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55、第 55 章

　　我到公司刚刚坐定，和小张小孙以及新来的小石把最近的业务分派处理完。江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宝从单杠上摔下来，磕到了下巴，估计是下巴脱臼了。
　　我连忙赶去医院。陪着小宝做检查的，竟然是林菊清。
　　“你一个大校长，那么忙，还来管这些小事。”
　　“怎么能是小事，老师们都忙，我今天正好空闲，再说，我是看着小宝长大的，我不能不管。”
　　小宝从检查室出来，看到我，眼泪汪汪的，不敢张嘴，只含含糊糊地叫我：“妈妈，妈妈。”扑到我怀里。
　　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我抱着他，亲亲他：“没事儿子，一会儿医生会给把下巴给你粘起来，过几天就好了，坚强点宝贝儿。”
　　我和林菊清带着他，去治疗室给他做复位、固定。我楼上楼下跑了几趟，突然感觉一阵晕眩，连忙扶住楼梯，一身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我拿着交费单回来，林菊清看我一眼：“你脸色不太好呢。”
　　“没事，最近睡眠不好，可能是缺觉。”
　　“到了这个年纪，一定要注意身体，我弟前几天去检查，腹腔长了个血管瘤，肾上也长了个肾上腺嗜铬细胞瘤，需要动两次手术，年纪轻轻的，一堆毛病。”
　　“我身体好，壮如牛，命贱，不会有事的，不过，最近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件事接一件事，搞得心力交瘁，有些话又不能跟别人说，憋得难受，回头，我要找你聊聊，我需要你给我做个心理治疗。”
　　“中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上有老，下有小，许多事情躲都躲不过，只有硬抗，学校马上放暑假了，等我去台湾学习回来，咱们约一下，我现在为了保持形象，酒也戒了，你别说，时间长不喝，还真想。”如果只看外面，林菊清妆容素雅，气质清淡，谁能想到她也有一颗狂野的内心呢？
　　“其实，咱们喝的不是酒，是知心，能和聊得来的人对饮，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你说的没错，等我给你打电话。”
　　小宝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出来，医生嘱咐：最近只能吃些流食，不要张嘴过大，不要吃难以咀嚼的东西，一个星期后来复查。
　　我拉着小宝追着林菊清不愿跟她分开。我跟着她去取车，眼巴巴地看着她上车，欲打火走人，我终于小声说：“我今天结婚了。”
　　“哦，恭喜，啊？”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半天，终于有些明白，“你不开心？”
　　“嗯。”我使唤小宝去旁边的商店去给我买水，把他支开。
　　她只得又从车上下来，问我：“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结婚？和谁？你是被迫的吗？“
　　我摇头，一时理不清头绪跟她细说，只是嚅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爱我......”
　　“你所遇到的每个人，都是你必须遇到的，这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功课，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对抗，试着去接受它，好的坏的，你不是在读《道德经》吗？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教之言，万物作焉而不离。所有的事情，顺其自然，自可拈花一笑。”
　　我低头想半天：“我试试。”
　　她拍拍我，冲我狭促一笑，“你追着我是要礼金的吗？放心，我会给你送结婚礼物的。”
　　我正接过小宝买来的水打开喝，听她腹黑调侃，一个不留神，又被呛到。这个家伙，她呛不死程岚，她想呛死我。
　　她的手机一直嘀嘀响，我终于脸红脖子粗地喘匀，退后一步：“我懂了，你忙，你走吧。”
　　老陈黑着脸和李倩在门口等。
　　“什么破学校，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给小宝转学。”老陈一进门拉着小宝细细讯问半天，转过头向我就发难。他忘了当初求告无门，小宝差点无学可上的事实。
　　“小宝是自己在单杠上玩，手滑摔下来的，和学校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去厨房给小宝做饭，把锅盆摔得山响。
　　“就是他自己摔下来的，学校也有责任。”
　　“人家学校也没有推卸责任，是林校长亲自带小宝去的医院。”
　　“那是因为他们理亏。”
　　“你这种人，小农意识，得理不饶人......”
　　“你大度，你大方，你是城里人，我们都是土鳖，山炮。”
　　小宝吓得扎在李倩怀里哭了起来。
　　“你们别吵了，吓着孩子了。”
　　小宝是我和老陈的软肋，我们同时住嘴。
　　“你们吃饭没？”我问李倩。
　　“吃过了。”
　　我给小宝煮了一碗粥端给他，让他自己喝。喝完他自去写作业。
　　老陈和李倩并没有走的意思，一人一杯茶，喝得有滋有味。
　　“今天我有事来跟你说。”老陈终于开口。
　　“说吧。”
　　“我和倩倩想带青青和小宝去加拿大。”
　　“要办签证是吧，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给你。”
　　“不是旅游。”
　　“不是旅游？”我在老陈和李倩脸上来回巡视，终于明白，立刻站起来，“不行，你们想去当外国公民你们去好了，干嘛打小宝的主意？小宝跟的是我，我不会让离开我的。”
　　“为了小宝的将来......”
　　“我没觉得在国内有什么不好，中国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以后在国内也会有好的前途，再说了，他是我的，我的，决定权在我。”
　　“你有没有问过小宝的意思？”
　　“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懂什么！哦，我知道了，我说前一阵小宝怎么和他同学吹牛要出国呢，原来你们早就在做他的工作了。”
　　“这都是我的主意。”李倩拉开老陈，“青青的学习一直跟不上，我想，她可能不太适应国内的教育，想带她出去上学，国庆说要带就两个孩子都带上。”
　　“他做梦。”
　　“你再想想。”李倩恳求我。
　　我一挥手：“不用想了，你们走你们的，小宝一定要留下。”
　　“妹妹，小宝是国庆的宝，我也会视他为己出......”
　　“我累了，明天还要早起。”我下逐客令，”小宝，爸爸和阿姨要走了，送送他们。”我扭身进了卧室。
　　傅的来电在手机上显示的时候，我吓出一身冷汗。我忘了今天是我和傅的新婚之夜，我答应了唐妈今天回去，而我早已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喂。”
　　“梅梅......对不起。”
　　“咋了？”
　　“北京那边出了点状况，我要连夜赶过去，我现在已在机场。”
　　“哦，这样啊。”我长出一口气，擦擦一头的汗，“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也刚忙完，只是，妈妈那边怎么交待。”
　　“如实说。”
　　“不要，你就说，你有事去北京，我为了不和你分离，和你一起去了。她有嫂子照顾，我今天不过去应该没事，正好陪陪小宝，我有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傅轻笑：“好，照你说的。”
　　晚上睡到床上，我紧紧地把小宝抱在怀里，熟睡的他感受到我的存在，把腿伸到我身上，摸着我，露出满足的微笑。可能我搂得太紧，他嫌热，翻了个身，胳膊碰到我的左胸，疼得我一哆嗦。
　　我忍着瞌睡爬起来，上网对着网上的各种描述，做了半天自我检查，越摸越恐惧。癌症那两个字眼，在眼前跳得象两只麻雀，耳边嗡嗡直响。我甩头，我不能自己吓自己，我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我有大大小小一堆人需要照顾，我不能倒下啊。
　　只是想想，要坦胸露乳地被一个男医生摸来摸去，怪难为情的。
　　我给程岚打电话。
　　“我原来医院的乳腺科医生是个女医生，明天我带你去。”程岚做事干脆利索，不带一丝犹豫。
　　“我唐爸去世了，后天火化，等我忙完吧。”
　　“有病就别等，只需做个彩超或核磁共振，我在那里熟，不用排队，很快。”
　　我又想磨叽，程岚说她九点在医院门口等，不等我答，便挂了电话。
　　又是一晚上睡睡醒醒。躺到五点，我索性起床。
　　窗外的天光渐渐放亮，鸟鸣清脆，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带着小宝去医院。
　　小宝以为又要去给他看病，吓得在车上抱着头不住呜咽：“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我给他解释半天：是妈妈身体有问题，是妈妈去看病。
　　小宝哭得更凶：“妈妈你别死，我不要你死，呜呜......”
　　我安抚他半天，手忙脚乱地开车到了医院 ，拉着小宝跟着程岚飞奔。
　　我的头又是一阵眩晕，幸亏已经走到乳腺科门口，我扶着门，喘了半天，恶心的感觉才慢慢压下去。
　　有病人在家人的陪同下，表情凝重地出来，听她们低语，癌症的字眼清晰地飘进耳朵。我推门的手竟然有了一丝迟疑。
　　医生检查了半天，表情凝重：“按症状，象是结节，但是一般的结节没有这么大，位置又靠近腋下，不是很乐观，你还是做个彩超看看吧。”
　　“是癌症的机率有多大？”
　　“去，哪有那么多的癌，女人乳腺增生是常见病，几乎每个女人都有，是吧刘医生。”程岚在我背后轻轻地捶了我一下，不让我多想。
　　“看检查结果吧。”
　　医生开出单子。
　　我还没接过单子，只听背后砰地一声闷响，我扭头，闲不住的小宝偷偷爬上了检查床，一个不小心从检查床上摔了下来，头先磕在床边的凳角，又栽在地上。哇一声，小宝惨叫着哭了出来，我抱起他，额头鲜血直流，伤口森森见骨。
　　“外科在楼下。”
　　我抱着小宝，单子也顾不得拿，奔去外科。
　　“没磕到下巴，万幸，伤口只需缝合。”
　　医生开出一堆单子，程岚踩着她的高跟鞋，风一般跑前跑后。
　　处理完小宝的伤口，已经中午，不顾程岚的苦劝，我坚持不再去检查，回家。我死不要紧，孩子不能有事。
　　领着小宝敲开老陈的家门，他看到小宝包扎得象个粽子一样的头，几乎红着眼要打人。
　　“你这妈是怎么当的？昨天磕到下马，今天怎么额头也磕破了。”
　　“国庆，别这样，哪个当妈的愿意孩子受伤，伤在孩子身上，她心里更疼呢。”
　　李倩给我端来一杯水。又小宝拿了一盒奶，插上吸管，递给他。小宝一口气喝完，仍说饿。李倩又给他沏了一碗芝麻糊，一勺一勺喂他。小宝倚在她腿边，吃得心满意足。
　　看着小宝对李倩比对我还亲呢，我没有一丝的嫉妒和不快。我从心里觉得多个人爱小宝，是他的幸运。李倩比我温柔比我细心，孩子的眼睛最真。
　　李倩柔声问小宝：“疼吗宝贝儿？”
　　小宝点点头，又摇摇头，亲呢地扎进了李倩的怀里。
　　我抚额，闷闷地说：“关于出国的事......你们容我想想。”
　　“真的？”老陈几乎跳起来。
　　“让我想想，也许小宝跟着你们，比跟着我幸福......”我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不住地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