这是早在百年前便定下之事。”
      廉泽现在懂了,老藤树是故意的。老藤树看着这里太久,早已想放开。小山是不是真与人间无缘廉泽不知道,他只知道小山、产女的出现让老藤树有了乐子、兴趣,小山的与众不同与天真聪慧,让他有了可以离开的理由。他故意不多说,不阻止,就在那里看着,只为一个时机。
      “非也,”林钰浅笑道,“此处,是小山最熟识处,有亲友,即便对人间好奇,他也明白这里是他的家。他自然会回来,并非因知道人间无处容身,而是知道何处为栖身之所。”
      老藤树沉默了,而林钰转身示意廉泽与丁卯要离开。
      老藤树的幻境慢慢剥落,那些道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抓到的猎物,化为绿叶散落一地。他们被隐在暗处的兽的低吼声吓跑,被那些小兽群起而攻;被身后升起的藤蔓缠住甩出界。
      老藤树在那里坐着,看着界内再次回复平静,没有喧闹,如他平淡如水的记忆,慢慢消失在草叶之上。
      林钰在踏出界前听到了老藤树,脑海里响起声音。
      “今次,吾助汝,护佑那小狼与人间太子,时机到了,吾自会向汝讨要。”
      “晚辈明白。”
      那日之后,林钰与廉泽继续行程,怀里抱着丁卯,路上遇到一泼妇,蓬头垢面,被人从店内扔出。
      “臭要饭的,看你可怜给点饭吃,早就不是人家夫人,没钱还在这儿撒泼叫骂。赶紧走,晦气。”那伙计说完回店内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又遇到一男子,大腹便便,抱着稚子,身边跟着一名相貌平平的精明女子,三人有说有笑。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地方是情节需要,瞎编,别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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