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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界(十) ...

  •   黄书与徐鹤带着伤回了宅子,一开始还被守卫挡在门外,说这里不是医馆。二人抓耳挠腮一阵,才想起来这里的每一人都有一枚腰牌,拿出腰牌后守卫才放他二人进去。
      他二人灰头土脸,里边儿的一大群衣着整洁,器宇轩昂。他俩碰不得,不小心沾点衣角边都不行;人家嘲笑,反驳不得,还得赔笑装傻。徐鹤不像黄书那样会谄媚贱笑,但他同样招惹不起,那些比起他们要有来头的,故他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跟在黄书身后。
      过了前院与前厅就没那么多人,两人到了僻静的长廊处后,徐鹤就挺直了腰板,不停搓着手,不遮掩自己很冷。与黄书混迹多日,熟了些也就不顾忌太多,只不过他自认为自己要比黄书厉害,所以该端点架子。而黄书对徐鹤也观察了个仔细,思量日后或许还有要徐鹤帮忙的,也就没散伙。
      “那些人,闲散半日,还不如我们。”徐鹤气道。
      黄书道:“你与那些个子弟置什么气?他们的归他们,咱们的归咱们,咱们俩有功就行。”
      徐鹤疑惑道:“咱们有什么功?都挨打了,差点儿折了施法的手。”
      黄色耐心道:“咱们几日所遇见的那母子与白衣道人,就是大人要咱们找的。”
      徐鹤皱眉回想,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黄书拿出一个草人,将发丝放进草人躯干,贴了一道符,又低声念起咒。徐鹤没听清,听着又别扭又怪异。
      等黄书完工,把草人放入衣内,拍拍背着的斗笠,让徐鹤一起挺直了腰杆,大摇大摆地向东院去。
      这座宅子没有多少仆人,上上下下只有两人,一人守在内院,一人在宅内走动打扫。现在宅前的护卫,前厅前庭的人,全部归属于连坐,但他也没有带仆人,只是有两名门派弟子愿意伺候左右,他也随他们去了。
      黄书与徐鹤在东院前停下,拱手道:“二位师兄,我们有事要禀报大人。”
      其中一人进入院内没多久就回来了,传话让他二人进去。
      黄书徐鹤哆嗦着身子进去,主屋内点着灯,他二人走至门前时,房门自然打开,他们进去后便关上,连坐正坐在桌旁,单指轻扣桌,微笑着看着他二人。只有一半的脸在笑,屋子里也冷得紧,黄书与徐鹤抖得更厉害。
      “二位道友带了什么消息回来了?”连坐问。
      二人躬身低头,黄书道:“我二人得上天眷顾,给大人带回了喜讯。”
      连坐挑眉,眉眼柔和了几分,问:“说来听听,怎么个喜讯?”
      黄书将斗笠摘下,呈给连坐,道:“今日我二人下山,在镇上与您要找的人打了个照面,这就是那女妖的。”
      连坐确实发现了上面留下的妖气,将斗笠放在桌上,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黄书看徐鹤一眼,徐鹤会意回答:“还有一名稚儿,身上有不同寻常的灵气环绕,我二人推断是玉界山界内的住民;还有一位年轻白衣道人,法力高深。我二人推断,他们离去后,应是去了玉界山。”
      连坐的手指停下,敛了些表情:“抬起头来。”
      黄书二人对视一眼,皆疑惑不解,但也只能把自己的落魄样亮出来。果不其然,连坐看他俩的样子,沉默半刻,哄笑出声。
      “你二人这是去挨打了?”
      他二人惭愧。
      “就没有别的?”连坐眯眼。
      突然的转变,把徐鹤都吓腿软了,黄书冷汗滴下,忙从怀里掏出了草人递过去,接着说:“大人,小人会些小法,这草人里有那稚儿的贴身之物,略施小法便可把那稚儿请来。”
      黄书抬眼看连坐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不恼,也就继续说下去:“大人便可要那女妖开启界门,施行道义。”
      连坐看看黄书拿来的草人,轻笑着把草人丢还给他,要他现在就把稚儿请来。
      黄书小心接住草人,让徐鹤小心拿着,自己也站在一边开始念咒施法。没多久,从草人中心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蓝银色细线,穿透紧闭的门而去。没多久,黄书闭着眼,似乎是找到了,开始与那边的那些人交易。“明日午时,让那女妖打开界门,我便放这孩子回去。”谈成了便再次默念咒,一刻后,孩子的魂魄便穿门而入,附在了草人上。
      “大人,您看如何啊?”黄书贼笑着。
      连坐轻轻拍掌,翘着嘴角称赞:“不错,不错。明日除妖之功,会给你记最大的一笔。”
      黄书惶恐,跪下来道:“小人只是会些雕虫小技,不敢独揽功劳。除妖大业,还需大人出力,而大人才是最大的功臣。小人尽犬马之劳,只愿大人大功告成。”
      连坐问:“你当真不要些赏赐?”
      黄书摇头。
      连坐惋惜道:“哎呀,好吧,你不要就算了吧。我记着了。”
      黄书与徐鹤低着头退出去。离了东院,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徐鹤打了黄书一拳,气愤道:“你倒是装得一副好狗样,功劳全被你独占了去,我只是个陪衬。”
      黄书心里明白着,嘴上叫苦着:“徐兄,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想独揽功劳啊。我今日能拿到那孩子的头发,还有逼得那女妖现真身,徐兄你可是功不可没的,你才是大功臣。”
      徐鹤推他一把,不信黄书那套说辞:“谎话连篇,别用那副嘴脸来堵我,不吃你那套。”
      黄书腹诽徐鹤蠢货,又道:“哪里的话,咱们可是一伙的,你是真冤枉我了。我有说是我一人遇到那一伙人的吗?”
      徐鹤想想,撇嘴道:“没有。”
      “我有叫上你一起去吗?”
      徐鹤不情愿道:“有。”
      “有说邀功不与你一起吗?”
      徐鹤心虚,道:“没有。”
      “这不就明了了吗?我黄书对天发誓,对友人徐鹤绝无假意。”黄书指着天正色道。
      徐鹤自觉自己在无理取闹,既然误会解开就该赔礼。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愿,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方才在连坐屋内,他确实发现了自己不如黄书,虽然他俩都是不入流的,但黄书刚才的术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些邪乎,光这就能让他干瞪眼了。
      “你那是哪个门派的功法?能招魂,却也不像是招魂术。”
      黄书笑笑,挺起胸膛道:“小法术而已。我依照招魂术,有了些小改动。招魂,招的是已死之人的魂魄。我这,能召活人一半生魂,为我所用。”
      徐鹤听了心惊,怎么听这都像是邪术,有违人伦常理。
      “你见到那条魂线了吧?那条线把宿主的魂魄牵到了我的手里,谁都阻止不了,谁也扯不断,若是有谁想强来,那就只会毁了宿主的魂。”黄书接着介绍,骄傲之色显而易见。
      “这术只要对方在我之下,那就随我拿捏揉搓。”黄书补充道。
      徐鹤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心想自己居然与这么个危险的人搭伙,刚刚还打了人家,现在还真的怕他用这招术伺机报复。然而,怕归怕,徐鹤心里还是十分羡慕嫉妒。如今,对这个他原以为比自己无能的家伙,要以礼相待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领赏赐,让大人记你头功?”徐鹤小心问道。
      黄书察觉到了徐鹤语气上的转变,更是得意,乐于给他解答:“要头功?那是大人的,咱们要是真拿了,恐怕就命不久矣了。就算无性命之忧,领了赏赐,这事就翻篇儿了,以后要想再得到大人提拔,就难喽。”
      徐鹤听他一说,细想来确实如此。头功向来都是上位者优先,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突然冒出来,惹了他们不快,没前程是小,丢性命是大。黄书有意不领赏赐,又说那一番话,大人想必也知道了黄书的那点心思,不点破也没拒绝。若是真拿了赏赐走人,大人对他二人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看来,以后跟着黄书,前程或许有望了。
      黄书推推徐鹤,催促他一起去前厅,那里有火盆,能暖些。
      另一边,产女与林钰他们连夜赶回了玉界山界内,向老藤树求助。大毛早已焦躁不安地守在界门处,见他们归来正要欢喜,却见小山昏睡不醒,心里咯噔一下。
      来到老藤树那里,一匹半人高的白狼坐在老藤树一边,见他们来了便飞奔到林钰身边。
      “公子,我等你好久了。”丁卯说。
      眼前的白狼已不是他离开时那幼小模样,一夜之间变得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似乎也沉稳了不少。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钰只是摸摸丁卯的头顶,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接着用法术维持小山的那一丝气与体温。
      “界主!小妖恳请您再次降下恩泽,救救我的孩子!”产女大声央求着,但老藤树却没有回应。产女又接连央求数次,每央求一次磕头三回,但她都头破血流了,老藤树还是静如止水。这几天来,林钰还是第一次在脚下这处地方感到死寂。
      产女像是疯魔了一般,还在不停磕头、央求,廉泽想帮她擦擦脸也被毫不留情推开。大毛在小山身边绕圈走,尾巴一直摇摆不停,时而去嗅嗅舔舔小山的脸,轻轻拱拱小山,但他也只能感觉到小山的躯体渐渐微凉下去。大毛的不安、恐惧与愤怒驱使他扑向林钰,被丁卯蹿出扑倒,虎与狼便滚作一团。丁卯保护林钰,但也不会下狠劲要大毛,只要能制服压制便好。而大毛确实处处针对丁卯的致命处去攻击,尖牙多次与丁卯擦过,划断了几缕毛发。但他终究道行尚浅,被丁卯虚咬住咽喉压制。
      “都是你们之过!你们为什么要来玉界山!为何不拦着他下山!如今害了他,你们称心如意了吧!”大毛吼道。
      丁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林钰脸色不好,也不多嘴。廉泽咬牙,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尽是悔恨、不忍与愤怒。林钰也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时,从四周的草丛里走出许多小精怪,一一上前嗅嗅小山,接着去老藤树树下跪下,都求着老藤树救救小山,但老藤树还是没有反应。陆续有界内生灵来到树下一言不发地祈求,廉泽也一起。
      终于,老藤树的树身一阵抖动,老者出现在众人前,慢慢走向产女。
      “此人子为由,斩断母子缘分,汝可留在界内,也可保界内安稳。”
      产女拼命摇头,求他:“求界主救救小山,我母子二人便离开玉界山,决计不牵连此方净土。”
      老藤树冷言道:“离开?汝以为,汝可保他?”
      产女被如针的话语刺中,心中的情绪涌上眼睛,但眼泪已经流尽,徒增眼睛的负担,双目刺痛无比。老藤树的话无异于是一把利剑,把她剖开,让她认清小山现在根本不认她的现实,而小山现在这样子,也是她无能之过。
      “她保不了,你可保!”廉泽站起来道。
      老藤树转而看向廉泽,慈眉善目,道:“汝为何人?”
      廉泽担担袍子上的土,向老藤树行一天揖,答:“晚辈,广简。”
      老藤树笑笑,道:“何字?”
      廉泽抿嘴,道:“无字。”
      老藤树意味深长一笑,道:“汝方才所言何意?”
      廉泽说:“老树神其实也是心系小山,您未对身为人子的小山刻薄对待,未曾将其驱逐出境,反而两次让其踏入界内,对小山更是保护有加。只要救回小山,到时您出来言明一切,小山自然会归来。现在,若您能救他,恳请施展神力;若不能,还请告知方法。”
      老藤树捋捋树枝状的胡须,又道:“吾救不他,但也可保他。”
      产女听此,跪着爬过去,问:“当真?界主愿保小山平安?”
      老藤树叹口气,扶起产女,道:“吾可保他一时,但要救他,便要拿回那一半魂魄。若是明日日落前魂魄不归,吾也无能为力,只好让其一半的魂魄去地府转世,不可耽搁。”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揖:在正式礼仪场合,如祭礼、冠礼等礼仪场合中,对尊长及同族中人行此礼。行礼时,身体肃立,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推手时,双手缓缓高举齐额(略高过眉心),俯身约60度,起身时,恢复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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