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山七绝图》伶山道人

12、乌龙山（三）

　　离渊在前厅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个进去传话的小厮出来，便自顾自打量起这半客山庄的后山别院。一路上他和那个小厮聊得倒是挺欢，也知道了不少这个少小姐的事。

　　这个少小姐闺名叫做白霜娘，是庄主和庄夫人唯一的女儿，得宠得很，这后山别院就是特地为她而建的，如今除了她自己，就连她的老爹和老娘都别想能随随便便进去。也许是从小娇惯，这个白霜娘的性子尤其得古怪，喝的水、吃的茶、院中摆设、作息时间……样样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严格要求，若是有一点点的差池，恐怕就有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离渊听那小厮讲了一路，心里叹道：天宫也没这般规矩多，若是他如此要求天宫中的侍俾，恐怕见不到明日太阳的不是那侍婢，而是他离渊了。

　　别院入口的正门上面有两个张牙舞爪的小鬼，挂着白底黑字的“与天同寿”的牌匾，离渊鄙夷地看了一眼，道：“口气不小，不知本事如何。”入了正门就是一个四方形的院落，很大，种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草木，那个小厮特意提醒过他，千万不可乱碰，离渊仔细瞧了几眼才发现都是一些南天竹、龙葵、红花石蒜、见血封喉一类的毒草，身上顿时起了一阵寒意，对那白霜娘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穿过院落便是前厅，红漆柱子雕花顶、黑石砖面白玉壁，再加上挂在墙上的一幅幅蛇虫鼠蚁的画卷，让人感觉极其不舒服，在正对大门的照壁处挂了一幅巨大的人物画像，上面是一位貌美的女子，红唇柳眉金步摇，婉淑柔美俏佳人，却又不乏男子的英气，这画像上的人看着倒是顺眼，也不知和这个白霜娘是什么关系。

　　离渊还想细看，但是里面却传来了人的脚步声，便急忙回到宾客位候着，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后面跟着的就是刚才带路的那个小厮。

　　离渊一看这女子一身红纱裙，衬得她体态婀娜，容貌更是连天宫仙女都会自叹不如，和那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相像，但是脸上却有着毫不掩饰的倦容，她开口道：“你就是柳自摇的朋友？”

　　离渊作了个礼道：“正是，听说少小姐钦慕九公子却不得，我和自摇兄关系不错，特来为少小姐解忧。”

　　白霜娘脸色一变，道：“钦慕？他只不过是我白霜娘想得到的东西，何来钦慕一说，我若是要得到他，他便跑不出我手掌心。”

　　离渊心想这白霜娘真是不可理喻，人便是人，怎么能看做是东西，这么泼辣的女人也难怪柳自摇不喜欢她，于是又说道：“少小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得到一件东西的快感哪里比得上得到一个人的快感，得一物，不过是喜爱此物的用途、表象，但是得一人，得其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少小姐即便如今把九公子捆在了身边，恐怕也开心不起来吧。”

　　这句话戳中了白霜娘的心事，脸色更差了，手一拍身旁的桌子，把身边的小厮吓了一跳。白霜娘打量了一会儿离渊，才说：“你的意思是，你能让柳自摇喜欢上我？”

　　离渊点点头说：“自然自然，你只要让我单独见他与他谈。少小姐你仙姿过人，又才德兼备，他不喜欢你，便是他的错，我一定叫他回心转意。”

　　离渊又狠狠地夸了一番白霜娘，听得白霜娘心情愉悦，嘴角微扬，问道：“倒看不出来柳自摇还有你这样的朋友，你需要多久时间？”

　　离渊回话说只需一个时辰即可，白霜娘便让人带着他去了后房。说是让离渊单独劝说柳自摇，但是门口的守卫却立了不少，把整个后房围了个水泄不通，离渊心里大叫糟糕，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谁让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又来淌了这柳自摇的浑水。

　　离渊独自一人打开后房的门走了进去，四处看了一看却没看到柳自摇的身影，轻轻叫了一声“九公子？”还是没人应他。真是奇了，但不成柳自摇自己跑了不成？虽然凭借寒柳画庄九公子的本事，想逃出去恐怕也不难，离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高兴还是失落。

　　正想着，突然中央的一个大火炉旁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那火炉连着一条从顶上垂下来的铁链，像是一个炼药炉。离渊边走过去边问：“九公子，是你吗？我是之前在醉仙楼你赠画之人……”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离渊已经看清了火炉背面露出的白色衣服，急忙跑了过去，只见柳自摇正盘腿正座，紧闭着双眼，头发、衣服都是湿漉漉的，狼狈不堪，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身边还有几条断绳，像是被人用蛮力扯断的。

　　离渊接近柳自摇，走近了几步，就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内力正从柳自摇身上散发出来，让离渊根本没办法靠近，这种内力并不浑厚雄劲，但是却有一种萧索凌厉之感，让人心悸。

　　离渊只好开口说：“九公子，我是来救你的，我骗白霜娘说只要我单独劝你片刻，便能让你喜欢上她，我只要了一个时辰，现在外面都是那个毒女的手下，我们得快些想办法出去，九公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九公子！……”

　　离渊还想说话，柳自摇突然收了内力，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都是怒气：“怎么是你？你我素昧平生，你来做什么？”

　　离渊一看自己好心好意来救他，怎么反倒是被嫌弃了，心情不畅，说道：“怎么就素昧平生了，你赠了我画，不就是认了我是你的有缘人了么！我现在就是想救你，你管的着我吗！”

　　柳自摇冷笑一声说：“救我？你一点武功也不会，怎么救？这里的守卫少说也有数百人，个个都是精兵，白霜娘的武功更是在我之上，你何必把自己的命搭进来。”

　　离渊掏出怀里的那根落华绳说：“嘿嘿，怎么救我自有办法，就不劳九公子费心了，你现在只要听我的。”说罢走上前去想扶柳自摇起身，却被推开了。

　　离渊见柳自摇身上虽然狼狈，但除了额头上一道已经结了痂的口子之外，看上去并没什么大碍，就嘀咕道：“扶都不让扶，真是好心没好报。”

　　柳自摇一回头，皱着眉头问：“你嘀咕什么呢？”

　　离渊连忙摆手，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在说九公子就算现在这么一副狼狈样子，还是好看。”

　　柳自摇听了，脸微红，扭过头去不再看离渊，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却更凌厉了，像是在生闷气：“你说你有办法，什么办法？能不能赶紧说，再胡言乱语我就先杀了你！”

　　离渊捂着嘴，发誓再也不胡言乱语了，心里却乐得很：这个柳自摇，装得这么孤傲自大，怎么一逗他就脸红，真是有趣。但是时间紧迫，还是逃命要紧，于是问：“喂，你说那个白霜娘武功厉害，那若是没有这个白霜娘，你有把握逃出这里吗？”

　　柳自摇听了不明所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渊挥了挥手中的落华绳说：“这条绳子可是件宝贝，你也见识过它的厉害，一会儿我有本事用这条绳子捆了那个白霜娘，到时候就靠你打出去了，可行？”

　　柳自摇给了离渊一个白眼，说：“我受制于这条绳子是因为你用好话骗我让我心甘情愿让你绑了手，你以为白霜娘会伸着双手让你绑吗？”

　　离渊意味深长地一笑，摇了摇头说：“九公子，你这是还没见识过这条绳子的厉害。”说罢离渊心念一动，手里的绳子便如有生命的树藤一般延伸开去，瞬间织成了一张大网。

　　柳自摇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离渊又把绳子收了回去，笑嘻嘻地看着柳自摇，问：“怎么样，制住一个白霜娘不在话下吧，不过这绳子坏就坏在一次只能绑一人。”

　　柳自摇问：“这条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离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支支吾吾说：“这个你就别问了，反正是件好东西，现在你赶紧把衣服脱了。”说完自己也开始解开衣服的腰带和绳扣，边脱边解释：“一会儿我得穿你的衣服，你穿我的衣服去叫白霜娘进来，就说柳公子已经想通了，想单独见一见她，到时候只要她一靠近我，我便用这绳子绑了她，你呢，就在外面接应我，我这主意绝对万无一失！”

　　离渊几下子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露出了结实紧致的肌肉，光滑的背脊上竟然有一道垂直的伤疤，足足有二三十公分的长度，很是瘆人，他脱光了衣服一抬头，发现柳自摇正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的紧张，便笑着说：“喂，我们两个大男人，你脱个衣服害个什么臊？”

　　柳自摇有些失神，像是没有听到离渊说了什么，自顾自问：“你这背上的疤是……”

　　离渊少见柳自摇会关心自己，心里倒是开心，背过身去把整条伤疤露给柳自摇看，说道：“这疤从小就在了，我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

　　柳自摇还想说什么，却半晌没有开口，离渊心里着急，催道：“喂，你先赶紧把衣服脱了，现在逃命要紧。”

　　柳自摇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还不忘回头说了句：“你也转过身去！”

　　离渊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嘴里碎碎念道：“不看就不看，反正早就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