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11、母亲（五）

　　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模糊的茅草屋顶。
　　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身上的伤口如火烧一般疼，腹中的饥饿感更是难忍。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又想站起来时，被一股力量拉着跌回原位。向前摸时，触摸到了看不见的屏障。
　　“别做多余的事，你是出不来的。”
　　女子看到眼前的白色鞋尖，白袍一角，便知来者是何人。
　　“你的伤我已做了处理，虽不能痊愈，但也可保命。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知道便答，可好？”
　　林钰见她默不作声也不在意。
　　“我叫林钰。你叫什么名字？”
　　“珠儿。”
　　“这里的结界是何人布下？”
　　“我家主人。”
　　“他有何目的？”
　　“……修炼。”
　　“这村中男子都被村妇吃了？”
　　珠儿点头：“有几个被送走了，其他的都吃了。”
　　“送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去做肥料，种花。”
　　听到这，林钰想起了碧泉镇的花圃。他没想到，那花圃下的尸体是这水云乡的村民，本以为是镇上的人。
　　“这结界是做什么用，你可知？”
　　“……不知。”
　　林钰见她眼神游移不定也不逼迫，接着问下一个问题：“那些村妇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
　　“……”
　　“路上你的惊慌不是假的，你在怕什么？”
　　“我……我怕那只鸟的叫声……听得我心烦意乱……还有那只人虎……他要杀了我。”
　　鸟鸣？人虎？
　　“你的伤也是人虎所为？”
　　“……是。”珠儿想起了被那黑蛇与白人虎追击的恐惧，不自觉地抱紧自己。
　　“据我所知，厉鬼离体，妇人就会化为灰烬。你腹中没有鬼，还可相安无事，又有一些非常人才有的力量，这也是你的主人给的？”林钰蹲下身看着珠儿。
　　“……”珠儿不敢看他的眼睛，转了个方向。
　　林钰起身：“丁卯已救你一命，如今你说出实情，也算还他恩情。”
　　珠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钰：“你……你怎知是他救得我？”
　　林钰垂眸看她一眼，解释道：“若没有他带着你逃命，你早已在人虎手中。你只是凡人女子，毫无法力，只不过是有点吓唬人的变化，又受这么重的伤，想逃好似天方夜谭。”
　　珠儿沉默了一会儿，说：“这结界进来了就不能出，我本也出不去。但主人留了法门，好让我出去找生人。法门就在我领你来的那处，在这好找，在外面就难了，主人告诉了我怎么在外面找到法门，又逼我吃了一颗药，能让我变成你见过的怪物模样。”
　　“你为何会倒在林子里？”
　　“昨日，我带去的假道士都被吃了，但还喂不够那群鬼妇，主人也不满意，便命我出来找新猎物。我刚走到山腰，听到了一阵虎啸，我很害怕。天色暗，逃跑的时候来不及看脚下，摔下了山坡。”
　　林钰撤了加在她身上的枷锁，递给她水囊，珠儿抢过去猛灌了几口，又被水呛了几回。
　　林钰接着问：“那你可曾被鬼寄体？”
　　珠儿摇头：“主人要修炼，要控制那些怪物，不能离开这里。若我被寄体，便无法替他做事。”
　　“那么，你家主人是……”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不久，只见一匹半人高的白狼冲破浓雾，飞扑向林钰。珠儿尖叫着捂眼，林钰淡然地伸出双手。
　　白狼扑进林钰怀里，四肢并用地缠在他身上，变回丁卯的样子，尾巴忘了收，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哭诉：“公子，师父，她们好可怕，我的尾巴快被抓秃了。”
　　林钰轻轻拍他的背脊，将丁卯放下，问：“有没有受伤？”
　　丁卯摇头，当他看到一旁的珠儿，立刻精神抖擞，跑去蹲在她身侧关切问道：“原来姑娘在这，姑娘你没事吧？我可担心了。”
　　珠儿被少年真诚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悄悄挪了一小步：“嗯，我没事，多谢小公子关心。”
　　丁卯听得心里乐开了花，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他忘了自己的尾巴还未收回去，正不受控制地摇地欢快。珠儿虽身体疲累，但也被他逗得笑了。
　　“小公子，我叫珠儿，你叫我珠儿便是。”
　　丁卯因这银铃般的笑，脸颊愈发火热，尾巴摇地越发欢快，赧然低头：“嗯，珠儿。我，我叫丁卯。”
　　林钰在一边布下缚灵咒，绑住那些袭来的鬼妇，咒术灵力又压住了腹中鬼，免得逃跑。丁卯却在那边和人家打得火热，他也只是无奈一笑。
　　等他这边功成，走到二人身边，丁卯将打听来的都告诉了林钰，林钰听完又看向珠儿：“珠儿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了吗？”
　　一听到林钰口中之事，珠儿脸色骤变，丁卯看她害怕便扯着林钰的衣袖，林钰只瞪了他一眼，冷然的眼神吓得他立刻松手。
　　珠儿平复了心情，正要开口，林钰立刻提了丁卯的后领跳开。
　　原来，不知从何处窜出三条锁链，两条被林钰击落，一条直直地戳穿了她的胸口。鲜血从她口中不断溢出，珠儿愣愣地低头看看漫血的胸口，再抬头看着木了的丁卯，扯出一抹惨白的笑，闭上了眼睛。
　　丁卯摸摸自己的脸，没有血迹；看看周身，没有血迹。最后，傻傻地看向林钰，他正神色严肃地盯着前方。他已经吓木了，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林钰的手，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他到不了珠儿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躺在那里，身下淌了一大滩血。
　　“师父……放开我吧……我要去救珠儿。”丁卯一边说一边去掰林钰的手指，怎奈一根也掰不动，急得他开始闹，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林钰没有在意丁卯说什么，眼未偏移分毫，只是下了缚灵咒，锁住丁卯的手脚，让他跪着，勒住他的嘴，脖子上的咒文另延伸出一条没入土地，将他锁在咒术结界内。
　　“这位公子果真护徒有加。”一阵青绿色的烟雾过后，浮出一只青面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