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海》坡上的皮狐

3、第 3 章

　　马上就要五一，学校只给了高三的学生一天假，而且正赶上校运动会，陈深他们这些“命运关头”前的学生自然没有参加的份，只能窝在教室里听着外面欢天的音乐刷题。常有低年级的学生从教室门口窗前路过，探头探脑的看来看去，就算同一个体制下规范出来的学生看到他们的状态还是生出了新奇感——原来学还能上成这样。
　　班里不是没人抱怨的，政治课的时候外面的运动会开得最是热烈，唯物论辩证法在脑袋里胡乱转了个圈又被滔天欢快的音乐声挤出去，有几个坐不住的男生缠着政治老师撒娇要提早下课。陈深其实觉得很无所谓，她自己对于该拥有怎样的生活方式并无太多强求，外界给予她怎样的规范她都还算能心安的接受。
　　陈深扭头看了眼同桌，他正埋头写言情小说。陈深刚和他坐同桌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好，那时候高三刚刚开始，陈深从苏青旁边被调过来，她抱了一大包书要经过他的座位到里面去，陈深只记得他瘦瘦一条站在桌边，校服短袖的肩线垮垮的拖在胳膊上，头低的似要钻到地里，整个人像个细面条。陈深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她扭头道歉，却见他猛地瑟缩在一旁，极可怜的微微摇了下头。陈深几乎是立刻生起了反感来，她只觉得他唯唯诺诺。
　　之后的好几天他们几乎都没什么言语来往，直到有一天陈深写作业时突然感到有人揪她的袖口，扭头是同桌正睁着眼睛看她，她猛然发现同桌长了一双极水灵的眼睛，很女气但意料外的不违和。同桌见她看过来，又微微瑟缩了一下，后又梗了下脖子似的直视她，开口了：“我叫叶蓁蓁。”
　　陈深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了，她有些好笑：“我当然知道，咱们都做了一年同学了，更何况你的名字这么……有特点。”和他的人一样梦幻少女。叶蓁蓁倏地红了脸，支吾了半天，突然连眼睛都红了，他猛地扭过去，盯着桌面，竟是哽咽了，像被石头塞了喉咙般的说：“你不要笑我。”陈深看着他隐忍抖动着的瘦削的肩胛骨，想起班里男生对他并不隐晦的调笑，心里一瞬间复杂。
　　后来他们却莫名有些熟络起来，虽然他们彼此对对方都仍旧一无所知，但却冥冥中有了几分理解。陈深很快就发现他上课很少听讲，总埋头写着什么，陈深不是一个对别人的事情很热络的人，却也忍不住去问：“你在写什么？”叶蓁蓁默了一下，没吭声。
　　良久他却突然开口了，很真诚的闪了下眼睛：“你要不要看一下？”陈深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点头了。陈深看到的那一页是一段独白，口吻应是位女子，文笔称不上有多好，但很独特。陈深读过很多语言漂亮的文章，但大多千篇一律，有很多人一味模仿那些复杂华丽的句子，用貌似独特的词语句法拼凑成段，殊不知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华丽的文笔，难得的是自有风格。陈深觉得叶蓁蓁写的，很有气质。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抬头说：“是个爱情故事啊。”叶蓁蓁红着脸点头，想了想又开口了：“就是言情小说。”陈深觉得他此刻出乎意料的坦率很有意思，但只是笑了笑，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了。
　　陈深从回忆里收了神，看了眼叶蓁蓁埋着头无比专注的样子，想他的小说也应该快写完了吧。这时候政治老师已经被说动，估计也是体谅同学们连日的枯燥，竟然真的提前十分钟下课，放他们去蹭热闹。班里一阵狂热的欢呼，一溜烟就没几个人了。陈深习惯性的看了眼苏青的座位，发现他早不在了。想想也是，他八成是最先跑出去打球的那波人。
　　陈深坐了会儿，又鬼使神差的朝吴绍正的座位看过去，没想却正好和他做了个对视，陈深心跳了一下，收回了视线。吴绍正却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课桌，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陈深觉得他态度自然的莫名，低头想了下，还是拒绝了。吴绍正没说什么，温温笑了下，这时候班门口有与他相惯的兄弟探出头喊他：“绍哥！你窝在里面干嘛呢！”
　　吴绍正扭头高高的回了句：“你小子鬼嚎什么，马上就过去了！”然后突然软下来向陈深低下声道：“那我就先走了。”陈深被他一来一往转变突然的态度搞的不知作何感想，只挥手示意让他赶紧离开，然后趴在桌子上发了会儿呆，没看见叶蓁蓁顿住了好久的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