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34、第 34 章

　　一场大雪造成的交通混乱很容易便会解决。
　　融雪剂铲雪车齐上，中午十点左右，查交通路况，高速已经开通了。
　　“再见。”我收拾完东西，站在门口换上鞋子。
　　他过来，轻轻地抱了一下我，说：“再见。”
　　我开门而去。
　　虽然我们都要出发回去，目的地也相同，但我们各有各的车，各有各的路要走。
　　我们只道了再见，我们没有说再见。
　　我径直回办公室。
　　“功臣回来了。”老三搓着手冲我直笑。
　　我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老三笑了，看到他的笑容，我心里一暖：“你爸还好吧？做手术了没有？”
　　“他不做，他坚持要保守治疗，我也没有办法，就让老妈守着他呗。你看看我现在，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难啊。”他坐下给我泡茶。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禁一阵发呆。
　　他拿着那几张合同研究半天：“前期的设计咱们来做，标识和户外部分的后期制作和安装要再找人，你之前合作的有没有合适的厂家？”
　　“我问问杨杰，他有个伙计好象搞的有。”
　　“抓紧时间，这方面你比我懂，和医院协调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去约时间拍外景，你只负责后期，还有要分包出去这一块，价格不但要压低，质量也得保证。”
　　“嗯，好。”我看看表，“还有时间，我去看看朱修。”
　　“去吧。”提到朱修，老三的脸便如挂了冰霜。
　　赶到宾馆，按了门铃，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男人，我连忙道歉，回到前台一问，服务员说两天前房子已经退掉。我又赶去朱修家。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我从包里找出钥匙，犹豫了半天，也没有勇气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我天生就是驼鸟式的人，遇到问题不敢面对，下意识地总想逃避。
　　我不敢打电话。我回家。
　　我打电话给老陈，告诉他我回来了，我去接小宝放学。
　　我在学校的大门口，被看大门的张大爷拦下：“你接哪个同学？”
　　“我接......”我正回答，一眼看见从校园里跑出来的小宝，后面跟着李倩，我招手大声喊，“小宝，小宝。”
　　小宝看见我，飞奔而来，扑到我怀里：“妈妈，妈妈。”
　　李倩拿着书包，笑着也跟过来。
　　张大爷骚骚头：“你是陈恩正的妈妈呀，怎么没见过你。”转身进了传达室。
　　“你好。”李倩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的手机搞成了静音，接到小宝才看到国庆的未接来电，说是你回来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摸着伏在我怀里的小宝的头。
　　“妈妈，今天晚上吃啥饭？我饿了，咱们邀请阿姨去咱家吃饭吧，阿姨对我可好了。”小宝仰起脸，黑亮的眼神象极了老陈。
　　“好啊。”我只得虚以委蛇地假笑。
　　“阿姨，阿姨，我请你去我的新家看看，我让我妈给你做红烧肉，她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小宝拉着李倩的手不放。
　　“好啊。”李倩没有拒绝，笑吟吟地看着我。
　　“那走吧。”当着小宝的面，我实在不忍黑脸。看李倩的意思，她是有心要去我那蜗居走一遭的。
　　我开车走前面，李倩带着小宝开了她的车在后面跟。看来，这段日子小宝和李倩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家里几乎什么也没有。我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一把青菜一块牛肉几个土豆西红柿上楼。煮锅粥，炒了个青菜，做了个土豆烧牛肉。
　　我做饭的功夫，李倩陪着小宝在做作业。他的作业就是给小人儿穿衣服。先画个小人，剪下来，再比着小人画衣服，外套、裤子、裙子、帽子、鞋子，还有马甲。两个配合默契，有说有笑。李倩对小宝的用心，一点也不虚假。
　　我盛好饭，招呼两人吃饭。
　　小宝吃了一口，皱眉嘟嘴：“妈妈，你做的没有阿姨做的好吃。”
　　“那我向阿姨请教，下次做好吃行吗？”我强颜欢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如果不是想着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他，又有假想敌在侧虎视眈眈，我真想翻脸。
　　“我在广州生活了十几年，什么没学会，就学会炖汤了，我下次炖锅汤给你送来，放冰箱，想吃就可以拿出来吃，我看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有孩子，不能将就。”
　　“客气客气，谢谢。”
　　三人把饭吃完，李倩抢着去厨房洗碗。我陪小宝弹钢琴，给他读书，给他洗脚，哄他上床睡觉。
　　哄睡了小宝，李倩也把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茶盘也被她擦得干干净净端了出来，烧了壶热水，象个主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边泡茶一边叫我坐：“妹妹，过来喝茶。”
　　我磨磨蹭蹭地坐过去。我们的身份角色好象搞反了。
　　“妹妹，你最近瘦了不少，工作很累吧。”
　　“嗯，还行。”
　　“我一直很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见我不语，又继续说，“亏欠一个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真的，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回来，我不该那么急切，不该步步紧逼着去伤害你。”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们就好好在一起吧，不用在意我怎么样，你也给了我足够多的补偿。”
　　“和人比起来，钱算什么。虽然我和国庆在一起了，但我一想起来你，我就不安，并没有想象中快乐。”她见我不置可否，又接着说，“我的父母当初也只是农民，我八岁之前，家里都很穷，父亲只是一个巧合的机会挖煤矿挣了钱，你不知道作为出身底层的人是怎么挣钱的，没黑没夜，没有节假日，我们家几乎没有在过年吃过一次团圆饭，他们两人都落得一身的病痛。父亲脑子活，后来跟着南方人炒房子，挣了更多的钱，钱愈多，人就越膨胀，一心想要跨入上层社会，在我的婚姻上，他偏执如牛，家里条件不好的他认为人家是图我们钱，家里条件好的人家又根本看不上我，我胆小、拘谨、无趣......我和国庆性格契合，有共同语言，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我认定他就是我这辈子的爱人，为此，我和父亲抗争多年，终是拗不过他，但我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所以，等父母去世，我就回来找他，当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的时候，我是下决心要把他夺回来的，但真的达到目的，我却良心不安，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其实你也看到了，我和老陈十年的感情也就那回事，全靠孩子维系，不然，他也不可能一见到你回来，就马上放弃我。男人最理智，他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他知道他要什么。也许你的出现，是拯救了我，将我从一段将死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我的退出，能成全你们，也算是我的功德。”
　　“啊，谢谢你，谢谢你的善良和宽容。”
　　“不，我应该谢谢你，对小宝那么好，这些日子他全靠你照顾。”
　　“他很乖，很可爱，我喜欢孩子，他又是国庆的孩子，我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我会好好对他的。”
　　我摊手：“你看，我们这样挺好，我最怕吵架，最怕为了一点东西打破头去争。我们以后可以象朋友那样相处。”
　　“只怕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你品格那样高贵，而我，太自私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是我太懦弱，也许是我不够爱。”我端起茶，喝一口，将喉间的那一团温热的液体也一并咽下。
　　“国庆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不，他的幸运是你，你俩两情相悦，相互思念，如今又可以两厢厮守，我只是你们生命中的小插曲，顺带有了小宝这个小变调，你们能善待小宝，我已经很满足，也许，幸运的是小宝，又多了一个爱他的人。”
　　“真谢谢你的豁达。”李倩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
　　我耸肩，受之不恭。
　　“这么晚了，我也该走了，不打扰你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她终于肯起身。
　　我将她送出门，回来又将自己陷在沙发里，把残茶一饮而尽。
　　也许今夜不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