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之纪》烬酒

2、第2章

　　万宁已经在后面小声的抽泣起来。连城死死盯住外面的那只动物，嘴唇无声的动着，江瞬觉得他似乎是在倒数。果然，五秒后，连城爆喝一声：“踩油门！”同时左手猛地抓住方向盘向左打到底。
　　江瞬反应迅速，一脚把油门蹬了下去，车子小幅度拐了个弯，径直撞上了那动物。它似乎是怒叫了一声，向旁边跳开，顺着车灯的方向翻过酒店的栅栏，消失不见了。
　　江瞬这才踩下刹车，车子在距离栅栏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车内一阵沉默。江瞬发现方向盘上刚才连城握过的地方沾满了他手心里的汗，自己也是止不住的微微抖着，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那是老虎吗，江瞬？”秦璐发颤的声音微弱的响起来。
　　连城：“妈的，老虎要长那样……”
　　江瞬：“不是，它的犬齿很明显要长于其他任何我所知道的猫科，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连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你把车开出去，送她们回家，我来报警。”
　　江瞬点头，发动了车子，沿着酒店后面的路开出大门。
　　“奇怪，这电话怎么通都通不了啊？”连城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报警电话，发现根本无法接通，“那东西要跑到别的地方害人可怎么整啊？”
　　与此同时，秦璐也开始拨号，发现状况都是同样的，似乎通讯系统都瘫痪了。
　　外面已经基本上看不见雨水的影子。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鹌鹑蛋大小的冰雹密集的砸下来，风也越来越大，开在路上的车都摇摇晃晃，艰难前行。
　　经过一个路口，因为红灯四人停了下来。
　　江瞬把暖气开到最大，发现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凉意从内部的各个缝隙角落钻进来，简直是无孔不入。秦璐突然叫道：
　　“怎么办，万宁晕过去了！”
　　和江瞬对视一眼，连城立刻从主副驾驶之间的空档钻到了后面，发现万宁毫无反应的窝在秦璐怀里，脸色惨白，嘴唇几乎没了一丝血色。只有连城摸到她脖颈处有微弱的搏动，除此之外，她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医院。”连城简短的说了两个字之后，双手攥住万宁的手，希望可以给她渡一点点温度。秦璐咬着嘴唇，无声的落了两滴泪，还是紧紧抱住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绿灯亮起，江瞬加大油门，车子偏离原来的方向，往市中心的医院奔去。

　　十五分钟后，江瞬一行人堵在了距离医院不到五百米的路口。所有车里似乎都躺着一个急需救治的病人，红色的车尾灯连成一片，如同焦急的人心闪个不停。
　　江瞬略暴躁的低声咒骂了一句，猛打方向盘堵住了一个试图加塞的白色奥迪，两辆车差一点剐蹭。奥迪车主不顾外面的寒冷打开一点窗户：
　　“有毛病啊！差点刮了我车你看不见啊？！”
　　连城透过车窗隐约看见车后面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棉被。于是转头对江瞬道：“别理他，走咱们自己的。”
　　那男人骂了两句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把车窗摇了上去。
　　“看来这种低温病症发生的很广泛，”江瞬跟着车流缓缓开入医院大门，随便停在某个不碍事的地方，“耐受度不一样，症状也不一样。下车。”
　　连城抱着万宁，身后跟着江瞬和秦璐二人，冲进医院的时候，发现整个一层大厅都挤满了病患。好一些的还有移动病床，大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靠在边角处，尽量缩在一起保持体温。
　　秦璐抓住一个匆匆路过的医生，还没开口，那个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只是迅速瞥了一眼双眼紧闭的万宁，打断道：“直接去那边排队登记领疫苗。”手指向大厅排着长队的方向，然后又要往电梯的方向走。
　　“大夫，这是一种……病毒吗？”江瞬突然开口问道，斟酌了一秒，用了病毒这个词。
　　医生停下脚步抬头，忽然就摘了口罩，露出一张年轻但憔悴的脸，但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喜：“江瞬？！”
　　江瞬也是一脸惊讶：“冯梁你不是去北京出差……”
　　没想到冯梁挥手第二次打断：“你先等等，”说着凑近仔细观察万宁，伸手翻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啧了一声皱紧眉头，“你的朋友状况不是很好，先去排队。”
　　秦璐一听这话，或许是急昏了头，一把拉住冯梁袖子，哀求的看着他：“大夫，您看您能不能……”
　　冯梁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似是碰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有些为难的看向江瞬。
　　江瞬握住她的手：“秦璐，诊断医生不会随身带着药品的，你和连城先带着万宁赶紧排队，不要慌，一定会没事的，我马上去找你们。”
　　秦璐这时也缓过来，顿觉言行有些不恰当，便跟连城一起赶去大厅另一侧了。
　　“你刚才说的病毒的问题我们也想到了，但目前发病时间太短，病患井喷式增长，我们人手不够，又没有参考样本，只能提供暂时缓解的药物治疗。”冯梁叹了口气，向上提了提医用手套，遮住了半截手腕，“昨天晚上才刚回来，脚都没沾地。”
　　江瞬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腕上全是红痕，袖口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迹：“怎么回事？”
　　冯梁：“我爸让我提前回来的呗，不知道为啥……”
　　江瞬抓住他的胳膊：“我说你手上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冯梁一脸无所谓，“病人家属抓的，一个小时之内好几个了，都是哭着喊着找我拿药的。”接着，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就算我真有捷径能拿到，大家都是求生，哪能偏袒。谢谢你刚才理解我。”
　　江瞬摆手表示不用在意，接着问：“具体症状除了低温，昏迷，还有什么别的吗？”
　　“瞳孔扩大，眼睑充血，”冯梁随之在脖子两侧比划了一下，“更严重的会出现颈部会出现淋巴结肿胀，再往后会怎样我也不清楚了，毕竟从第一例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
　　“所以这个疫苗的原理是有效抑制低温？”江瞬又问。
　　“这款疫苗可以短时间内保持生物细胞现有的活性，但只能控制体温不再下降，没有办法升高。这是目前最有效的药了。”冯梁拍拍江瞬的肩膀，安慰道，“打了疫苗之后你朋友情况会稳定的，放心吧。”
　　这时，大厅角落里的队列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一个女人的尖叫划破嘈杂的空气，直冲耳膜，冯梁脸色一变就往那边跑过去，江瞬话还没问完，只能跟着他跑向人群。
　　队伍中央被人们围起来的是一个躺在地上抽搐的男人，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皮肤下的渐渐浮现乌黑的颜色，嗓子里发出声嘶力竭的抽气声，听起来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冯梁拨开人群，蹲在男人旁边，问正在查看病情的一名护士：“疫苗呢？已经注射了吗？”
　　护士道：“已经注射过了，但是突然恶化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前后不到五分钟。”
　　冯梁固定住男人乱动的手，发现他口鼻处已经呼出了细小的泡沫，对护士道：“应该是肺水肿，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找担架把他……”
　　就在此时，地上的男人一下停住了呼吸，身体静止下来。冯梁疑惑的伸手，突然那男人猛地起身抓住了冯梁的手臂竟是一口咬在了上面。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了尖叫哭喊，慌不择路的四下逃散。江瞬被夹在人流中，艰难的移动：
　　“冯梁――”
　　那名护士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冯梁也是惊得满头大汗站起身奋力挣脱却根本撼不动那男人分毫，他的牙齿像是死死卡在了肉里，怒目圆睁甚至已经爬起来。
　　“低头！”一声怒喝，冯梁急忙弯腰把身形一矮，随之连城从背后一跃而起接连踹了那男人几脚终于迫使他松了口，同时却也使他转变了注意力，放开冯梁之后不加停顿的向连城扑过去。
　　江瞬搀扶住冯梁将他带到大厅的角落，扭头一看，连城正和那男人扭打在一起。但是很明显男人占了上风，连城放开手脚不断攻击他的要害却像打进棉花里一样，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他妈的……”连城用力推开男人沉重的身躯，站起来擦擦脸上滴落的血迹，骂道，“什么鬼东西？”
　　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所有装在冷冻箱里的疫苗都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抢的空空如也。几个匆匆从医院其他地方路过大厅的人都是惊慌的瞥了这边一眼，跌跌撞撞跑走了。
　　连城大喊了一声：“我靠！我觉得我要杀人了！”话音还在大厅里回荡，连城手下一个使力，扭断了那人的脖子。男人的身体立刻就像被抽去骨骼一样，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江瞬呆立在原地，看着连城喘着粗气慢慢转身，衬衫已经沾满了血污，眼神接触到江瞬的时候，里面的凶狠逐渐散去，似乎是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问道：“我是不是犯罪了？！不算吧，这家伙还能是人吗……”
　　江瞬费力的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有些打鼓，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想太多，他上前几步：“医院太危险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没有打疫苗的人，”说着，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人，“更何况打了疫苗也不一定脱离危险。”
　　连城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消防通道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从里面一个接一个出来十几个人，一边跑一边喊：“跑！快跑！”
　　江瞬和连城不明所以，也只能带着秦璐和万宁，扶着冯梁往外面走。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听见身后纷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数百个穿着病号服的“怪物”蹒跚而来，拥挤着想要穿过大厅追上他们。
　　连城啐了一口：“妈的，点儿也太背了。”
　　幸好这些怪物就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似乎对于行走不是很擅长，走得相对慢一些，几人才得以回到车上。江瞬飞快启动，就要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人狂拍车门：
　　“哎哎哎，救命救命！让我上去！”
　　连城调侃地笑：“呦呵，怎么是这家伙啊？”
　　江瞬往外一看，竟然是刚才在医院门口想要加塞的奥迪车主，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咬咬牙，看了一眼即将过来的僵尸大潮，深吸一口气开了车门锁：“上！”
　　那人急忙钻了进来，连滚带爬往第三排坐过去。江瞬即刻开动了车子，往医院外面狂奔。
　　连城：“你这车……倒是能坐不少人。”
　　江瞬庆幸道：“幸亏当时没心疼钱买了辆SUV，不然今儿真走不了，只能扔一个人下去。”
　　连城回头问道：“那哥们儿，你车呢？还有，你老婆和你女儿呢？”
　　男人无奈道：“别提了，那不是我老婆，车被她偷了，扔下我跟她闺女自己跑路，真她娘的不是人。”
　　“不是你老婆？那是你什么人？”江瞬好奇道。
　　那男人叹口气：“我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有介意的吗？没有那我抽了啊。”
　　江瞬一听，差点炸了：“这儿还这么多病人还有小孩你抽个屁啊！要抽给我滚下去抽！”
　　那男人冷哼一声，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安静的小女孩，却也放弃了抽烟的想法：“我看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先前在门口是我不对，道个歉，谢谢你救我们。我叫纪天铭，这是我的名片。”
　　接着递过来一张卡片，冯梁拿过来：“你是律师？哦！这个事务所我知道，我有同学就在那儿，挺有名的……嘶……”说着，眉头一皱，低头去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恩……感觉情况不太妙啊，”后座上的纪天铭探头过来，顺便瞥了一眼冯梁白大褂上的胸牌，“冯梁……哎，白许晴是你女朋友吧，听她说过你。”
　　冯梁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前女友，我们已经分手了。帮我打开。”然后递给秦璐一卷纱布，看了看仍然有些昏沉的万宁，“她的状况好了很多，看来疫苗起作用了。”
　　连城问道：“咬你的那位不也注射了疫苗吗，怎么成那副鬼样子了？”
　　冯梁：“有可能是打疫苗的时候已经病发程度太深，还有可能是个人体质和基因决定的，但是出现那种情况实在是出乎意料，就像是……”
　　秦璐抢先道：“就像是被什么附体一样。”
　　冯梁偏头：“呃……差不多吧，如果这些是病症最严重的状态的话，不管这场灾难到底是什么，接下来的后果可能比预期的要糟糕许多。”
　　说话的空档，几辆警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碾过地上的雪花，散在空中形成一片模糊的雪雾。连城有些坐不住了：
　　“靠，这会儿倒是来了，刚才打电话都没人接。”
　　江瞬：“前面怎么回事？好像又堵住了。”
　　车子放慢速度，不远处的公路路面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排碎掉的树干和路灯，几名警察站在路中间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走这边：
　　“前面危险，绕路！”
　　连城将窗户打开一点小的缝隙，问道：“请问前面是怎么了吗？还有，你们接电话的人那儿去了？为什么我们打了这么多电话都没人接？！”
　　江瞬翻了个白眼，抓住连城的胳膊想要将他扯回来。那个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警察疑惑道：“打电话？什么电话……”
　　就在这时，前面路的消失在黑夜尽头的地方传来隆隆的声音，伴随着震动感，连带着车身也晃动起来。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去，江瞬的手握紧方向盘，橘红色的暗夜下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向这边飞速移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