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61、第 61 章

　　当秋雨连绵了快一个月，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我住进了医院。
　　唐爸和唐妈的骨灰送入墓地安葬，小明被宁宁的父母接走，小伟顺利考入浙大，送走了老爸老妈和哥哥嫂子，小文住校，周末由姐姐照顾，我象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尽了人事，只听天命，终于得以安息。
　　常医生帮我安排的手术。
　　关于要不要手术，我询问了许多人，叶子和程岚成天打电话聒噪，好象我胸上的那颗瘤一天不割第二天就会癌变似的，力主把我推上了手术台。
　　我原本很乐观，但一进医院，钼靶、核磁、CT、彩超等各项检查一做完，医生说我的瘤子介于良性和恶性之间，我忐忑了。但手术日期已经安排好，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进行了。
　　邻床的病人和我的情况很象，手术室她走着进走着出。我以为我和她一样，谁知道和医生约谈的时候，医生却说：全麻。
　　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进到病房，病房里瞬间围上来一群人。来给我送药的小护士挤不到跟前，问旁边的人：“这是哪个领导？”
　　大家哄堂大笑，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我有些不好意。其实我这种情况，对医生来说，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我几乎感觉不到疼。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真不是我本心。
　　匆忙赶来的姐姐一见老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梅梅的病都是你给气出来的，她对你不好吗，啊？我们家人对你不好吗，啊？她嫁你的时候你有什么？她给你生孩子，出去没命挣钱，你可倒好，说扔就扔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
　　平时的姐姐，最是温柔娴静，从不大声说话，她这次真急了。我躺在床上哎哟喊疼。她丢开老陈，眼里噙着泪，扑到床前，拉着我的手：“梅梅，你做手术，怎么也不跟我说呀，害我担心。”
　　“就是怕你担心啊，只是个小手术，两天就出院了。”
　　我的目光扫向晓晨，晓晨往后一缩，躲在叶子身后，两人一起使劲摇头：“不是我说的。”
　　“是我，是我告诉姐姐的。”傅竟然也在。
　　我就不明白了，傅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传得太快了。我继续在人群中搜索，朱修上前：“是我跟傅总说的，晓晨跟我说你要手术，我告诉他的。”
　　我闭上眼睛。
　　“没事了，大家各忙各的吧，都回吧。”
　　林菊清在我床头放下一本书，替我拢拢头发说：“身体已给你预警，一定要调整心态，向外求不到的事，就要向内求了，好好养病。”拉着程岚，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翩然而去。
　　我对叶子说：“你和晓晨走吧，她该回去给孩子喂奶了，你也挺忙的。”
　　“我不走。”
　　“你想让你姑娘饿了嘬小钱的脚指头吗，我的姑奶奶。”
　　两人嘴里说着好好好，却不挪步，我又催一遍，她们只得告辞。朱修冲我点点头，也追着晓晨和叶子走了。
　　李倩帮我打了热水，把床头的东西整理好，又拉着我的手红着眼跟我道歉：“对不起，妹妹。”
　　我伸手招过姐姐：“姐，这是小宝的阿姨，她很好，对小宝也真的很好，这些日子小宝全靠她照顾，我们现在情同姐妹，你也不要计较以前的事了。”
　　姐姐冷哼一声。
　　我问李倩：“小宝这两天弹琴还用心吧，我前两天刚因他不好好练揍了他一顿。”
　　“好多了，刚开了个新谱，正弹《童年的回忆》，小宝说他好好练，等你病好了，弹给你听。”李倩帮我虚了虚被子，站起来：“我们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拉着一直站在远处的老陈出门而去。
　　房间一下空了。
　　我昏沉沉地躺着，听姐姐和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聊天。
　　“老二，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我不？”
　　“不记得了，姐，我只模糊记得我爸我妈和我哥。”
　　“是啊，你走丢的时候才三四岁，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梅梅和老三都是你和小奇走丢后才出生的，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咱们还能团聚，梅梅竟然嫁给了你，真是有缘份呢。小奇你见了吧，他前些日子被查出得了癌症，幸亏是早期，多亏了梅梅和常医生。”
　　“嗯。”
　　“梅梅这病都是生闷气生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其实最藏心事，你以后要善待她呀。”
　　“我会的。”
　　“你好不容易回来，竟然一下子亲人又都没了，这滋味不好受呢......”
　　“姐夫现在做什么？”
　　“他呀，他一直在省厅，年龄快到了，上面又没人，估计做到处长也就该退了。”
　　“哦，回头我找姐夫喝酒。”
　　“行啊，你姐夫存的有好酒，等梅梅病好了，你们去家里坐坐。”
　　我又睡着了。在梦里，我哭着对大唐说，我没照顾好老三。大唐握着我的手，笑咪咪地看着我：好好活着......说着，人影渐渐消散退远。周围又有许多人影，老三，宁宁，唐爸唐妈，他们在向一座山峰走去，我去追，大声地喊，人影回过头，却是一群陌生人，面目模糊，呆滞，无悲无喜......
　　我睁开眼，一张人脸俯在上方，见我醒了，笑着问：“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是常医生。
　　“还好。”
　　“好家伙，你那个结节可真不小，快有二两重了。”
　　“人家好不容易炼了个金丹，就这样被你们粗暴地取出来了。”
　　常医生呲牙而笑：“行，行，还能开玩笑，说明心态不错。”又俯下身来，悄悄地在我耳边说，“快点好起来，我等着你的皮鞭和辣椒水。”
　　我避无可避地红了脸。
　　“医生，病理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姐姐凑上来。
　　“四天。”常医生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傅，干笑一声，“一会儿还有个手术，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姐姐不放心，又追了出去。
　　终于等到能和我独处，傅坐到我床边：“要不要喝水。”
　　“医生说还不能喝。”
　　傅红了脸，讪讪地：“你生病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见不到你。”
　　“是你躲着不愿意见我好不好。”
　　“所以，我生病当然不会跟你说了。”
　　“朱修已经辞职。”
　　“看来是你们公司有问题，留不住高端人才。”
　　“许多事情都是误会，是你想多了。”
　　“是，是我心眼太小，所以才会生这种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不用解释，你这么高冷的人，什么时候愿意开尊口解释给人听？你再考虑考虑，咱们找个时间去把婚离了算了，不要耽误彼此的前程。”
　　“我不离，我已经给我养父母说了我又结婚的事情了，我还答应他们带你回去见面。”傅的咬肌跳个不停，见我嘴巴紧闭，接着说，“咱们答应过妈妈，一起抚养小明，你不能违背誓言，咱们各自都离过一次婚，为什么还要这样轻率？你当初的幽默和风趣都去了哪里？我很困惑，这段时间太忙，所以......”
　　“呵，你忙，用很忙这种借口真的很没诚意，刚开始的时候，你也很忙，但你总会抽时间跟我约会，后来呢，鲁迅说过，我若喜欢你，你脾气再大都叫个性，我若不喜欢你，就算你温顺得象只猫，我都嫌你掉毛。我现在就是那只被嫌弃掉毛的猫，我的风趣和幽默一直都在，只是你的眼已经看不到了，我陪小心陪得很累......”
　　“我以后改行不行？我不太会跟女人相处......”
　　“咄，这就是你一直换女友的原因？”
　　“有可能。”傅很真诚地看我一眼，“我对女人又爱又怕，我真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我的心思大多都在工作上，最怕女人缠我，一缠我就想逃，所以，和我分手的女人大多恨我......”
　　“我和你众多的前女友一样，并无特别之处，也许更甚，我不但爱作，还会撒泼。我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想恨你，再恨我就没胸了，我还想再开开心心地多活几年，咱们还是分开的好。”
　　“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喜欢上了那个年轻医生？”傅的表情变得狰狞。
　　我气结：“是，我喜欢年轻男人，健壮，有力，温柔，有情趣，有激情，能给我快乐。”
　　有医生带着实习生进来检查伤口，看一眼傅，他沉着脸说：“我是她爱人。”
　　医生闻言，掀开了被子。我就象个在案板上的鱼，坦胸露乳一任一众男女围着评头论足，包括傅。
　　当初入院前，我还狷介不想让男医生摸胸，但是在手术前做各项检查的时候，医生让脱我就得脱，光着上身被摸来摸去，我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医生走后，傅细心地帮我调整好输液管，坐下认真地说：“我想好了，我不离婚，你想找别的男人你找好了，我不在乎这些，你做真实的自己就好，我绝不阻拦，只要你开心。”
　　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表面一本正经的医生拍着小手，无比期待地要做男仆欢迎我对他实施SM，一个曾经阅女无数的冷酷浪子要扮演情圣，并愿意低头让我给他戴顶绿帽子。
　　和老陈离婚时，我坚信老天给我关了一扇门，肯定会给我开一扇窗。现在看，窗是开了，窗外的世界我有点看不懂。它逗我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