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雪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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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刻钟，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惊雷，震动全场。
广场上数百位青云弟子都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光电射而来，片刻间停到广场上方，一把红色仙剑散发道道仙气，横在广场半空，上面站立着一个通天峰长门道士，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道：
“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
山风吹来，白云飘渺，广场上数百人的青云弟子骚动了一阵，便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向广场前端走去。
白祈祾环顾一周，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走到广场的尽头，便是青云六景中的“虹桥”。
踏上虹桥那鬼斧神工般的桥身，看着桥两侧涔涔流下的清澈水流，依旧折射出迷幻美丽的七色彩虹，白祈祾心有感慨，面色沉静。
眼前的景色一如当年，随着虹桥的上升，白云渐渐都落在脚下，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横在头顶。
过了虹桥，就到了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所居的碧水潭了。
青云弟子走下虹桥，逐一向这头庞然大物行礼，然后踏上潭边的台阶，向那高高在上的玉清观主殿走去。
白祈祾见状瞧了眼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张小凡，抿唇思虑一会儿，便转身朝张小凡走去。
张小凡见小师姐逆着人群朝他走来，顿时不知怎么了，收敛起与林惊羽说笑的神情，望向小师姐。
林惊羽见张小凡突然敛了笑，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望见了白祈祾。
林惊羽立刻偏头凝眉，也沉默下来。
白祈祾走到二人面前，先是抬眼打量了林惊羽一眼，随后望向张小凡，叮嘱道：“待会儿千万莫要把烧火棍拿出来，知道么。”
麒麟乃上古神兽，对于妖邪的魔物异常敏感，在张小凡身怀嗜血珠与烧火棍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惹来麻烦。
张小凡闻言怔了怔，虽不知小师姐为何会说这些，但对于小师姐，张小凡是全心信任的，他按下心中疑惑，点头应了下来。
白祈祾瞧他没有追根问底，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若他凡事不过问，白祈祾还是愿意插手，助他隐瞒下一些事的。
一行人走进雄伟宽敞的玉清殿里。
待所有人都进了大殿里，道玄真人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站在大殿上，朝众弟子点点头，道：“大家都来了吧，好，好。”
众弟子一起弯腰行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向苍松道人看了一眼，苍松道人随即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青云一脉从建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实为道家正统，正道领袖。但古人有道：业兴于勤，荒于嬉。又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派列代祖师为了警戒后人，并提携年轻弟子，传下了七脉会武这一盛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届了。”
众弟子闻言哗然，二十届，以一甲子一次计算，便有了一千两百年之久。
苍松道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又道：“时至今日，我青云门在道玄掌门师兄的带领下，兴旺繁荣，远胜前世，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者数不胜数。故此次掌门师兄与各脉首座商议之后，特将大试人数增为六十四人，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憾。”
“此次大试，人数上多了一倍，所以在抽签上也有些变化。诸位请看，”说着，他手一指大殿右侧空地之上，众人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子，四四方方，只在上侧开了个仅容一臂伸进的小洞。
“在红木箱中，共有六十四粒蜡丸，每粒蜡丸皆包着一张字条，上书着从一至六十四数字。”
“在抽签完成之后，即以数字为准进行比试，以一号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三对六十二，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以一号与六十四胜者对二号与六十三的胜者，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决战。诸位明白了么？”
众人应是，白祈祾听后也点头，本没什么特别反应，但紧接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脸色一惊。
六十四正好凑整对数！
自己的加入刚好填补了人数的空缺，让原本应该存在的轮空机会消失了！
之前她并未考虑到这些，那原本张小凡会幸运地轮空两轮，进入决赛的事也会因此而止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祈祾原地愣住，虽说人各有命，可……
过了好半晌，她才重新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队列里最末尾的张小凡，他看起来十分紧张和兴奋，满脸的跃跃欲试。
过了几息，白祈祾撇开眼去，静默地垂下视线。
…
道玄真人见规则宣布完毕，即刻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之后，点了点头：“既无异议，大家就去抽签吧。”
众人躬身应下，以每一峰为一队，依次排队轮流抽签。
白祈祾站在队伍之中忽然叹了口气，田灵儿闻声转过头来，歪了歪头，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没什么。”白祈祾勉强弯眼笑笑，抬手摸摸她的头，示意自己无碍。
“好吧。”田灵儿见她不愿说，便回过头去不再追问。
白祈祾敛起神色，候在队列之中，等待抽签来临。
…
就在众人无所事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忽然从旁边队列里传来阵阵低声喧哗。
白祈祾侧眼望去，那是风回峰的几位弟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哇，你看到了吗，站在那边最前的那位！”
“看到了，看到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所言不虚吧！”
“……”
他们还在低声激烈地探讨着什么，白祈祾下意识随着他们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边是首座席，坐在上首的共有七位首座，其中除去田不易，有五位都曾在玉清殿上同白祈祾有过一面之缘，只有坐在最右侧椅子上的一位女道姑，白祈祾从未见过。
想必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竹峰的首座，水月大师了。
水月大师本人的道行极深，在青云门中富有盛名，其下的小竹峰也是门中唯一只收女徒的一脉。
白祈祾细细望去，只见水月相貌约莫三十，与师娘苏茹差不大多，鹅蛋脸形，细眉润鼻，一双杏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袭月白道袍，风姿绰约。
而在她身后，并无站着长老一辈，倒是侍立着一名女弟子，一身白衣如雪，相貌生得是极好，单只静静地垂手立在那里，便能轻易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白祈祾心中一跳，眼里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耳边仍是风回峰那几位弟子的低声议论：“青云门里哪有不知道小竹峰陆雪琪的？你新进门……”
陆雪琪？白祈祾目光灼灼，向她身后移去，果然，在她的腰间，有一把通体天蓝、隐有波光流动的剑。
“……师兄所言非虚，只是不知陆师姐可有道侣？”
“怎么，你小子动凡心了？”旁边的队列传来阵阵带着骚动的哄笑，那新进的弟子许是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去，声音了小了很多：“问问、问问。”
“想什么呢你，陆师姐有多少仰慕者你知道么？但凡对她有那么一丁点肖想的人，最后都会被她的冷脸吓退，从未见她对谁亲近过……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多想想这次七脉会武可以进到第几轮，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你六根不净，少不了你一顿骂。”旁边的弟子还在继续低声哄笑着开玩笑，但之后的话白祈祾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便是陆雪琪。她便是整个青云门，乃至整个正道，年轻一辈里最为声名显赫的翘楚，无人能与之比肩的天之娇女，陆雪琪。
那瞬间，白祈祾连心脏都多跳了一拍，她抬眼，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定定地望着那个身影，只觉自己心跳突然加快了些，手心也微微发凉，紧张起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子，如造物主的瑰宝，挑不出哪怕一点瑕疵，清眸细眉，明冷灼人，单单只是望着，便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强大、冷静、自持与克制。
——绝代风华的容貌、傲立于世的风姿。白祈祾一直以来就想见见这样的陆雪琪。
而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白祈祾心下喟叹，自然也就望得入了神。就在这时，陆雪琪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忽然转头望了过来，白祈祾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四目便相对了。
那是双淡漠至极的眸，赛雪欺霜，只是被轻轻地望了一眼，白祈祾就感觉自己好像短暂地闻到了一阵清冽的冷泉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息、两息。
直到陆雪琪面无表情地凝眉，白祈祾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如此冒犯的举动被抓了现行，白祈祾顿觉不妥，面感羞赧，十分抱歉地朝陆雪琪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但见她仍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没有表示，白祈祾又窘迫地抿了抿唇。
正在这尴尬时刻，前面的队伍开始轮动，旁边忽然有人伸手过来拉了她一下，是田灵儿的声音：“小师妹，你在发什么呆？到我们去抽签了。”
白祈祾闻言低低地“嗯”了声，恰好顺着田灵儿拉她的力转过身，撇开眼，随着队列，朝红木箱子走去。
…
前面的人已全部抽取完，轮到白祈祾了。
她走上台阶，伸出手，在红木箱子里随意地摸了一个，走了下去。
所有人抽取完毕之后，众人开始纷纷察看蜡丸，寻找着对手，白祈祾也打开了蜡丸。
三十五。
不知道是谁，白祈祾朝周围打量一眼。
苍松道人见众人议论的声音渐小，朗声道：“既然抽签已经完成，诸弟子等一下到我这里按签号报上名号，稍后即用红榜贴出，你们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白祈祾静静地听着道玄真人鼓舞着众人的士气，随即又放出“六合镜”为奖励，鼓励大家争那魁首。
众人的士气被道玄真人调动地极为高涨，白祈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飘到了陆雪琪的身上，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极快地转回头，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
待道玄真人遣散众弟子之后，白祈祾找到了大竹峰的众人，听着宋大仁接下来的安排。
待宋大仁安排好师兄师弟的住宿之后，这才转头走向另一侧，对白祈祾和田灵儿道：“你们二人是女子，不方便与我们同住，所以安排了你们与小竹峰各位师妹同住，应该没意见吧？”
田灵儿闻言拉着白祈祾，摇头笑道：“当然没有！”
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子多出数百人，住房自然变得紧张起来。
大竹峰一脉众人要想再过那种一人一间的逍遥日子，那就是妄想了。
因此尽管此次参加会武的女弟子较为稀少，用不着像男弟子一般六七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但也得两三个人住在一起。
白祈祾从未与人同住过，自然有些不适，但特殊时期，这事自然由不得她。
她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蹙了眉。
宋大仁见二人没有出声反对，便唤来了文敏，让她安排二人住所。
文敏闻言犯了难，盘算一番，却是告知二人，现下除了文敏那间还剩一个床位之外，便只有与隔壁师妹拼床了。
白祈祾抖了抖眉。
拼床？竟是连床位都没有多的了么？
白祈祾将求助的目光朝身旁的田灵儿投去。
哪知田灵儿瞧见白祈祾的眼神，却把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随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文敏身边，挽起她的手臂，一边撒娇，一边缠着要与她住在一起，说自己是大师兄派来保护她之类的胡话……哄得文敏师姐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白祈祾扶了扶额。
文敏被田灵儿古灵精怪的样子哄着笑个不停，食指弯曲，轻轻弹了弹田灵儿的额头，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那我呢？
白祈祾皱眉，满脸茫然地朝她们望去。
见文敏应下后，田灵儿这才消停下来，狡黠一笑，道：“小师妹，为了大师兄的幸福，这次就委屈你啦！”
嗯？！
白祈祾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脸上的神情难得的没绷住。
文敏见她脸色复杂，是难以言喻的五彩缤纷，隐隐有扭曲的迹象，连忙笑着打圆场：“白师妹要是不习惯与众人同住的话，我可以去询问一下我的小师妹是否愿意让出一个床位来，她是自己独住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祈祾闻言连忙应道，松了半口气。
与一人同住总比与人拼床好，至少还有自己的床，不用与人同床不是么。白祈祾心下自己同自己宽慰道。
“且与我来吧。”文敏见白祈祾一下子放松下来，笑了笑，又转头与田灵儿说：“你先与这位师姐回房收拾收拾，我去给白师妹安排了房间就来。”
等田灵儿与其他师姐离去之后，白祈祾这才随着文敏一同朝最里那座院落走去。
…
待走近了那座院落，白祈祾这才发觉有什么好像不对。
莫说这里环境清幽安静，就是这院落，也比外面所见大了一些，刚才文敏师姐说这是她…师妹…独住？
白祈祾陡然一惊，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
不会吧。
文敏闻声疑惑着回了头，出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住在里面的小师姐是谁？”白祈祾抿了抿嘴，有些紧张，连忙讪笑两声问道。
文敏闻言笑了笑，宽慰地说道：“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比外面好多了？那是因为小师妹不喜与外人同住，师父特意给其安排的院落。我见你生性安静，不闹腾，猜想小师妹许是不会太过介意，所以才来询问一番。”
“小师妹啊，她叫陆雪琪。”
陆雪琪……
白祈祾作怪的心思涌了上来，顿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重复道：“陆雪琪？”
吱呀——就在白祈祾与文敏说话期间，院落的门发出一声响声，从内往外被推了开。
白祈祾见状，脚步一收，愣在了原地。
陆雪琪推开门，见文敏师姐身旁随着一人站在门外，清冷的眸子在白祈祾的身上转了一圈，转而投向文敏，轻轻发出一声鼻音，疑惑道：“嗯？”
“雪琪，是这样的，别处的居所都住满了，这位师妹又不喜与她人挤在一处，所以我擅作主张将她带到这里，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将隔间的床位让与一个出来，同她住在一处？”
陆雪琪闻言也不回答，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纤长的睫毛扇了扇，抬眼打量着白祈祾。
此时白祈祾本应说些什么，好让陆雪琪同意，但此时她却面露局促，什么也说不出来，满脑子只有紧张。
察觉到陆雪琪的视线，白祈祾的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自己先前在殿上的不妥之举，定在陆师姐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白祈祾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心里的尴尬窘迫让她想挖个洞钻进去。她抬眼，却见眼前的陆雪琪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知她到底想没想起殿上的事。
好似过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陆雪琪才缓缓点了点头。
文敏见她应了下来，笑着道：“如此甚好。”
白祈祾见陆雪琪视线移走，松了口气，心情一时有些欢喜，一时又十分复杂，她对陆雪琪抱拳行礼，轻声致谢道：“多谢小师姐。”
陆雪琪也不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错开身与她擦肩而过，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文敏随后又交代了白祈祾几句，这才离去，白祈祾在门外呆呆垂手静立着，过了好半晌才抬步，轻轻地走进院落。
白祈祾不敢多打量，走进房内，见房间被一块屏风一分为二，左边放了一个包袱，外加几身极为素净的衣物，白祈祾红着脸微微打量一番，脚步立马有些慌乱地右转，走到了无人居住的那边。
白祈祾身子一晃，闭目直直地栽入了被褥里，似是不愿再抬头。
…
直到夜幕垂星，院落里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床边打坐的白祈祾闻声睁开眼睛，起身站了起来，打开房门。
白祈祾刚推开房门，只见陆雪琪一袭白衣孤身静立在明朗的月光下，留给她一个清绝冷寂的背影。
陆雪琪听见推门的声音，身子微微颤了颤，似是轻轻偏头看了眼白祈祾，随即又转了过去。
白祈祾抬手摸了摸耳朵，斟酌片刻，轻声开口道：“陆师姐，夜凉了，小心着凉。”
话音刚落，她就有些后悔。
陆师姐修为高深，寒暑不侵，哪里会着凉？
白祈祾自知失言，喏喏动了动唇，随即叹了口气，还是不打扰陆师姐了吧，垂眸便准备转身回房。
哪知一直毫无动静的陆雪琪此刻却突然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倒映着月光，直直地望着白祈祾，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抬步朝她走来。
白祈祾被她这么一看，又见陆雪琪踏着月光朝她笔直走来，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待陆雪琪与她擦肩而过进了房间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轻笑一声，转身也回到了右边房里。
“陆师姐，白祈祾。”
无人回应，寂静无声。
白祈祾知道，陆师姐尚未安眠。
“我叫白祈祾。”
她轻声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里，度了一层银辉，清冷无比。
…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雪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