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颜》洛城无主

12、分道扬镳

　　那天顾盼与林川分别后，她以为从此两个人可以为各自的学业奋斗，相互鼓励，可现实并未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林川没有去上大学，多年来，他一直依靠着凌家生活，而现在他不愿意让他们再为自己的生活操劳，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他决定从此以后自食其力，一边工作，一边找寻自己的家人。不管凌洛的父母怎样挽留劝阻也没有改变他的决定，而事实上，他已经无法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生活下去。当晚，林川和凌洛进行了一次极为庄重的谈话，他向凌洛倾诉了这些年来的想法，表达了对他们一家的感激，也表达了自己对家人的思念。林川最后对凌洛说：“希望你能够好好上大学，不要让我失望。”
　　这天晚上依然明月当空，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离开家的那个晚上沿江而下，那种恐惧简直让他心头发凉，十几年来，对故乡的思念日渐减退，越来越远。如今又要追溯那些童年的记忆，他才意识到，原来时间走过了这么长，而细数起来竟然这么的空白，不由得耳边响起了船桨的声音，林川深知，这是远年记忆的召唤。
　　对于顾盼这个给过他感动的女生，他不能对她诉说任何有关过去的事情，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也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性格柔软的一面。他本想和她一起去上大学，就像高中一样的可以相互讨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那天他把刻玉交给顾盼的时候有过这种想法，那天在校外相见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想法。他为当下的矛盾忧愁了好多天，至于他最后决定不去上大学是因为他放不下过去，他对自己的过去负责。每次他想到自己的父母的时候，心就像被冻结了一样，呼吸都停止了。想到父亲的慈爱，母亲的微笑，他们平日里的呼唤、呵护，都历历在目，他开始迫切的想要寻找自己的归宿。为此，第二天早上，林川告别了凌洛一家，踏上解开心结和追寻梦想的道路。
　　而凌洛一直被当做好孩子来对待，十几年来并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唯一可说的便是林川的加入。他们从小以兄弟相称，一起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他们被称为学校里最默契的兄弟。他们性格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他们都相信变化，不愿意守旧，因此两个人总是可以一起说说笑笑，谈天论地，潇洒不羁。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成绩，但他们从不讨论成绩，除此之外几乎无话不谈。虽然自从进入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同班上学，但平日里上下学都是一块儿，就像亲兄弟一样。
　　凌家对他俩等同对待，在风格的选择上，林川走的是一种随性自然的路线；凌洛走的是一种色彩明亮，阳光暖性的路线。这让他们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林川神秘，耐人寻味；凌洛亲和，阳光健谈。凌洛有一大堆的朋友，在生活中经常有人打趣，而林川好像只有顾盼这么一个亲密朋友，因为他总是做不到敞开心扉。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神秘甚至高冷的外表下其实矫饰的是一种胆怯，因为他对自己的过去没有定论，没有底气。尽管凌洛一家对他很好，给他提供了原本不可能拥有的生活，虽然他也十分感激他们犹如亲生父母一般地照顾自己，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未知让他无法安心的继续这个样子走下去，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点什么了。所以在高中结束后，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

　　九号这天，凌洛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了J城，他们当天便在市里住下了。当这座城市刚刚进入夜晚的时候，凌洛的父亲带着他到街上散步。这天他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陪儿子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虽然以后这里将是儿子最熟悉的地方，但像这样父子二人在街上闲走还是头一回。
　　父子俩在大街上缓慢的走着，凌洛的父亲看着那路边灯光闪烁的店面，还有那路面上的积水反射过来的昏黄的灯光。几乎是同时，在凌洛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在过去的岁月里父子二人一起经历过的夜晚。那时江边晚上照明都是用火把，凌洛家的房子建在靠近江边五里的高地上，每到晚上，从房子里通过窗户便可以看到那沿江排开的闪烁灯火。
　　此时月亮将圆未圆，悬在仰角七十度的夜空。凌洛的父亲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便对凌洛说：“如今你终于考上大学了，我心里宽慰了很多，但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林川。他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父母，直到现在都没能和父母相见，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他却义无反顾的放弃了这个机会。他真是一个勇敢自强的好孩子，也重情义，有担当。”
　　凌洛对父亲说：“林川这么做也是让自己舒坦一些，他喜欢顺着心里的想法做事。我相信他凭着这么多的优点，即使不上大学也会有一番大的作为。”夜晚渐渐地凉了，路摊上的蒸笼里冒着白茫茫的热汽，街道上的空气里也因刚下过雨的缘故变得朦胧。忽然父子俩同时说了句：“回去吧！”然后转过身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在旅馆里的这晚格外寂静，没有风吹也没有虫鸣，月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打在窗帘上，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一辆汽车路过，除了轻微的隆隆声以外，还有车轮压过柏油路发出的黏泞的声音。凌洛心想：过了今晚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大学生了，这十几年过得真是太快了，在江边的那个小镇度过的岁月永远的成为了过去。事实上，那些船桨声将在以后的夜晚成为凌洛梦中才有的片段，就算在以后，在他回家的日子里也不会再听到这些声响，因为凌洛的父亲回家后的一个月里就把家搬到了离老家稍远的市里，那些关于水的记忆永远的尘封在一家人的脑海里。
　　第二天天一亮，父子二人便起床了，收拾了一下就拿了行李退了房，直接往学校赶去，从市里到郊区的学校还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当凌洛拖着行李来到学校大门的时候，正是上午八点多。校方在大门外两侧升起了大红灯笼，正面是用风机吹起来的红色半圆形的浮门，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欢迎2013级新生，上面还系着许多彩色的气球。
　　学校内道路交错，人流攒动，全是家长带着孩子前来报到的，行李箱的轮子拖在地面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凌洛一连问了好几次路才到了报到的地点——夕湖。夕湖位于大学的中心，是一个近似心形的人工湖，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绿树环绕，花柳相依，湖边台阶错落有致，有两条小石板路通往湖心。在湖的中心有一座白塔，白塔有十七层高，加上塔尖是52米，站在高层便可以将整个校园尽收眼底。而且当你站在塔上往下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湖的形状并不是个心形，而是一个夕形，白塔所在的位置正是那夕字中的一点。
　　此时湖的南面和西面早已围满了人，各个学院的学长学姐在路的两旁搭起了帐篷，拼好了桌子，等待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凌洛把相关的事物交代完以后便在一位学长的陪同下前往学生宿舍。凌洛推开门才发现，这时宿舍里已经来了好几个同学，凌洛对他们说了句大家好。随即便是四个人热情的自我介绍：
　　“我叫张暮，来自大连。”
　　“我叫尹铭，来自长沙。”
　　“我叫王力，来自金华。”
　　“我叫凌洛，来自九江。很高兴和你们成为室友。”
　　说也奇怪，四个人都是外省的人分到了一块，后来得知，这并不是校方的缘故，其实S大的生源比例中外省的占了将近一半，同是外省的分到一块儿实属正常。把宿舍收拾好之后已是中午，凌洛和父亲一起吃了个午饭之后，父子俩就告别了。下午快要傍晚的时候，导员便召集全班同学在楼下集合，说是要开一个全体见面会。会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是王力先上去的，他身高体壮，面色微黑。轮到凌洛的时候，他步伐沉稳有序，目光平视，明显的带有往日里的随性和不羁，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因为在以后他将不能再找回自己往日里的样子，哪怕是岁月留下的影子。
　　他没有先开口说话，便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凌洛’这两个俊秀的粉笔字，说是防止大家搞不清楚，其实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字体，俗话说字如其人嘛，况且，写一手好字一直以来都是一件引以为傲的事情。这样一来，凌洛给人留下的印象里除了清秀爽快之外还有三分的温文尔雅，他的开场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同学们轮流介绍完之后，导员老师用几段洋洋洒洒的话盛赞了S大如何的风雨载途、继往开来，又如何励精图治、名扬省外。凌洛的目光这时已经游离到了窗外，他看到，夜空下的校园明灯高悬，绿树在灯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温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跑出去上个厕所，然后在树下面大口大口地呼吸夜晚清凉的空气。那昏黄的灯光散射的露气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直到这一刻，凌洛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一个距离家乡很远的地方。散会后，凌洛和室友有说有笑地回宿舍了，这一夜，一切都平静的出奇。
　　大学的课堂与高中时的明显不同，没有了班主任每天的查班，教师则隐身到屏幕后成为同步发声的机器，即所谓的“课件多媒体教学”。老师不再关心课堂的质量，上课也只是在完成一次历时两小时的阅读工作——这就是无数人曾经期待的大学课堂。上了几天课之后，凌洛彻底困惑了，课堂的枯燥无味让他无法忍受，他将理想中的大学课堂和现在的大学课堂对比分析之后，又想起高中时的老师幽默风趣的谈吐，悲痛至极。
　　过了两个周以后，凌洛和张暮商议之后，决定创立“创新交流社”，凌洛为社长，张暮为副社长，尹铭为纪检委员，王力为财务会计。光是筹划工作就用了三天时间，他们还请教了学姐学长，查阅了相关资料。各项事宜都统筹规划完成后，终于向学校递交了一份社团开团申请书，万幸的是，在将近一个周的等待之后，终于得到了学校的审批。校方阅读了他们的倡议书，策划书，并且深受启发，竟然还给他们拨款500元作为开团资助费，这一喜讯让他们几个快高兴的过了头。接着便是制作条幅，印发宣传海报传单，起草社团纲领章程，他们分工明细，不知疲倦，工作进度很快，终于赶在第四周周六“百团大战”之前完成了全部工作，正式准备接纳新成员的加入。
　　社团纳新这天，夕湖边被各大社团整整围了一圈，路上都站满了人。凌洛的社团一天下来业绩颇丰，由于主旨鲜明，创意新颖，策划独特，使得“创新交流社”在众多的社团中独树一帜，吸引了众多新生的眼球。这一次社团初创便吸收了124名新成员，为了提高社团的办事效率，同时又不至于权利的过度稀释，为此，又任命了四位社团干部。何倩任文案负责人，负责各种文件的撰写、整理、汇编工作；王若音任宣传委员，负责社团的新闻宣传和联络工作；刘畅为调查委员，负责社团的调查采访摄影推荐等工作；李婷任设计师，负责活动的策划，场景场地设计，以及活动过程中的组织管理工作。她们各有所长，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和评定之后才被任命的。自此，“创新交流社”终于整顿完毕，也终于名副其实，它吸收了最有活力和创新意识的人才，成为了学校最有生命力的组织。
　　凌洛国庆节回到家以后，接到了来自顾盼的电话。她着急的说了一通，像是丢了一件极为珍贵的东西一样。她说：“凌洛，林川去哪里了，我怎么联系不到他了。自从上了大学一个月以来，他都没有回复我任何的消息，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凌洛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说道：“我知道，但是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我们见个面吧，我当面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