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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衍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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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南方的疆土实是幅员辽阔!程婴费了几日的功夫到此处,本以为那仙第好找,应是一座仙境般的地方,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怀疑,仙第怎会在这里!?
只见绵延几万里,皆是崇山峻岭,此般磅礴气势有那么一瞬让程婴失了信心。再看进山的路,左环右顾,他找不出路,再用了仙力一探,在一山的山角处有林木错开,形成一条极其隐蔽的进山路,程婴从此处穿过。
抬眸时,并没有他所想的一片平坦开阔之地,然还是山。只是,这山竟是成聚散状,每座山都笼罩着诡谲的气氛,也有的烟雾缭绕,朦胧不清,让人全身不由颤栗一阵。还有不知名的鸟兽的凄鸣与吼叫,刺耳不已,程婴摸清了这山势方位,便由此进山。
他踏上的这座山林木稀疏,枝叶却很繁茂,溪涧流水声哗哗地响,仿佛一切都很和谐,就差生火的人家,差点让程婴错意。
可是行到半途,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淡淡沁人馨香,愈发浓郁。这般诡异,让程婴心生警惕,真是奇怪,若花香浓郁,应早飘到山下去了,怎在这一片愈渐浓烈?他心想。再仔细观察沿途这周围环境,方圆内只几棵树木,足以清清楚楚看到几百米外站着的一只野兽……野兽!?程婴此时兀地注意到,他正想过去时,那野兽很快逃走了。快行到山头时,是大片平原,树木东倒西歪的生长,怪了!
程婴正四处探看情况,耳朵忽然听到什么动静,然后远处传来奇异的叫声,他感受到有另一股灵场在扩散。程婴寻声小心翼翼找去,竟发现一棵参天古树旁站着刚才看到的那只野兽,是一只一丈高的雄鹿。
这条鹿通身是金色,毛发散发着刺眼光泽,唯有两眼下有三个白点,额上有一块奇怪的黑色火状印记,还有胸脯前的白色绒毛。当然惹人注意的是那两根足与身子一样长的树枝状鹿角,鹿角上长着青翠的叶子,美矣!程婴心里不免赞叹,凡间竟有这种仙兽!?
那条鹿名曰—有蜀,是天璇星君座下的仙兽。
有蜀似乎注意到程婴在附近,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程婴跟了上去,他上山时没看一只野兽出没,兴许它知晓此处仙第居于何处!
跟着跟着,有蜀的速度愈加变快,程婴担心它会突然消失,一心便在那只鹿身上,丝毫没注意有蜀在往哪去。于是,一人一鹿穿越山林间,程婴追着追着竟有些头昏,然后,只见那鹿纵身一跃跳入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一面湖,程婴没留心,脚下一滑,落入湖里。
在水中,程婴挣扎了许久,可手脚仿佛被什么牵扯住,他使用仙术,也挣脱不开,灌了几口水,耳边一片水流声。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自己这是要死了吗?在程婴缓缓合上眼时他是这么想的。
…
…
咸城的宁家大人有五房姨夫人,给他生儿育女的却只有两个姨夫人,所以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然而他的大儿子在十岁时掉到井里溺死了,三儿子出生没几个月就夭折了,女儿也患有痴症,现在就只有一个二儿子宁衍还在,所以从小极其受李家老爷疼爱。
后来,听城里人说宁家老爷又纳了一房姨夫人,这姨夫人姓沈,大家都叫她沈六姨,而且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众人都说是因这姨太太长得堪比天上仙娥,所以宁家老爷才看上她。
而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名叫魏尽山,他与宁衍相差七岁,生的也是很清秀,为人又亲和,懂事,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个孩子。
此时再说一下那个宁衍,他是大夫人所生,生性孤僻,不喜言谈也不爱笑,但聪明的很,只是体虚,身子骨弱。于是,宁家老爷就让魏尽山同他一起去私塾学习,也好有个照应。
魏尽山初次见宁衍时,是在腊月,那日在前院中见一少年锦缎貂皮外衣,裹得厚厚的,却仍看得出他单薄的身影,一袭墨发如瀑般散在肩后,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比这寒冬还冷,叫人不得靠近。这就是那个宁衍?自己贸然打扰,应该不好吧,想到此魏尽山便准备离开,可此时只见那少年转过身来,一双如深潭般空遂的眸子望向自己,脸上毫无生气,苍白的让人心惊。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
魏尽山看向少年的脸,那人长得很是秀气,绝美容颜,一双丹凤眼,浓朱衍丹唇,眉眼如画,一时出了神便脱口而出道:“真好看!”宁衍听这话,微微诧异,这便是那六姨娘的儿子!?
须臾,魏尽山方觉失礼了,连忙移开眼神揖礼,“失礼失礼,在下这就离开。”
“无碍,你就是那沈姨娘的孤儿?”宁衍没在意,反正这院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谁想来都是自由。
刚准备转身离开的魏尽山听宁衍此般问,知道他没在意刚才的事,所以点了点头,“在下魏尽山,无字。”他娘说过,宁大人家的公子生性冷淡,常居北苑书房看诗册典籍,不常外出。
“嗯,宁衍,字子延。”宁衍说,语气间透着疏离,冷淡神色未改,魏尽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应该很孤独吧?语罢,宁衍离开了,留着魏尽山在原地驻足。
再后来,他们同去城里有名的夫子私塾学习,外人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不亲不近,甚至仿佛是两家公子。
因为宁衍沉默寡言,身子单薄,所以私塾里一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即使知道他是宁大人家的公子也照欺不怕。有一次,魏尽山看到那几人当众羞辱宁衍,说他是个病秧子,又拿夫子的戒尺作样不小心打到宁衍的胳膊,只听他闷哼一声,蹙眉,却什么也没说,事后,魏尽山来到宁衍身边,“你没事吧?”他担忧的问。
“于你无干!”宁衍冷冷的说,魏尽山不好说什么,没再多话,自己还真是多管闲事呢!人家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在心里自嘲。
那一日,下了早堂,一群学生在前院里玩,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学堂里,宁衍不便出去,就在原位看竹简,于是那几个纨绔弟子又来戏弄他了,他们把蘸了墨的毛笔往宁衍身后一甩,顿时宁衍的白纱袍上晕开一行墨。
“呦吼,你们看呐,宁大人家的公子衣服都脏成这样了,怎么不换啊?”一人戏谑道。
“恐怕是换了,下人也不洗吧,谁知道这病秧子哪天死了,染晦气!哈哈哈哈!”有人附和,接着传来一群人的笑声。
宁衍没在意,一群酒囊饭袋,尽做些下三滥之事!
“诶?你是不是聋子啊,我们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不生气吗?”那一群人看宁衍没理会,反而变本加厉,于是用力扯了扯宁衍的后襟,宁衍被这么一扯,差点倒栽下去。
此时,宁衍站起身,一群人以为宁衍要生气了,嬉笑道:“诶呦,我们的宁公子要生气了,快道歉吧!哈哈哈哈!”可他只是想离开此地,却不想有人从后拽了他一把,就这样,宁衍失去重心,左身撞到榆木桌的一角,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嘶~”疼!
就在他几乎站不稳时,不知魏尽山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扶住了他,然后将自己拉倒他身后,厉声道:“够了,本公子若是再看见你们如此欺负他,就让你们体会一下当废人的感觉!”宁衍惊诧,他不是说过与他无干吗!
带头的那人本不屑与此,可对上了魏尽山的眸子,只见他眼神阴霾,透着一股亚与众人以上的狠厉气息,而且还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戾气,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用旁人来说,这人此时的感觉比地狱的煞鬼还可怕。
“啊,魏公子啊!没没没,再不敢了,您别动怒!”他们哪能不知道这也是宁大人家的孩子,而且据说以前还练过武,量有十个雄心豹子胆也不能惹。于是,那群人就悻悻离开了。
魏尽山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便立即转身扶宁衍坐下,俯身问:“很疼吧?”说着眼中尽是柔光,可能连魏尽山自己都没发觉。
宁衍抬头,看着魏尽山担忧的神色,这人倒也是长得俊朗迷人,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但,自己待他如此冷淡,又何必这般维护他了!
“没事。”宁衍说,可魏尽山还是不放心,“算了,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说着,便搀起宁衍出了私塾,做了马车去医馆,到了医馆,大夫让宁衍脱下衣服看看,只见他左腰身处有一块破了皮,泛着血丝,魏尽山心里有些恼火,那眼神真是想要千刀万剐那些人,待敷了药,两人一同回了宁府。
此后,两人的关系便亲近了些,宁衍屋里添了一张绿绮,是魏尽山送给他的,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琴身背面刻着一头鹿,他偶尔会在后院鱼塘边抚琴,魏尽山则坐在一旁听他抚琴,琴声绝妙,有一次竟引得几十只鸟儿落在宁府檐顶。
魏尽山知道宁衍身子弱,索性后来日日陪在他身边,伴他左右,白日里吟诗作赋奏曲,夜里联床风雨佳话。
“子延,你可知我会奏那凤求凰一曲?”一日,魏尽山忽的问宁衍。
宁衍挑眉,“我怎不知?”魏尽山笑了笑,道:“我曾听一琴师弹过,心里便记下了那曲,而如今偏也会那一曲,却不曾弹过,你若要听,我便弹给你听,如何?”宁衍笑了笑后点头答应,让开了位子。
一拢锦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他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俊朗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宁衍隐隐有所察觉了。
琴声毕,魏尽山抬眸看着宁衍,眼神有些异样,带点隐晦的迷离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轻吐一口气,他心里五味杂陈。
半晌,魏尽山站起身来神色复杂,道:“子延,我已揭了征兵令,几日后便会参军……”
“为什么!?”宁衍惊诧,这事他怎么不和他商量一下?为何要去参军!
“……我想保卫江山社稷,而且,即使我不愿去,朝廷自会派人来征兵。”其实他并未完全说实话,只是若要为眼前人好,他只有后者可选。
宁衍听罢,心揪了一下,这是他的选择,他不能左右,随他吧,只道:“好!”后来几日,宁衍的身子不知为何突然抱恙起来,几日不出房门,让魏尽山好生担忧。魏尽山想去见他,却被拒之门外,说是怕染了病。
临行那日,魏尽山站在大门外,一帮家丁佣人围着送行,他左右环顾,却怎的也找不见宁衍的身影,“宁衍了?”他出声问。
“回公子,二公子还病着,不宜外出,让我捎几句话,说他会等你回来。”一家丁回道。
他果真是生我的气,不愿来见我吗?魏尽山心想,不禁黯淡了神色。
只是,不知某处一人正披着件白衣虚弱地依在窗边,朝魏尽山临走的方向望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仿佛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不容遗忘。
此时魏尽山骑上马匹,斥马前行,一袭黑衫衣摆被风扬起,此去经年,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与君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