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收钱》轻微崽子

7、贺开朗还在讨债的第十三天

　　晚饭吃的是法餐，钱八万让人开了瓶酒。

　　这间国际酒店贺开朗没来过，但其光鲜亮丽的外部，富丽堂皇的内部，高档酒店的一尘不染和香味儿，统统让贺开朗紧张局促起来。

　　坐下不久，贺开朗就听见雨靴吧唧吧唧的声音。

　　钱八万在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仿佛欣赏一件唾手可得的竞拍品。

　　贺开朗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在钱八万的裤兜里。

　　“我们要穿着湿衣服用餐吗？”贺开朗问。

　　钱八万眉头一扬，恍然大悟，接口道：“当然不，那先去房间吧。”

　　贺开朗顿时皱眉：“你还开了房？”

　　钱八万一时语塞，僵硬了瞬间的表情缓缓舒展开：“不是，套房是送的，又不要钱，不要白不要。”

　　拿酒来的服务生：“……”他尽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钱总的雨靴。

　　钱总吩咐服务生先醒酒，他带人去换身衣服。

　　服务生垂下眼。

　　·

　　钱八万的秘书排除万难赶到酒店时，不知道他的老板，正在酒店房间里，心情大好地边看电视，边一脸神奇的微笑。

　　这笑容直至秘书进门，钱总仍未来得及收起来。

　　“你来干什么？”

　　秘书：“……您让我送的衣服。”

　　钱八万恍然大悟，放秘书进门，让她把衬衣、西裤都放在床上。

　　秘书进门，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脸色微红地火速离开，门刚要关上，又打开了。

　　钱八万：“？？？”

　　秘书：“需要我帮您买点什么，安全用品吗？”

　　“不用。”钱八万大手一挥，“酒店有，你快走，别耽误我事情。对了，回去公司别乱说。”

　　秘书露出一个蜜汁微笑：“不说，绝对不说，老板周末愉快。”

　　·

　　小秘书年方二十三，工作两年，大学时辗转国内各地参加彩虹行动，她家里还留存着志愿者服装和徽章。

　　出门后，她摸出手机，在“彩虹战队”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啊啊啊啊！！！你们记得我那个弯的老板吗？】

　　【记得啊，怎么，他又换新对象了？】

　　【八卦八卦八卦】

　　【霸道总裁的狗粮我不吃】

　　【楼上记错人了吧，我怎么记得老徐的老板是个脾气很臭的抠门儿黄世仁】

　　秘书用手指顶了顶圆框眼镜，双手抓着手机，一脸基情四射地在群里继续播报——

　　【算我错，你们知道前几次他都在哪儿约的吗？一百多块的快捷酒店都去过，这次不一样！这间酒店吃饭都要五位数！我觉得老板真的陷入爱河了。】

　　【受好看吗？】

　　【你怎么这么肤浅？】

　　【那你不肤浅一个给我看看】

　　【无图你说个××】

　　【没拍到，不过如果真的成了，老板会带着他出街的】

　　【也是，老徐的老板特别风骚，不过我看他过去找的那些……算了不期待了】

　　秘书：【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浴室水声，我非常激动】

　　【那你去换一身儿特别装备，假装是给酒店高空清洗玻璃的，从窗户翻进去算了】

　　秘书：【算了，我还想留个全尸，不说了，我在这儿站太久了，酒店的人会以为我是偷东西的】

　　老徐向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其实根本一点里头的动静都听不见，她耳朵里却莫名其妙一直在回响清脆悦耳的流水声。

　　·

　　浴室水声停下，贺开朗在里面客气地问：“钱总，衣服送来了？”

　　“对，洗完了？”钱八万起身，打算给贺开朗拿衣服过去，他要充分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绝不会在结婚之前对准“未婚妻”流露出任何不恰当的欲望。

　　“嗯。”贺开朗声音显得很犹豫，“能不能帮我拿下衣服。”

　　钱八万咽了咽口水，整颗心欢呼雀跃起来。

　　贺开朗浑身是水地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里，眉头轻轻皱着，听见钱总冷淡的语气回答：“可以。”

　　贺开朗松了口气：“你把衣服挂在门外，我自己拿吧。”

　　过了几秒钟。

　　“放好了，你自己拿吧。”

　　·

　　浴室那扇门打开时，钱八万坐在两米开外的大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里面伸出来一条白皙的手臂。

　　他在心里点评：肌肉匀称，这是一个舞蹈者的专业素养。崔刀妹诚不我欺，虽然说跳国标最好，民族舞更有涵养，气质不错，就是贺开朗上班那套职业装，太像卖保险的了，以后每个月给老婆专门拨一笔置装费，款式他来选，一定要按照他的喜好来。

　　贺开朗走出来之前，钱八万的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脑补过了一些完全超出“绅士”范畴的玩意儿。

　　钱总按照目测的身高体重给秘书发过短信，带过来的衬衣西裤刚好合身，最让钱总满意的是，贺开朗的腰臀比例太好了，他几乎无法挪开眼。

　　腰窄痩而不显羸弱，臀部圆翘，包裹在西裤里，线条完美。

　　贺开朗拿毛巾擦着头，没看到钱八万的眼神，他随便擦了两把，摸到头发没那么湿了，叫钱总也去洗澡。

　　钱八万去了。

　　贺开朗坐在床上开电视，用电视声音作为背景音乐，给香蕉发消息。

　　·

　　香蕉的周五夜晚，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今天却少见地去健身了。

　　【才认识的小哥哥嫌我体力不行，为了爱情，做点牺牲，我在加强体能训练，干嘛呢？我看网上说你们那儿最近暴雨，没涨水吧？】

　　【没有。那个钱总找我吃饭了。】

　　【哇，吃什么？】

　　【没吃过，不知道，但是下暴雨，打了伞还是后背和裤腿都湿了，刚洗完澡】

　　香蕉：【嗯，湿了】

　　贺开朗：【……】

　　香蕉：【待会儿别给我看吃的，我现在看上的这个，特别穷】

　　【你以前不是说要嫁入豪门吗？】

　　香蕉：【想来着，谁不想少奋斗二十年？但是这个真的太帅了，让我再浪两年吧】

　　贺开朗想了一会，回：【小心腰】

　　香蕉调侃了他几句，就不再回消息了，贺开朗想他可能是去健身。钱总还在洗澡，他看了看房间环境，走出玻璃门就是一大片游泳池，暴雨过后，正在清洗，现在也没人游泳。

　　天已经黑了，泳池底部的灯照着，水波粼粼，水底的蓝色瓷砖，折射出梦幻的光芒。

　　贺开朗从没住过这么高档的酒店，床很大，被子很软，摸上去就很有质感。一股难言的疲惫，突然涌了上来。

　　这时，浴室里的钱总，叫贺开朗帮他拿一下衣服。

　　贺开朗本想把衣服给钱总挂在外面，钱总却说：“我眼睛进水了，你拿到我手上吧，浴巾拿来了吗？”

　　“浴巾你也忘记拿了吗？”贺开朗是真忘了，但他才忘记过，钱总也刚给他拿了衣服，竟然自己也忘了……

　　“嗯，没拿。”话音刚落，浴室门开，贺开朗预备的是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想不到钱总直接走出了浴室。

　　贺开朗：“……”他二话不说立刻把浴巾扔在了钱总的头上，顺便把衣服挂在门把手上，一把将钱总推进去，关上了门。

　　一头雾水＋浴巾的钱八万把浴巾从头上拿下来，疑惑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整齐的腹肌，脸上浮现出疑似极度困惑的表情。

　　……

　　由于开餐前的小插曲，加上换了一身衣服，贺开朗没那么紧张了，晚餐吃得还算舒适，牛肉口感浓郁，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餐后甜点也不错。

　　如果不是对面钱总一直在说让他不感兴趣的话题，这简直是一顿完美的晚餐。

　　他俩的对话是这样的：

　　钱总：“崔刀妹说你没谈过男朋友，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原因吗？”

　　贺开朗：“忙着生存，没时间。”

　　钱总郑重其事地点头：“跟我结婚之后，你就可以多一些自己的时间，我希望你有空学习一下商务礼仪，对了你Y语怎么样？F语也会一点最好，我一年可能需要出差到国外好几次，虽然有翻译，但要是带你出去玩，会当地的语言会比较好。”

　　“……”贺开朗端起酒杯喝闷了一口。

　　十分钟后，钱总放下勺子，想到另一个问题。

　　“我妈一定不会同意咱俩结婚，我想了一个办法……”钱八万两手压在桌面上，朝前微微倾身。

　　“我也不同意。”贺开朗说。

　　钱八万兴致勃勃道：“到时候我就跟我妈说，婚后我的钱都让你管，你一个月给我妈十万块钱零用，她一定很满意，我会给你几次机会，让你展现一下出色的团购能力。我妈特别喜欢团购那些赠品丰富的东西，但她不太明白商家的套路。比如说这间酒店，团一万的餐，送一晚三千的房，这是由客房余量决定的，像这种淡季，客房本身就有较大余量，不送房，这一顿饭你觉得值这么高价格吗？但是送你一晚豪华情侣套房体验，是不是就大不一样了，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这就是商家，我妈就是商家最爱的那种消费者。”

　　贺开朗再次提醒：“钱总，我说了，我不同意。”

　　钱八万：“你一定要记住，面对我妈的时候，拿出自信，千万不能被老一辈无产阶级给压倒，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加油。”

　　贺开朗再次喝了一口酒。

　　·

　　很快，贺开朗的酒杯就见了底，一顿饭吃下来，贺开朗喝得昏昏欲睡。他酒量本来就不好，平时也不怎么喝酒。

　　这倒是钱八万意料之外的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点儿酒，何况贺开朗不是跑业务的吗？多少业务是酒桌上谈出来的。

　　当贺开朗醉醺醺靠在钱总的臂弯里时，钱八万额角一跳，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

　　俗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作为一个老板，一个奸商……啊不，一个深明套路的社会精英，钱八万充分借鉴了先孕后婚，先上车后补票的传统婚姻观念。

　　钱八万把贺开朗带回套房以后，打电话让总台又送了两瓶酒过来。

　　他满脸通红地坐在床边喝完了一瓶，听见床上的贺开朗在哼哼唧唧。

　　钱八万手抖，险些把酒杯摔在地上，他利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再次打给总台，让送点儿安全用品上来。

　　总台：“安全……嗷，先生要什么牌子？尺寸呢？”

　　钱总嘿嘿一笑：“最好最贵的，尺寸？当然是最大的！我怕你们最大的都不够我用。”

　　总台：“……”

　　温柔的女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答了一句：“好的。”

　　·

　　等待装备的时刻，钱八万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件衬衣，下面啥都没穿，他扯开衬衣领子，扣子崩掉了好几个，他歪着头，视线模糊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一脸通红，散发着强大的A气场的帅男人，是谁？

　　就是他！钱八万！

　　钱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镜子上的自己，把衬衣扯得更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不禁心想：多么完美的胸肌和腹肌啊！

　　就在钱总即将干出一些男默女泪的事儿来时，房间门铃响了。

　　·

　　女侍者看着打开门的男人，稍稍有点惊讶，眼神旋即变得有些害怕。

　　“您要的东西。”她把袋子递给客人，一面试图向房间里看是否有异常，然而这款套房的设计，她看不到床的位置，只得作罢。

　　送完东西，女侍者不放心地用对讲跟总台确认了一下客人的身份，得知住客是一位大有来头的富商，这才下楼。

　　·

　　钱八万用手指翻弄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个戴上，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万事俱备，钱八万膝盖陷入柔软的大床，他仿佛隐约嗅到猎物身上的沐浴露味儿，嘴角也不禁露出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笑容。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钱八万打算不理，谁想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气哼哼地把手机一把塞进了被子。

　　贺开朗哼哼着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无意识地挠了挠脖子，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几道抓痕。

　　钱八万再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一个有责任感的，新五好进步青年，放心吧，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钱八万解开贺开朗的皮带，把他翻了个面，眼前是对方极其诱人的臀部，隔着一层上等布料，只见到形状看不到皮肉，反而让钱八万热血沸腾，他抖着手正想摸一下，揉两把。

　　客房座机响了。

　　“……”

　　贺开朗侧着头趴在床上，从侧面能看见他皱了皱眉，似乎要醒来。

　　钱八万只得去接电话。

　　他语气非常不好：“喂？你们酒店大晚上还会给住户打电话吗？不怕打扰别人的好事儿吗？”

　　“什么好事？你不是加班吗？”钱八万他妈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这是中年女人特有的精明与敏锐，“你带了别人去我为你和沈敛华开的房？！钱八万！你，马上离开那里，我要退订！”

　　钱八万无奈地低头，隔着刚套上的子弹内裤对自己已经萎掉的小兄弟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和哀悼，强打起精神，对他妈说：“现在不能退订了，饭已经吃了，你定的是晚餐。”

　　钱妈妈暴跳如雷：“不行，你现在回家，才十点半，十二点之前，我要在家里的饭桌上看到你，否则你就别回家了。”

　　钱八万拿手随便拨弄了两下，心累地说：“那我回花园丽城。”

　　“你……你……你……老钱！”

　　钱八万一听他妈要叫他爸，原本只萎了一半的小兄弟这下彻底缩了。

　　“妈，你不是想让我早点结婚吗？介绍沈叔叔的儿子给我，也是为了让我尽快结婚收心，先成家后立业，把咱们钱家的钱山越堆越大，对不对？”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钱妈妈不太情愿地问：“长得好看吗？”

　　钱八万看了一眼贺开朗的侧脸，视线滑过他此起彼伏的腰臀，手指绕着电话线，嗯了声，又补充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应该能看个七八十年不腻歪。”

　　钱妈妈：“你是太年轻，你爸这么好看，我现在都腻得不行。”

　　钱八万笑了笑，虽然很勉强，他妈还是宽限他暂时不用退房，限他一周内把结婚对象带回家，两家父母坐下来谈谈，既然要结婚，就不能瞎胡来，顺便叮嘱了钱八万一句：“你要是认真的，结婚之前就别碰人家，显得你多好色，何况，早晚是你的人，一个社会精英，要懂得延后享受更加长远而甜美的胜利成果，如果你现在就跟他上床，那他跟你以前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同？你拿什么证明和他结婚的态度是诚恳而深思熟虑的？”

　　有些时候，钱八万还是很容易被他妈说服的。

　　挂了电话之后，钱八万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他咬着唇，侧过脸去，一只手进一步退三步地终于摸到贺开朗的耳朵。他想起贺开朗耳朵通红的样子，贺开朗太容易害羞了，和他交往过的对象都不一样。

　　而且贺开朗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那份儿善良朴实，让钱八万深深觉得：如果社会注定要给贺开朗一顿毒打，就让他来扛。

　　当然，很久以后，钱八万才发现，他改变不了贺开朗，能改变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