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符》芳与泽

1、 不见君1

　　“阿洛，等我。”梦里的人低声喃语，但仿佛就在耳边，他的模样尚不清晰，却让洛云有说不清的熟悉感。
　　为什么要等？
　　蓦然睁开眼，房间空落，唯有烛火微晃，似是有人来过。
　　洛云心里没底，自他束发至今，身边总有人无缘无由去世，且每年中元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人。
　　“来人。”他揉了揉额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谁？
　　“大人，又噩梦了？”择安一边端了杯茶送到洛云手边，还不忘须叨：“大人，您不如去找国师算算是不是妖祟附了身，毕竟从您4年前起，身边的离奇事儿像是赶着上坟似的一桩接一桩。”
　　洛云皱了皱眉头，低声应了一声：“嗯。”便起身披了件衣服，进了书房。
　　他听完择安的话，心里既无奈又生气，四年了，他能有什么办法？拢了拢衣服，看着案牍满桌，不由得想起曾经日夜苦读，只为求得功名而奋笔疾书的日子。
　　那时候太煎熬，太痛苦了。其中滋味，非他人可会。等得父亲已花白了头，等得母亲过世，才等到登上皇榜，榜上他的名字仿佛镶了金边，滚烫地灼了周遭人的眼。
　　终于等到了。
　　洛云本以为他的一生无外乎习士及第，安度晚年这两件大事。
　　可日子却非如己所愿，过得愈发不安稳了。
　　在他接了皇帝传令当晚，他的同伴宋子箴死了，真衬得上死不瞑目，双手被砍，心脏被挖，眼睛瞪着似是有话要说。
　　洛云习士及第，他第二，为笃士，按理也可接皇帝传令，去郴临，沂水此类地方任职。
　　可惜了，天妒英才。
　　自他知道宋子箴被杀后，此类事如行云流水般在他周围发生着，发生得让洛云都快习惯了。
　　他任职那年，因为模样出挑，品行端正。如此和气大方的青年，让不少官居要职的老爷们派了媒人说亲。
　　洛父年过花甲，指人哆嗦，说话磕巴，可在儿子谈婚论嫁的事儿上一点也不含糊。左挑右选，挑了左丞相的大女儿——秦艽。
　　洛父捋着花白胡须，语重心长地对着洛云说：“云儿啊，秦家世代为官，家底殷实，若二人结为连理，日后对你升迁都有好处啊。”
　　洛云颔首，客气得笑了笑：“父亲觉得合适就好。”
　　洛父喜出望外，派择安挑了些名贵首饰送去秦府。秦家老爷自然高兴，第二天便带着厚礼前去登门拜访。
　　进到洛家，看洛云穿戴齐整，谈吐优雅，举止大方，喜得他眼角都要挤到到脑后，临走前还不忘握着洛云的手，欢喜的说：“洛贤婿，今后来我家，艽儿就拜托给你了。”条理清晰，情之切切。
　　晨退昏替。
　　洛父小酌了几杯，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去拉洛云的手，不停地说：“儿啊，今后你的事，就要靠别人打理咯。”说着，泪顺脸落下，落在颤抖的胡须里，没了痕迹。
　　洛云心里如千万云浪翻滚，他小声得问：“父亲？”
　　闻言，洛父抬起浑浊的眼，泪却是更汹涌了：“云儿，你母亲过世后，你登上皇榜，洛家祖德终显灵气，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头一歪，贴在桌上睡了。
　　这些话进了洛云的心，有更多的话想说，却如鲠在喉。自他年幼，父亲便常常拿着竹条催他读书，上至官家典籍，下至草野杂文都看了个遍。
　　那时父亲意气风发，竹条抡起来都能听见呼呼响。如今自己任职，父亲却越来越老了。
　　翌日，洛云应下去望川楼见秦艽的要求，却未曾想窗外已淅淅沥沥落了雨。
　　洛云拿了把伞便出门了，隔着雨，便听见择安大声喊着：“大人！日后连理！日后连理！”听罢，他笑了笑，朝择安摆了摆手。
　　无心攀着权贵走青云路，也无心妻妾满座莺莺燕燕。他不过是想说出心中所想，为天下苍生一展己任，有事进庙堂，无事品茶香，这就是他的一生所求。不求极富极贵，只求尽善尽美；不求官丰底厚，只求问心无愧。
　　生而为百姓，死也为百姓。两袖清风处，自可拂衣去。
　　进了望川楼，就见小厮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客官可是洛公子？”洛云点头，一边收了伞由小厮接去，小厮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对他说道：“洛公子楼上请，姑娘在楼上等着呢。”
　　洛云撩起衣摆，向楼上走去，还未进屋内，便有清脆的笑声传来。
　　有点吵，洛云想着。
　　“唉，小薰，你说洛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爹的眼光不会太差吧。”听这声音约莫是秦艽了，傲慢又不讲理的样子还真是随他爹。
　　“小姐，老爷的眼光可是好着呢，再说小姐你这么好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吗。你就别担心啦。”唤小姐的人就是她的婢女了，听听这轻狂口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一边想一边就踏进了厢内，秦艽转头一看，是俊朗英才。
　　秦艽一看心里不禁愉悦起来。洛云模样好，是父亲见过的，今日所见，自己都要羞愧几分。
　　他一路走来，路途稍远，脚程费时，为不违约还是赶到了，洛云皮肤白皙，现在出了些薄汗，倒衬了些皎然之色。双眼清澈，目光深邃，眼睛里像是有极深的漩涡牵引着人落进去，修眉凤目，连鼻子都似是仔细雕琢出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没有一点情绪。
　　姿容极好，神情亦佳昳丽，身姿挺拔，如青松一般。
　　“秦小姐，在下洛云。”双手一拢，以示问候。
　　秦艽倒不好意思得捂嘴笑了，下巴一扬，示意他坐对面的位置。
　　应邀坐下，屋内三人倒各自显得局促，秦艽破了这局面，小心问道：“洛公子，官居几品？”
　　洛云神色一僵，握着茶杯的手不禁紧了些，但还是客气答着：“三月才接到皇上传令，现今在汾州做知衙。从五品。”
　　笑容一下子滞在脸上，秦艽不知道她下一个表情要做什么了，官这么低，样子倒是摆的挺足。父亲还那样夸他，真是看走眼了。心里渐渐失落了，就差没放在脸上。
　　旁边的婢女倒是看出自家主子为难了，上前一步逼问道：“那洛公子家底如何？古人都说门当户对，洛公子你...。”
　　后面没说下去的，洛云显然知道。无非是想说自己配不上她家小姐。
　　“祖上三代，历代从商，祖父洛之行随祖皇帝亲征北元，回朝后辞官回乡开了布行，由父亲接管，日子过得去，在下无能，没能和姑娘门当户对。秦姑娘若有意，别家公子也是乐得抱个美人归。”洛云放下杯子，磕得桌子轻响。
　　秦艽抬头，满脸通红，已是失足了面子，对着他大声说着：“我父亲中意你，你倒还摆起架子来了！你若到我家，日后升迁，大有益处！。”
　　洛云挑眉，又端起茶杯向她示意：“无福消受，秦家资业雄厚，在京仪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怕是皇上都畏惧些，更何况是我这放不上台面的货色呢。”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我爹真是抬举你了。”她气得跺脚，仿佛是掩饰她心虚，方才那些话显然是戳到心窝子里了。
　　秦艽他爹，朝廷上一手遮天，独揽议事权力，当今圣上落得个清闲任由他胡搅。私下生活□□，只要是他看上的，不管男女，不管远近，对他来说是囊中取物，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
　　秦艽怒火冲天，拽着自家丫鬟走了。
　　而洛云还留在望川楼中，不紧不慢地啜着茶，心下快意不少。
　　待喝完壶中茶后，才发现天色渐沉，起身让小厮收了茶钱，又晃晃悠悠得踱了回去。
　　嚣张跋扈，傲慢无礼，是洛云对秦艽的贴身评价。
　　奴颜婢膝，恣意而为，是洛云对秦艽婢女的量身定制评语。
　　入夜，洛父昏花的眼满怀期待得看着自己儿子，洛云抓了抓脸，不好意思的笑道：“砸了。”
　　洛父一听，整个人散了架似的歪坐在床边，进而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表面不悲不喜，心里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第二日，还未等到秦艽他爹进门叫骂，却听到街上传着：“秦丞相的大女儿死了！昨儿夜里死的，歹人拿着刀子将她嘴划得稀烂，心也被挖了,血淋淋的呢。”
　　洛云一怔，却觉得挖心这一幕熟悉的很。
　　究竟是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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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内容虚构，请勿较真。慢工出细活，发展较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