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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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风呼啸，仓皇袭来的凛冽卷起了海平面上层层叠叠的浪花，汹涌的水波前仆后继，争相拍打在满是礁石的红色海岸，即刻便化作一片冰冷的白。与夏季时呈现的的蔚蓝色不同，一旦入了冬，海水就像是罩了一层轻薄的面纱，在寒冷的零度气温下变成迷人的蓝灰色。
在这极寒之下，在那片北海海域的中央，却伫立着一座与之截然相反的海岛。高温与低温相撞，周围常年萦绕着渺无边际的云雾。顺着此起彼伏高低相错的礁石一眼望去，此时海岸正繁花盛开，入眼的满是绚丽而妖异的橘蓝花海。
它们依附着岛上唯一的山脚铺天盖地的生长，又在红色山岩下斩断了欲途蔓延的痕迹。与寸草不生的贫瘠火山，形成了一道鲜明对比。
莫关山知道，此花是极乐之花，别名被称为天堂鸟。可他也只听说这花仅会在温暖湿润的南方出现，却没想到，在这座死亡岛屿上，也会由它肆意泛滥。
恍然间，他不禁想起地图上标记的一小段古老文字——‘没人能够登上这座岛，除非，你已一脚踏入极乐。’
这话说的的确没错，来到这座岛，就已经预示着未来登岛人的死亡。就算能进来，也绝对出不去。这座岛上磁场太过强烈，寻找方向的罗盘只要靠近就会无一例外的全部失灵。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岛是一座活岛，位置一直在移动，从未停止过。若想要出去，除非人长了翅膀。
就像，它一样……
莫关山琥珀色的目光缓缓落在身旁的不远处，在那里，正匍匐着一只浑身漆黑，身形庞然的生物。它正静静地，趴在洞口阖目休息，身体一起一伏，随着沉重的呼吸耸动着。修长有力的尾巴环在胸前，尾尖正对着那双坚硬骇人的额角，巨大的翅膀此时已经蜷缩了起来，温顺的待在那生物的后背上。
是的，那是一条龙。
莫关山打量着它满身如钢铁般的黑鳞，想着到底要用什么工具，才能刺入躯壳之下血肉。他必须要逃走，必须要回家！已经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三天了，如果再继续等待下去，就不仅仅是那些已经死掉的同伴，包括自己，都会死在这座地狱孤岛上。
可是，自己的手边没有任何武器能帮自己逃脱，浑身也由于饥饿也变得疲累不堪。就算这条龙偶尔会扔几个果子给他，但仍不能让莫关山恢复体力，只能一直保持在不会死的状态，濒临衰亡。
“呼——”黑龙忽然沉沉吐了口气，闻声，洞穴内的人顿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只见那龙黑色皮肤下的眸子动了动，接着缓缓抬起，露出了一抹璀璨的金。
“你醒了……”龙抬了抬头，整个脑袋懒洋洋的转到莫关山的方向，它轻轻嗅了嗅，目光又落到他腰间，它眯起眼，冷哼了一声，“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伤口再裂开，你就会死。”
莫关山紧皱着浅淡的眉，防备的盯着龙的一举一动。他按住腰间因为运动又裂开的伤口，语气冷漠，“如果真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老子可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龙满不在乎的哼出一口气，“你是人类的屠龙勇士么……”
“我才不是！”莫关山凶恶的打断那龙的话，“那种愚蠢恶心的身份鬼才稀罕！”
“可你正做着那愚蠢身份的人该做的事。”
龙的话堵住了莫关山的嘴，它说的没错，无论自己是不是屠龙勇士，都正履行着屠龙的责任。为了国家，为了国民，为了……重要的人……
就算他无比厌恶那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贵族。
“人类许诺了你什么？”顿了顿，黑龙忽然开口，“荣耀？金钱？还是公主？”
莫关山听得出来那口吻里充满嘲讽的恶意，懒得反驳，干脆别过头，冷淡的一语不发。跟一条野兽讲道理，除非是自己疯了。
腰侧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撕裂开的□□中渐渐流出一丝丝的暗红血液。莫关山皱着眉，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他紧咬牙关忍耐剧痛，仿佛再有一刻就要昏过去的模样。黑龙看了他半晌，接着便抬起庞大的身躯，从洞外的悬崖一跃而下，它张开蔽日的双翅，顺着哭嚎的洞穴飓风飞远，瞬间没了踪影。
2.
黑龙再回来的时候，莫关山已经靠着石壁瘫在一边，虚弱的发不出声了。恐怕伤口溃烂发炎，他刚刚甚至想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生出火种灼烧皮肉。但在这个处于半山腰的洞穴里，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木材，只有一些果子上残存的枝叶。无法自救，只能等死。
黑龙颤抖着收回翅膀，稳稳落在洞边，它深深看了莫关山一眼，靠近，放下了利爪中紧攥的草药。本想置之不理的，可看着那人痛苦的表情，黑龙蓦然想起这伤口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莫关山是人类。它清楚，死亡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就像是吃饭喝水那般容易，或许只是被小小虫蛇咬了一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们如此脆弱，如此娇嫩，又如此的复杂……
而对于能够永生的龙族来说，寿命不过百年的人类，又与那朝生暮死的蜉蝣比，有何差别？
翅膀震了震，黑龙轻轻靠在莫关山身旁，低鸣呜咽了一声。紧接着，从它胸口的血管脉络处涌现出一条条像是岩浆的流体，宛若浴火，盘踞于全身，火光顿时乍现！它的身形在下一秒飞速变幻缩小，最终在高温蒸汽中，化成了一具与莫关山相近的人类躯体。看似柔软孱弱，实则毫无缺憾。
与人类不同的是，黑龙头上有角，虽然比常态小了很多，但仍尖锐骇人。白皙的双耳尖尖，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耳际，漂亮的仿似于伊米尔巨人尸身上诞生的纯血精灵。
人形状态下，少年的身体覆盖着一件昂贵的秘银长衫，这种材料十分珍贵，甚至要比黄金更稀有。世界上的冒险者为了它不惜性命的抢破头。矮人可以将它打造成坚胜钢铁，却又轻如鹅毛的金属。她的美丽如同一般的白银，但秘银的光泽不会随着时光衰退。有时候，这种材料制作的精美铠甲甚至能换取人类的整座城池。
少年微微低头，干净的下颚形成一道温柔的弧度，孔雀翎般修长的睫毛随着视线闪动，流连在面前的人类身上。
对于生物来说，旅程的尽头既是死亡。然龙族生命永恒，它们□□的生长到成年期就会停止，黑龙虽然清楚其他生灵的寿命短暂，但并不能理解人类存在的意义。他们弱小，无用甚至愚蠢。所以对于面前的这个人，除了不屑和睥睨以外，黑龙的目光里还有着强者俯视弱者的怜悯。
......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这样让他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想，毕竟与其他生物相比，这人存在的意义于自己不同。
脑海中闪过丝丝缕缕的记忆片段，那双原本尖立的兽瞳也渐渐柔和下来。
少年将草药嚼烂，小心的涂抹在莫关山伤口上。因为没怎么受过伤，所以他的手法并不熟练，置放在人类皮肤上时，还有些颤抖，唯恐自己让他伤势加重。
“没想到你……咳咳……还能变成人……”琥珀色的眸子虚弱的扫了少年一眼，惊讶转瞬即逝。
“是龙。”语气里的情绪十分冷淡，似乎对于变成人这个评价有些不满，少年补充道，“任何时候都是。”
“......为什么......竟然救我？”莫关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瞧不起人类的恶龙会出手救人，明明自己其他的同伴都死在他的火焰之下。
少年抽回手，半蹲在地面上仔细的看了莫关山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浅浅勾起了一抹恶劣的微笑。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北海的冬天要来了。”
“...咳咳...冬天？”
在莫关山疑惑的视线中站起身，少年踱步走到崖边。
“是的，冬天。”他眺望着洞穴之外的火烧云，眼眸半阖，“下个月的今天就是你们人类该唱歌的日子了......”
莫关山闻言怔愣了一瞬，下一秒，脸上就立刻惊变了色。他竟忘了计算日子，也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每当到了冬天，人类就会给恶龙献上新娘，以保一年的风调雨顺。可是自己的国家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早已经没有能再被献祭的少女了，如果到了下个月还没能找到解决办法，国家就只能送去最年轻的妇女......
“你要让我指引你去北国？！死心吧！我就算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方向由歌声指引，就算你不肯，龙也不会迷失方向。”黑龙没有看他，“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莫关山早已听不见少年的后半句话，满心只慌乱的重复着当初国王的命令。没有能够献祭的少女，那只有送出国家其他妇女的性命。不管是否能被龙接受，那些被献祭的人一定都会死！
这样下去......早晚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凛起眉眼，琥珀色的眸中摇曳着不安与决绝。他盯着沐浴在残阳下黑龙少年的背影，悄悄攥紧了双拳。
……还不能放弃，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3.
黑龙带回来的草药药性极强，不知是否是这座岛的缘故，那不知名的草药竟在几天之内就让莫关山的伤口彻底愈合了。虽然留下了浅浅的疤痕，但若不仔细瞧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这些天，那条龙除了会带回草药与果子之外，还在洞穴之下进进出出不知在做些什么。
莫关山曾探问过，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句‘正为冬天的来临做准备。’天知道一条龙在冬天要做什么准备，难不成是筑巢储食吗？
来到龙穴的悬崖口，莫关山扶着石壁，俯视着岛上周围的景象。温暖的海风习习吹过，带起耳畔红色碎发的时候还伴随着天堂花香。
想着若不是生活那条龙，说不定这里也能称得上是人间秘境。可未知的世外桃源总是充满着危险，他还没忘记，自己一行人上岛之前是如何差点死于岛周漩涡的。这座岛的每个地方都像那条龙一样，虽然美丽却到处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一道黑影从视线中略过，莫关山下意识的压低身子抓牢石壁，以防被卷入上升的气流。黑龙迎风呼扇着肉翼降落到巢穴的边缘。它平稳了一下身体，对着莫关山呼出一股热气，尾巴尖一动，成熟饱满的果子就从那尖利的爪下滚了过来。
果实轻轻撞了一下脚尖，莫关山仰起头，觑起眼睛注视它。
“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黑龙说，“如果你保证不乱走，我可以放你在岛上走动。”
走？
黑龙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反倒让莫关山有些惊讶。
“……你就不怕我逃走，或者杀了你？”
黑龙眯了眯眼，嘲讽道，“区区人类，还妄想屠龙？想逃走的话，你尽可以试试看，可能你还没能走到海岸边，就已经成了食肉花的养料。”
他被小瞧了。莫关山侧头，瞄了一眼离山脚不远的海岸。
这条龙如此傲慢，却不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说不定，凭自己，真的会有机会能杀了它再离开这座岛。
收回视线，莫关山尽量平稳着语气与龙交谈，“我答应你，不会乱走。”
“人类……”黑龙冷哼一声，完全看穿了莫关山的想法，它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永远不会放弃离开，就算这座岛上危机四伏，“你不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就算能够顺利出海，这座岛百里之外的塞壬族群也不会放弃猎食。”
龙岛四季炎热，于北海季风形成冷暖流交汇处，大半的海洋生物都会靠过来猎食鱼群。正逢冬季来临，恰恰是海妖们包餐果腹的阶段，他们为了顺利的度过冬天，一定不会放弃任何的捕猎机会。孱弱的人类想要在这个时候出海，简直就和在海妖肚子里游泳没什么两样。
“……塞壬？你是说人首鱼身的海妖？”莫关山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些传闻会吞吃水手的妖怪不都是民间神话吗？“那都是假的，从没有人真的见过那种东西！”
黑龙觉得人类的愚蠢十分可笑，“没人见过，是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在龙族现身人类村庄以前，你们不也以为龙根本不存在吗。”
没人见过，不代表都是假的。更何况人类的眼睛都会自欺欺人，他们看不见风，看不见空气中的其他物质，甚至看也不穿人心。人类总在自欺欺人，黑龙至都今没有想明白，神为何创造这么没用的种族。
“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我不会杀你。等冬天一过去，我就送你回去。”
莫关山看着眼前布满鳞片，向自己伸过来的龙爪，犹豫了片刻。他知道这条黑龙并没有说谎，因为没有意义。所以只要自己遵循它的意思，自己就一定能平安返回故乡。
……故乡。这个词汇如今显得如此遥远。他离开时那里还是满山红枫的秋天，不知道现在这个时节是不是已经下雪了。还记得每当这个时候，他美丽温柔的母亲都会准备好松仁饼和一碗暖暖的南瓜汤等他回家。
沉默的迈上龙爪，垂首默许，莫关山从高空眺望着遥远的北国，迎着扑面而来呼啸的暖风，他心中已然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一定要在下个月……龙之歌唱响之前，杀掉这条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