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残梦》舞芙轻漪

8、情起缘灭（三）

　　萧断孤身进了敌营，在大帐中斩下了敌将的首级，撑着长剑勉强站起来，被敌军团团围住。若是今日死在战场上，也算是给过去赎罪了，萧断冷冷的看着万千将士，眼中毫无恐惧。敌军密密麻麻的冲过来，萧断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捂着心口。
　　还不等敌军冲到萧断身边，一阵妖风吹过，众人睁不开眼，等到众人缓过来，早就看不见萧断的踪迹。
　　湘黛趴在床前，看着萧断脸色苍白的样子，心如刀绞，哭得泣不成声。大夫冲着管家说到“爷平日纵情于声色犬马，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如今，唉，如今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管家叹了口气，带着大夫出去了。
　　湘黛忽然站起来，看着青鸾吼道“你既然有本事带他回来，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保护他，他对你那么好，你的心就这么狠吗？”
　　青鸾没有争辩，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沾了血的香囊，那是萧断紧紧捂在心口的，里面放的没有香料，只有一缕头发。那头发在青鸾掌中化开，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水珠，青鸾把水珠放在萧断心口，看着它慢慢消失。“你不用担心，他过几日就醒了，不会有事的。”青鸾有气无力的说到。
　　湘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断，直到他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太好了，他没事，他没事了。”湘黛转过身，看着青鸾，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你，你的腿……”湘黛看着青鸾的身体渐渐变成了透明，双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青鸾平静的说到“我不可伤人，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救他乃是逆天改命，我已经撑不住了……”
　　“不可以，不可以！”湘黛看着青鸾渐渐变成幻影，喊叫声撕心裂肺。“若是你走了，他怎么办，没了心，他还怎么活下去！”湘黛趴在床边，生生哭晕了过去。
　　萧断醒后，早已经过了半月的时光，整个萧府冷冷清清，空无一人。萧断披着外衫，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府中看起来一片狼藉，萧断在一堆废纸中找到一幅沾染了污渍的画，痴痴的看了起来。湘黛红着眼睛，看见萧断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哽咽着说到“爷，你饿了吧，我煮了粥，一起喝点吧。”
　　萧断把画纸放好，看着湘黛，疲惫的苦笑道“人都走光了，你还留下做什么，守着我一个活死人，白白受苦。”
　　湘黛的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委屈的说到“爷还不懂我的心吗？你怎么还要赶我走。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府中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你把房契拿去，卖了吧。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心意，我走了，你不要跟着。”萧断说完，小心翼翼的卷起那张画护在怀里，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去。湘黛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中一丝光彩都没有了。
　　青鸾，这幅画是你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三十年后……
　　乡村的田埂旁，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席地而坐，手里捧着瓜果，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人讲故事。
　　“上次讲雪神的故事，已经是三十年前了，这次我听说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特意给大家讲一讲。”说书先生摸摸白花花的胡子，说到“在京城有一位很厉害的大人物，有多厉害呢，厉害到就连朝廷都不得不提防着他。这位大人物为人放荡不羁，最喜欢流连于温柔乡，一日他听闻雪神容貌堪称绝色，为了一睹芳容，孤身上了雪山。雪神单纯，被这位大人物哄骗下山，时间久了，这一人一神竟然生出了情愫。后来这位大人物遭逢大劫，雪神为了救他，耗费了千年的精力，因为逆天而为，最终不得不回雪山受罚。雪神走后，那位大人物转了性，不再花天酒地，遣散了娇妻美妾，散尽了万贯家财，孤身一人来到了雪山脚下，只为了有一天，能再见到雪神一面。”
　　一位年近四十的汉子对众人说道“我上次听雪神的故事，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那个时候就觉得故事很悲惨，怎么现在再听，这故事还是那么惨。”
　　乡亲们也不喜这种悲伤的故事，纷纷让说书先生换一个高兴一点的。
　　青鸾带着斗笠，听完说书先生的故事，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下一朵雪莲，抱着一个西瓜离开了。“都怪山里的那些白狐，非要吃什么冰镇西瓜，害的我听了这么一个不舒服的故事。”青鸾抱着瓜，在嘴里嘟囔着。
　　等到青鸾抱着西瓜回来，白狐纷纷变成人形，一下子扑了过来，青鸾把瓜放下，躺在自己上次带回来的藤椅上歇歇脚。一个看着年长些的白狐蹲在青鸾身边，神神秘秘的说到“青鸾哥哥，我今日在山上看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就站在银雪树下面，都快冻僵了也不走。你说，我可不可以把他捉回来啊？”
　　“你这狐狸崽子，叫我祖宗都是占我便宜，还叫哥哥，算了，你想去就去，只是不要伤了人就好。”青鸾说完，在白狐少年的脑袋上轻轻戳了一下。
　　过了几十年，青鸾的精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总是无缘无故的犯困，不管那群狐狸崽子有多吵，青鸾照样困得不行。
　　“青鸾哥哥，你看，我真的捉到了这么大的猎物，以前我只能捉一只兔子，现在都可以捉人了。”白狐少年骄傲的炫耀道，那群狐狸崽子见状，闹得更欢了。
　　青鸾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站起来仔细看了一下白狐带回来的“猎物”。“这人看着都快七八十了，你还拿人家胡闹，出了事情怎么办，还不赶紧把人好好送回去。”青鸾无奈的说到。
　　白狐少年撇撇嘴，刚要去捉老人的胳膊，谁知老人忽然冲着青鸾说到“三十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青鸾楞了一下，看着老人不满道“你们人啊，不管什么年纪都是一样的花言巧语，我看他不顺眼，狐狸崽子，赶紧把他给我带走。”青鸾看着老人的眼睛，莫名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老人挣开白狐少年的手，大声说到“我是萧断！我才过半百，就已经老的让你认不出了吗？青鸾，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青鸾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解道“萧断是谁？我又不认得你，为何要怪你？”
　　萧断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那天我知道你在窗外，我故意做给你看，好让你厌恶我。若是我死在战场上，也不会连累你替我伤心。我能再看你一眼，就知足了，青鸾，这辈子终究是我欠你太多！”
　　狐狸崽子散了，白发老人走了，青鸾躺在藤椅上，从未做梦的他，竟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青鸾，我一介武夫，你跟着我少不了受苦。”“青鸾，你快起来，我带你出去喝酒赏月。”“青鸾，青鸾，我肖断是一介武将，今生能得知己如你，哪怕我战死沙场也无憾了！”“青鸾，没想到在临死前还能在见你一面，正好，青鸾，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肖断，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青鸾，你真美，美的叫我移不开眼。”“青鸾，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青鸾，我想吻你。”“青鸾，我不该招惹你，我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你！”“青鸾，那晚你睡着后，我取下你一缕头发放在心口，就算我们不能结发为夫妻，能与你相知一场，我也知足了。”“青鸾，我心悦你。”
　　梦中不停有人在耳边轻轻呢喃，青鸾醒过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那人静静地躺在银雪树下，一动不动。青鸾走过去扶起萧断，看着他笑道“我记起来，萧断，肖断。”
　　萧断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看着青鸾，流下一颗浑浊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眼睛便重重的合上。
　　“前世，你叫肖断，是威风堂堂的大将军，你敦厚老实不善言辞，却偏偏入了我的眼，乱了我的心，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你下山。那年你死在战场上，我看着你，什么都做不了。今生，你又成了萧断，变得油嘴滑舌，就从来没有老实过，你偏偏又一次招惹我，怎么我就算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却还是看你一眼，便迷失了心智。你说你欠我太多，那你还给我啊，现在躺在这里就以为我能放过你了吗？萧断，你欠我的，我总有一日会讨回来！”青鸾说着，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衫。
　　青鸾在雪地里坐了很久很久，取下自己的一缕长发系在萧断指尖，将人葬在银雪树旁。
　　“我便是银雪树幻化出来的，你如今守着它，也算是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吧，萧断，你下次还是不要招惹我了。”青鸾说完，靠着银雪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狐少年站在洞口看着青鸾的身影，在心里说到人世间的情爱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我绝对绝对不要碰，打死都不要。

作者有话说

　　青鸾的故事不会以悲剧收场，相信我，小甜饼下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