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19、第 19 章

　　签过合同的第二天，首付款就打到账上。
　　终于有钱发工资了，我打电话给老三汇报，他一点也不兴奋，只是语气平静地给我泼冷水：“和大公司合作的优点就是回款及时，但也不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也别得意忘形，一定要认真对待。”
　　果然，随着项目的展开，被虐的节奏开始了。
　　他们对细节的要求严格得令人发指。有时一个英文字母的字号，一个色值一个分镜头都会一来一回地改上一星期。办公室过了要上报分公司，分公司过了要上报总部。负责这个项目的三个大男人都被搞疯了。
　　老三终于能来上班。
　　一来就请大家吃饭。吃饭就吃饭，他竟然要酒，要酒就要酒，竟然让大家能带老婆的带老婆没老婆的带女朋友。他不喝酒，也不吸烟，菜也吃得少，就笑咪咪地陪着大家闹。
　　我送他回去，忍不住埋怨他：“你这是干啥，今天大家都喝醉了，明天估计没有人能上班。”
　　“有什么大不了，没人上班就休息，小公司要有小公司的管理方法，用大公司那一套行不通，你太较真，把弦绷得太紧了，我让大家放松一下，效率会更高。”老三嘿嘿笑，躺倒在座椅上，忍不住感叹：“看他们年轻真好，能吃能喝能闹，我现在这样，不能吃肉喝酒不能抽烟，不能有性生活，活着真没劲。”
　　“切，能活着就不错了，想想你父母双全，老婆温柔体贴，孩子快要出生，公司有人给你看着，给你跑腿被你使唤送你回家，你知足吧。”
　　“是哦，经你这么一说，没那么坏。”老三重又坐起，掏出手机，“宁宁这两天有点咳嗽，医生让她晚上多泡泡脚，我得问问她泡脚了没。”
　　“快生了吧。”
　　“快了，离预产期......”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他接通，“喂，妈，啊，真的，好好好，我马上就到家了，二十分钟，你们先准备，咱们马上去医院。”
　　他挂了电话催我：“地气儿真邪，说生就要生，你快点。”
　　不用他说，我已经猛踩油门，在车流中左冲右突破浪前行。
　　把一行人送到医院，唐妈和老三扶着走不成路的宁宁，我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去住院部。包里的电话催命般地响，但我腾不出手来接，只能让它响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上了电梯，我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包里找出手机。是老陈。我回过去，老陈劈头盖脸语气焦急：“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快回来，我刚下楼买包烟，回来发现小宝不见了，估计他睡醒在家里找不到人，打开门自己跑出去了，我下楼找了一圈......”
　　老三挥手：“你走，快走，快走，有事打电话......”
　　电梯我也顾不得坐，从楼梯飞奔下楼。我的手是抖的，腿是软的，眼前昏花一片，抹一把，发现是泪。
　　一进小区，停好车就给老陈打电话，老陈只说一句来南门就把电话挂了。我跑过去，只见老陈抱着小宝正和保安在说着什么，我飞奔上前，一把把小宝抱了过来，象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宝宝，你怎么跑出来了，吓死妈妈了。”
　　“妈妈，妈妈。”小宝搂着我的脖子，哭得直抽。
　　保安说：“这么晚了，你家孩子跑着找妈妈，幸亏门岗有人拦着，不然他就跑出去了，多吓人。”
　　“谢谢，谢谢，我明天会去物业上郑重表示感谢。”我点头哈腰，不住道谢。
　　和老陈一起往回走，他先是埋怨我回家太晚，我忍着不吭。他转而又怪小宝不懂事，恶狠狠地说：“真想把他揍一顿，一会回去你揍他。”
　　“为什么要揍？能找到他已经谢天谢地，我不揍，我也不许你揍，小宝没有错，他那么乖。”我用力地抱着小宝，脸贴脸地亲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宝贝儿，你吓死妈妈了，如果没有你，妈妈可怎么活，妈妈不能没有你，下次你再发现家里没人，你就在家里等，你要记得爸爸妈妈那么爱你，不会把你丢下的，你就耐心等一会儿，可以看会儿书，可以玩会儿玩具......”
　　“还有下次？”老陈咬牙切齿。
　　我一哆嗦：“对，以后爸爸妈妈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的。”
　　远远地，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陈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谢天谢地，孩子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太好了，我刚才跑到那边问了一大圈......”
　　女人过来，摸了摸我怀里的小宝：“宝宝，你吓死阿姨了。”
　　两人对视一眼，我说着谢谢。是那天去家里吃饭的那个女人。她冲我点点头，转身对老陈说：“好了，没事了，我走了。”
　　我抱着已经几十斤重的小宝走在前面，老陈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女人道别。
　　怀里的孩子愈发地重，我汗如雨下。
　　哄睡了小宝，我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我看老陈一副表情复杂沉重想要深谈的架势，倒了杯茶，坐到了沙发的一头。
　　“小宝学校的事情估计泡汤了，得另想办法。”
　　“好，知道了，本来我也想跟你说这个事情，林老师自己办了个私立学校，去那里上吧，就是有点远，学费也不低。”
　　“你不是现在挣钱么。”
　　“反正就一个孩子，怎么着也供得起吧。”我知道老陈在讽刺我，但我不想在他气头上和他吵。
　　“行吧，反正我也尽力了，只要孩子有学上就行。”
　　“还有别的事吗？”我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问他。
　　“没了。哦，对了，我妈和我姐想让把老家的房子翻盖一下，说是让我们几个对钱，一家出五万。下个月就动工，我跟你说一声。”
　　我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朱修曾跟我说过，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还有，就是今天你见的小李，我原来的同事，她新买了房子，在咱小区，以后就是邻居了，她没有工作，我想，如果你太忙的话，下午让她帮着接接孩子......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她打，人家帮咱找了一晚上孩子。”
　　“她，很好，很热心。”我心一沉，语气干涩。
　　“她......”老陈叹了口气，目光飘远，有掩饰不住的温柔。
　　该来的终于来了。我象个垂死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哦，我以后尽量早些回来，老麻烦别人也不好。”
　　老陈挥手：“你也想想，自从你开始上班，七点之前回来过几次？这事先这么说吧。”
　　老陈起身，径自去洗澡睡觉，我在沙发上呆坐半天，老三的电话来了：“孩子找到没有？”
　　“找到了。”
　　“吁，我就知道不会丢，我刚才让我爸卜一卦，他说能找到，果然，老爸的水平还是可以的，太好了，我跟你说，我现在心情也不好受，宁宁到现在宫口才开了三指，已经疼得鬼哭狼嚎，那帮医生都是冷血，只让等，我急啊，这真是有力出不上......”
　　“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门关......”
　　“梅梅，你咋了？哭了？”
　　我抽抽鼻子，抹了抹眼泪：“没有......三儿......估计我不能给你家孩子当干妈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个预感，我估计，要离婚了。你找个家庭幸福的女人当干妈吧，可能我不配给孩子当干妈了。”
　　“老陈那个王八蛋，他欺负你了？你俩吵架了？他打你了？”
　　“没有。”
　　“哎，别哭了别哭了，孩子不是没丢嘛，不能互相埋怨知道不？伤感情。过几天，我找老陈喝酒，哦，喝茶，我跟他聊聊，到这岁数了，做事不能冲动。哎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看宁宁。”
　　我收了收眼泪，挂掉电话。我歪在沙发上竟然入梦。梦里，小李微笑着对我说，我和老陈是相爱的，请你放手，成全我们......
　　梦太长了，我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