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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白骨玉簪(八) ...

  •   廉泽顺着路与他人的指引,来到了二里庄村口。远远地就看到了村里人家的炊烟,走近了还能听到了孩童们的嬉笑打闹声,偶有赶着水牛的农夫经过他。他感觉到了此处的美妙,宁静。
      村口有一处贴告示的,廉泽摸摸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又看看自己身上朴素的衣着,走上前去看看。
      那些贴着的告示大都破破烂烂了,也没人来更换新的。
      廉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张通缉令,自嘲低语:“还真是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追捕我。”
      他原本还抱着山野乡村人少,告示说是遍布天下但也会有贴不着的地方,村民不会知道或是认出他,但看到这张通缉令心里便没底了。
      “道长啊道长,我这究竟该进还是不进呢?”廉泽在那些告示前踌躇发愁。
      “年轻人啊,你在这儿站在做什么?”一名牵着水牛的中年人看他似有困难便上前来问。
      廉泽惊了一下,笑两声道:“我就是看看现在的通缉犯都是何许人,哪一日去抓抓,也好讨饭钱。”
      “这些什么令啊布告啊在这儿都只是贴贴而已,烂就烂了,穷乡僻壤没人理的。你要想看仔细啊,上镇里的衙门前吧。”
      廉泽看他走了,原本想问问那人的打算也烟消云散。
      “还是凭我的记忆与眼力去找吧。找个人而已,这是难事?不是。能难倒我?不能。”廉泽揪下一根稗子草叼在嘴里走进村子。
      自从逃出皇城流浪至今,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过,虽然还是要小心谨慎,但没了那些缠身的噩梦,也是脱去了千斤甲。
      “这样清净的地方,倒是比皇城好了千百倍。虽不奢华繁荣,却也别有洞天。凉风徐徐,花香阵阵,炊烟袅袅,阡陌交错,鸡鸣狗吠现在听来,也是悦耳非常,比乌烟瘴气的皇城让人舒服多了。”
      廉泽停下脚步,痛心疾首般地捶手心:“当初跑出来玩儿时,怎么想到来这样的地方呢?悔啊!悔啊!”
      他晃悠了有一两个时辰,从村口走到田埂,从农家小院奔到山林溪水,和一群孩子玩儿起打水漂,又窜上树去给大家摘野果,脱了鞋袜和他们下河插鱼,玩儿累了就一起躺在树下。孩子们一开始有些怕这留着络腮胡的人,但大家趣味相投,立即就打得火热。再者,廉泽使轻功上树,所有的孩子都开始崇敬崇拜他,男孩子更是都一致称他为“大哥”。
      人总是会忘乎所以,玩儿得太尽兴,廉泽就将找人的事忘在了脑后。现在,他躺在树下,看天色将暗,孩子们也纷纷离开回家去,他也跳起来拍拍屁股走人了。当他回到客栈,林钰问他结果如何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原本目的。
      “结果啊……就是……这个……”廉泽就像犯错的五岁孩子一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睛看这看那看丁卯,就是不敢看林钰的眼睛;手摸摸鼻子,又摸摸下巴,十分犯难的样子。
      他左瞄右瞟,看到了林钰身后桌上的一大篮子黄瓜,拍手叫好:“哎呦喂,这么多黄瓜啊,还这么新鲜,小兄弟,你买的?一个人就提回来了这么多,不得了啊,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啊。”
      丁卯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夸他,但听廉泽的吹捧心里乐开了花,嘴快咧到眼角了:“那是,算你有眼光,小爷我不用你说也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丁卯。”
      好吓人,这么严厉吗?看他对小徒弟还是十分宠溺爱护的。
      丁卯撇撇嘴:“我知道了,我继续修行。”
      “广公子,借一步说话。”
      廉泽现在十分不想与他单独相处,但错在他,不说实话也不能蒙混过关了。
      二人来到廉泽暂住的房间,当廉泽关上门,林钰回身说:“廉太子,若你已无意寻那物件,那我与徒儿便要动身了。想来这几日风平浪静,那物件也翻不起大风浪,你自己慢慢找也可以。我交与你一张符纸,可助你销毁它。”
      廉泽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连忙安抚他:“道长,我错了,您先喝杯茶压压火。”
      林钰只看他不动,廉泽自己去抬起林钰的手,让他抓住这杯水。
      “道长有所不知啊,那二里庄对我这‘天下的大罪人’来说,可是难得的解压之地啊。我被
      折磨太久,那里又太过惬意,我一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所以……嘿嘿,道长懂我的吧?”
      林钰听他这一番解释,倒也不是不能将心比心。况且,他也不是真的要放任那邪气的簪子不管。
      他放下杯子:“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一老者,他提到了一人,也许正是你要找之人。”
      “当真?那这村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廉泽一听有线索了急忙坐下。
      “梁生,家住二里庄。那老者说,已经有十日不曾见到过这年轻人了。”
      “二里庄?居然这么凑巧,那道长咱们……”
      林钰示意他不要说话,二人一同看向房门,林钰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滚进来了一个人。
      丁卯在房里待不住了,他已经被林钰关在这房里一天了,让他抄的书他不想抄,让他打坐运功修炼他坐不住,而这两人又神神秘秘的,把他排除在外。在以前,林钰可是不会这样回避他的,真不知道这两人在背着他商量什么。
      “你们不说,我自己来听。”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贴着门仔细听,结果只听到零碎的“老者”“二里庄”就被林钰发现,如轱辘般滚进门。看林钰表情全无的脸,丁卯心虚不已,蜷起了手脚,乖乖躺在地上。只是他忘了,他现在人形,并不是狼妖的姿态。以前在山上,他还不会化人时,闯祸了,只要这样缩起四肢露出肚皮,林钰便会原谅他或是替他向白胡子老头说话。这样的动作已成了习惯,改不了,反正林钰和他都挺受用的。
      “哈哈哈哈!”广简见丁卯这小动物示好一般的动作觉得甚是好笑,“丁卯小兄弟,你是人啊又不是狗,扮乖也不是这么扮的啊”
      丁卯不乐意了,他在这认错呢,这邋遢汉竟敢取笑他,还说他是狗,真是气煞他了。丁卯起来拍拍屁股,看林钰已经关上门,扑向廉泽,用原型将毫无防备的廉泽踩在脚底,低吼着:“现在看清楚了,小爷我可不是没脾气的狗。取笑我?小心我吃了你。”
      廉泽还在愣神,这白狼突然之间就把自己扑倒在地,龇牙咧嘴,尖锐锋利的牙齿离自己的脖子只有毫厘之间,热气扑撒在皮肤上引他汗毛直立,鲜红的舌头逡巡领地般舔过每一寸狼牙。
      随着林钰的一声招呼,白狼转身离开他,廉泽看着在林钰手下十分温顺的白兽,疑惑地叫它:“丁卯小兄弟?”听它回话了,廉泽沉默片刻又放声大笑。
      “道长,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毛躁顽皮的丁卯,竟也有这般风姿,妙哉妙哉!”廉泽太高兴了,端起茶水猛灌一杯。
      “你不怕我?”丁卯问。
      “为何要怕?小毛孩儿的威慑力,若我怕了,也不会在这了。”廉泽为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将茶水当作酒豪饮,一杯接一杯,喝没了就接着大笑。
      丁卯看廉泽这疯癫的样子,疑惑着用鼻头顶了顶林钰的掌心。林钰没说什么,只是温和一笑,吩咐他变回人回房间去。丁卯虽心有疑虑,但也乖乖变回少年模样离开了。
      “廉太子欢欣鼓舞,是为何事?”林钰看着丁卯关好门。
      廉泽一拍桌案,方才的喜悦之色全退:“我以为,此生再也看不到这样自由的生灵了。呵,道长,你可要护好你这小徒弟,莫要让歹人掳去。”
      “这是自然。”
      廉泽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呼出一长口气:“你记着这句承诺便好。”
      “道长,咱们明日便在一起走一遭二里庄吧?”
      林钰点头。
      “还有一事。道长,咱打个商量,能别用那三个字称呼我吗?太过生疏,又容易惹祸,免了吧?”
      林钰知他缘故,点头答应。
      第二日早晨,二人一同来到二里庄,廉泽还是无限感慨,若自己原来便是生在这样平静的地方有多好云云。
      他们刚走进村子几步,迎面蹦跳来一名帮着冲天辫的男童,见到廉泽立即喊着“老大”奔过来,举起手中的草蚂蚱向廉泽炫耀。
      “老大,你看你看,这是我阿爹昨晚给我结的,好看吧?就跟活的似的。”
      “当然好看。你小子,”廉泽点他额头笑说,“自己都说好看了,还问我作甚。”
      男童被点破小心思,腼腆地笑了,看到廉泽身边微笑的林钰,疑惑地看向廉泽。
      “来,老大我给你引荐一下,这可是你老大我的老大。”廉泽顶着林钰略带不满的眼神胡说八道。
      那男童一听林钰是廉泽的老大,立即学着自己从未真正见过的江湖人士抱拳:“原来是大老大!”
      林钰知道童言无忌,这孩子这么叫自己也是出于尊敬,需要被教训的是身边这毫无正形的廉泽。
      林钰蹲下身,问他:“小兄弟,你可知道一个叫梁生的人?”
      “啊,梁生哥哥我知道啊。老大们找梁生哥哥吗?我带你们去。”说完便拉起林钰的手向前去。
      林钰和廉泽在路上还询问了男童一番,男童没作他想都一一回答。他二人问他村子里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怪事,男童说没有,又开始讲起别的毫无干系的事。孩子就是如此天真烂漫,他二人也不做阻拦。男童说了好多,又想起了什么好事变得很欢喜。
      “对了,梁生哥哥下月初二就要成亲了,晓禾姐姐要做新娘子了,我们就可以吃好多好多喜糖了。”
      林钰廉泽似也被他的喜悦感染,一个摇扇静静听,一个哼着小调。
      小孩儿语态一转:“只是啊,梁生哥哥最近好像病了,都几天都没见到了。昨日才见到,晓禾姐姐扶着他在池塘边上散步。”
      林钰与廉泽对看一眼。
      没走多远,梁生家便到了,男童引完路又遇到了伙伴便跑开去玩了。
      廉泽敲响木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声回应,听着此人确实有些虚弱。暂等片刻后,木门开了,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梁生看来人一个都不相识,有些疑惑:“二位,敲我家门有何事?”
      廉泽认真看着梁生:“这位兄弟,你可还记得我?”
      梁生看着廉泽,眉头皱起,仔细回想,伸手按按额角:“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给我簪子的人。”
      廉泽点头:“我二人今日便是为那簪子而来,可否进去里面细说?”
      梁生犹豫一下,开门让二人进来。
      三人在屋内坐下,廉泽向梁生介绍自己与林钰,又说林钰是大夫,可以替他把把脉。
      “我听村里孩子说,梁小哥近日身体抱恙,又恰逢喜事将近。让林大夫给你看看,吃几服药调养调养,也好让新娘子放心,高高兴兴成亲啊。这位林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当初我那半死不生的样,现在也能活蹦乱跳了,你大可安心。”
      梁生看这二人也不像坏人,尤其是这林大夫,白衣玉面,出尘又十分温和。
      廉泽看林钰在给他把脉了,又接着说:“梁小哥,今日我来是有一不情之请。说来惭愧,能否请梁小哥把当日我给你的白簪子,还给我?”
      “这……”
      廉泽看他犯难的样子,立即道:“梁小哥,我知如此要求有失礼数,但我有非拿回这东西的理由,还望见谅。改日,我定送上厚礼道谢。”
      梁生挠挠后脑,有些支支吾吾:“实不相瞒,你那簪子,被我弄丢了。”
      “丢了?!”廉泽猛然站起,声量加重了不少,吓得梁生一颤。
      “广兄,你且先坐下。”林钰为梁生把完脉,将手放在腿上。
      “你可还记得,何时不见了那簪子?”
      “大夫,我这几日都不曾有多少时辰是清醒的,每日都在睡觉做梦,我也不知啊。”
      “如此,你原来是将簪子放在何处?”
      “晓禾给我戴上后就没摘下过,昨日我醒来时一摸才发现簪子不见了。”
      “这几日可是有谁来过?”
      梁生想了想:“我只记得晓禾一直在我身边,再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这时,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位姑娘,低垂着头,时不时抬手擦脸。
      “晓禾!”梁生立即奔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挂满泪痕的脸,“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累了?今日有高人来给我看病,我马上就会好起来,你就不用这么天天来回跑了。”
      晓禾一看屋里还有俩陌生男子,连忙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强牵出一抹笑:“两位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林钰与廉泽示意没有关系。
      晓禾揪住梁生的衣服,含着深情的杏眼望着梁生,将将擦完的泪又决堤而下:“阿生,我娘她悔亲了,咱们成不了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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