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落花无语Z

3、Part 1:虽然生命很难，我的心仍然柔软（2）

　　6.
　　有人说，沈于归是一个逗逼，小清新，知性女子，熟女，神经病，才女，抑郁症患者的矛盾而统一的综合体。沈于归欣然接受，觉得人家形容得很是到位。
　　80后，天蝎座，一米五八，八十八斤。很瘦。
　　热爱写字，喜欢行走。
　　沈于归总是解释说，行走的涵义不同于旅行。她只是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乘坐某一趟公交车，从起点到终点，之后折返。也或者只是走路，来来回回，直到疲惫不堪。她很不容易有安全感，害怕任何没有结局的奔赴，害怕孤单无助的离失。所以，她很少会一个人外出旅行。因为那种陌生感会让她觉得流离失所。但是她却喜欢独自行走在路上，在固定的两点之间往返，不用担心会走失。她愿意就这样一直走着，听着音乐，回忆那些旧时光。
　　顾湘雅总是说沈于归就是爱装。往好听了说，叫作装清纯，往难听了说，那叫装嫩，往特别难听了说，那就是装逼了。
　　沈于归问她，何以见得？
　　顾湘雅说，大姐，带着耳机出街，那是年轻人的专利。人家戴着Beats，听些动次打次的音乐，那是潮流。你到好，一副Beats的Studio，还他妈是骚红色的，居然拿来听些软绵绵的情歌，还只听张信哲，听得一脸陶醉，不是装逼是什么？况且，大小姐，你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不再年轻了。这样装下去不好。不利于心智的发展成熟。
　　那好吧。明天我就去买个半导体，公放音量开到最大，拿着它在大马路上听凤凰传奇，可好？
　　那你就不要说你认识我！
　　你他妈怎么那么难伺候？沈于归无奈地说。

　　7.
　　顾湘雅是沈于归最要好的朋友。
　　顾湘雅之所以叫顾湘雅，是因为当年她父亲的梦想，是要考上湘雅医学院，当一名医生。结果没赶上好时候，让□□给耽误了，当了一名货车司机。虽然反差大了点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到女儿的身上。谁承想，他的宝贝女儿不争气，理科学得一塌糊涂，物理化学要是没有沈于归考试时候的帮忙，基本就是要补考的。所以，文理分科的时候，顾湘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一下子把她父亲的医生梦击打得粉碎。气得老爷子一个晚上没说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了一宿的烟。等天亮了，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感慨了一声，都他妈的是命。自己家祖坟上就没长那根蒿子，谁也甭赖。就出门，继续开他的车去了。
　　顾湘雅哪里都好，只是说话嘴巴不干净，总是带着老北京骂街的那点儿零碎儿。她对沈于归说，这叫地方文化。她生在门头沟。她说，在她们那一片儿，说话时不带点人体生殖器官，这句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弄得沈于归和她待久了，也不知不觉地像个女流氓似的。不然，就总感觉说话没法跟上她的节奏。
　　顾湘雅与沈于归，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对方的世界，但是，这却并不能阻碍她们和平相处。
　　她们两个人，虽然算不上是发小儿，但是要论交情，也有15年了。她们是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盖一床被子的死党。现在有一个词，叫作闺蜜。许多人都不明白 ，为什么她们两个人的交情可以如此长久。因为她们看上去，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好像是一件事物的一体两面。顾湘雅性格外向，沈于归性格内敛。顾湘雅出入永远兼容精致，沈于归却不修边幅。沈于归有严重的强迫症，当她在使用卫生纸的时候，必须严格按照压痕齐整撕下。可顾湘雅却从来随意乱扯，总要留个尾马搭在上面，让沈于归很是抓狂。而在书写上，这两个人却又相反。顾湘雅的字，小巧精致，一丝不苟，总会用0.35的极细笔尖。沈于归却用粗尖钢笔，字迹随意，如同男子。对待爱情，两个人更是不同。顾湘雅进攻，沈于归退守。顾湘雅要房子车子，沈于归要浪漫满屋。她们喜欢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电影，不同的书籍，以及不同类型的男人。
　　或许，女人间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兴趣爱好性格相同的两个人，或许可以拥有甜腻而短暂的友谊。但一旦这相似运用到了同一个男人的身上，往往落得个分崩离析万劫不复。而且，女人总是有过强的嫉妒心。如果一个女人发现自己的好闺蜜拥有自己想要，却没有得到的东西时，友谊通常就走到了尽头，之后，便是相互撕扯的狗血剧情。偏就是像沈于归和顾湘雅这样，谁也看不上对方所喜好的，所拥有的，有着诸多的不同，才使得她们相安无事地行驶在各自的轨道上，相亲相爱了这么许多年。

　　8.
　　沈于归其实并没有多么热爱音乐。她只是喜欢听歌，却并不怎么懂得欣赏。也或者说，听歌，只是她的一种需要。在寂寞的时候，恐惧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或者是快乐的时候。一副耳机，便可以将她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如果没有音乐，沈于归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自己有时脆弱的灵魂。沈于归总是觉得，在自己阳光的外表下的内心，是有那么一些孤独的。或者，更确切地应该说是有些孤僻。她说不清自己的性格究竟是缘于自己骨子里本身存在的冷漠，还是受这些年来自己文字中的清冷的影响。总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实在不怎么好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子了。坚强，无畏，任性，较真，懒散，随意，说话太过直接，不够温柔，不够小鸟依人。许多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不够可爱。可是，纵使这样，她依然会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也难怪大多数人给她的评价都是乐观，好相处。
　　沈于归想，看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分裂的人。
　　顾湘雅说，主要是因为，你的爆发总是一瞬间的。在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之前，你都会维持自己清新脱俗温和优雅的表像。一旦突破了你的底线，那就会是暴风聚雨般的灾难。换一种说法就是，这世上的事，没有多少是真正可以激怒你的。如果有，那这个人就完了，死得透透的，也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你的阳光形象才得以保持至今。
　　沈于归想，或许，顾湘雅的确是很了解她。

　　9.
　　大多数时候，沈于归都会听张信哲的歌。这个男人的声音，她迷恋了十多年。她觉得，自己还会一直迷恋下去。她就是喜欢他不辨男女的声音，仿佛可以让她透过歌声本身，窥见自己前世今生的秘密。阿哲的声音，于她，是一种毒。最初恋上，是由于他可以触及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日久天长，成为习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于无形之中潜入生活中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角落。待到察觉时，早已根深蒂固，再难拔除。
　　沈于归有许多的习惯。不过大多是由于她不可救药的强迫症以及要命的懒惰所至。对生活的大多数要求不多，随意懒散，不愿去发现，寻找，尝试。她会一直用同一个牌子的洗发水，卫生纸，穿同样款式的衣服和鞋子，找同一个发型师理发。想来，在她的诸多的习惯之中，难得有三个与懒散无关。那便是，现磨咖啡，用笔写字，还有，张信哲的声音。

　　10.
　　2017年，是沈于归大学毕业的第十个年头。前九年，她还在北京一家研究所里做一名至少听起来很是伟大的科研工作者，虽然忙碌，但工作稳定，收入不匪。药理学硕士学位，职称中级，与顾湘雅一起租住一套小两居，地段尚好，环境怡人，两个人相处融洽。听上去，一切都顺风顺水。可是沈于归的内心，却始终向往着在家中自由写作的生活。虽然有人说，长期被抑郁症困扰的人才会选择作家这样的职业。
　　结果到了2016年年底，不知道是上天为了满足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还是她不小心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沈于归被一个一直以来称为朋友的人，以莫须有的原因陷害，丢了工作。于是，当真开始了待在家中的作家生涯。
　　顾湘雅说，你丫就是傻×一个，拿谁都当好人。人家早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人家数钱呢，真当人家是真心的朋友。这下可好，骗得你工作都丢了，眼看着差点过上朝不饱夕的生活，饭都没得吃。更惨的是，也没个男人来养你。得亏你还有字可卖。不然，你说你是去卖身还是要我来养你？
　　沈于归不紧不慢地说道，朋友，辞海中的解释为，同师曰朋，同志曰友，泛称相交好的人。现代汉语词典中解释朋友，指彼此有交情的人。我也不知道这交情的深浅应该怎么计算，得有多深，才能配得上朋友这两个字。但是，有人和我说过，朋友，就是手心手背相连的两块肉。所以我只将身边为数不多的人称为朋友。我以为她是，可惜她辜负了我。
　　顾湘雅说道，你他妈受了什么刺激？说话带着一股子迂腐味儿，就跟快腐烂了的老学究似的。别没事儿跟我拽文，我可是正经文科出身。丫算什么朋友？顶多是个披着喜羊羊外衣的大尾巴狼。我怎么发现你简直就是一台非正常人类收割机。越是不正常的人就越喜欢你。你注意到没？就咱楼上那傻子，一瞅见你，眼珠子都不带挪的就那么盯着你看，我都怕他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还一擦着哈喇子一边念叨着，好，真好。我说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顾湘雅同志，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你自己。
　　滚蛋，甭跟我扯这没用的。该交房租了，你丫稿费到帐没？
　　你先给垫上，回头还你呗。沈于归媚笑着，给了顾湘雅一个飞吻。
　　顾湘雅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恶狠狠地掏出手机，把租金转给了房东。
　　多谢大爷打赏，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沈于归说着，脸上露出了挑逗的表情。
　　你丫少来，留着你这眼神儿找个男人挑逗去才是正事。别成天想些没有用的。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没钱你还他妈的抽中华买五百一袋的咖啡豆？活该饿死你。我告诉你，下个月再挣不来钱，你就给我去卖身。
　　更正一下，我不是交不起房租，只是暂时稿费没有到帐。还有，卖身多下贱，这种活儿，像我这样的文艺女青年怎么可能去做？我还是比较喜欢被包养。

　　11.
　　沈于归总觉得，自己是一个挺悲催的人。生在80后， 85前。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好。吃喝是不缺，买漂亮裙子和买玩具则要掂量着来。爸妈都是高中文化，普通工薪阶层。沈于归打小儿就被灌输了知识改变命运这样的观念，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中考时赶上了减负运动轰轰烈烈，高考时赶上了非典，坎坎坷坷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一点小聪明，总算是读到了大学毕业，有了一个人人羡慕的铁饭碗，结果不幸的是，饭碗没了。感慨之余，沈于归惊讶地发现，原先自己那些不好好学习，没上过大学的同学，都当上了老板，开着几十万的车，住着几百万的别墅。不由得让沈于归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沈于归并不知道，是她赶上了这个时代，还是这个时代选择了她。不过，她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她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所有的相聚分别，所有的得失悲欢。一定自有它的安排。
　　三十几年，一路走来，沈于归从一个单纯天真的孩童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也是经历了许多的背叛，伤害，离失，让她领略到了世事艰难。
　　但是，她想，对周围的一切，自己仍然会宽容以待。
　　因为她始终相信，善良的人，总是会幸福的。

　　12.
　　回忆变得很干净
　　就像诗人说的沙滩
　　留不住任何脚印
　　虽然生命很难
　　我的心仍然柔软
　　——张信哲 《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