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205、第二百零五章

　　“四冬是我的人，可自从来了我身边从无一丝逾矩之处，平素连院门也几乎不出一步。”拾七道，“就算四冬同罗家有旧，也是到我身边之前的事。一不犯律法，二不算过错，夫人今日这般架势来抢人，我倒想问夫人一句，夫人抢了人想将人如何？”
　　长孙夫人目色鹰鸷看拾七一眼，并不接口。
　　“若我没猜错的话，”拾七淡淡一笑，“夫人抢人一则为出气，二不过是想拿捏罗家。当然更多是为泄愤，即便同罗家亲事作罢，也不想让罗家好过。四冬不过区区一个丫鬟，夫人心中如此打算，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长孙家主又看拾七一眼，忽地出声：“你这丫鬟的事儿，你事先可知晓？”
　　“不知。”拾七平静道，“就是罗夫人的事，也是方才才听说。事情具体并不知晓，拼凑起来，眼下知道了个大概。”
　　拾七神情坦荡淡然。
　　“阿钰，扶你母亲回去。”
　　长孙家主深深看拾七一眼，收回视线道。
　　长孙钰不敢不从，上前去拉长孙夫人，长孙璟之则自长孙家主进来后，一言未发，只冷眼淡淡地看着。
　　“我不走！”长孙夫人忽地发作，一把推开长孙钰，冲到长孙家主面前，“老爷这是想逼我死么？这么些年了，我早受够了！我知道老爷心里只有死人没我这个活人，老爷看重她生的儿子，可琮之和阿钰也是老爷的骨血！”
　　长孙夫人瞪着一双眼，双目通红，一副状若疯狂的模样。
　　长孙钰完全被吓到了。
　　“你休要无理取闹！”
　　长孙家主冷声道。
　　“我无理取闹？哈哈，真真好笑，当年她在时候，老爷身无二色，连通房都不曾留一个，到我了，过门才半年，老爷就收了人。你大儿子一受伤，更是连庶子都出来了！”长孙夫人似哭似笑，院中下人皆露出惊色，她却全然不管不顾的模样，连声冷笑讥诮，“长孙宥，你不过是为了责罚我……二十年了，你至今不留胡——你当我不知晓，不过是她当年一句话，你连旁人笑话也不顾了。你待我如何也就罢了，可女儿也是你的，你偏心至此，你还是人么？”
　　长孙家主终于沉下脸，眼底暗色涌动。
　　脸色绷紧，肌肉抽动。
　　一院下人噤若寒蝉，没一人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气氛一时凝滞。
　　长孙璟之看了沉怒隐隐的长孙家主一眼，推动轮椅走到拾七身边，拾七正看着这夫妻二人对阵，听得动静偏首，长孙璟之已到近前，却是没说话，也未有置评，伸手拉起她的一只手。
　　“无忧，我们回屋。”
　　长孙璟之语声平静无波。
　　拾七怔愣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被长孙璟之拉得转身走了两步，才蓦地烫到了一般，将手甩开。
　　两人相识相处至今，这一声“无忧”还是第一次！
　　拾七惊愣回神，动作不免有些大，长孙璟之的手被甩开后，拾七又退开了一步，更引得人注目三分。
　　“郡主也莫要得意，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身后长孙夫人怪笑传来：“你当他是真心娶你？他不过是为了——“
　　“王氏，”长孙家主低沉一字一顿：“你莫要逼我将你送进家庙！”
　　长孙钰冲上来抱住长孙夫人痛哭哀求：“母亲别说了，我不想嫁罗家了，我退亲，求母亲别说了！”
　　看得长孙钰一脸苍白惊吓的模样，长孙夫人神情恍惚了一瞬，忽地像失了气力般，下一刻，腰背又挺直，死死地看了长孙家主一眼，转身昂首阔步而去。
　　林嬷嬷同两个大丫鬟也不发一丝声响地低头跟着离去。
　　“家主？”
　　待人退下，安平看屋中一眼，长孙璟之同怀山郡主连同院中下人早一步已经随着主子退了个干干净净。
　　安平问这一声，是想问长孙家主可要寻长孙璟之和怀山郡主两人问话。
　　长孙家主不置一词，也不看安平，直接转身走了。
　　片刻间，院中便空了下来，不见一人。
　　而这头，拾七同长孙璟之进到正房，听得外间人散去，一春二夏同怀官荣官几个在外间走动起来。
　　拾七看向长孙璟之，想起之前长孙夫人提及他生母旧事时对方脸上的神情，拾七心底迟疑了下。
　　虽然事情的究竟，她眼下也不清楚，她也不觉得会是四冬的过错，但事情总归闹到这个地步，牵连到长孙璟之亡母身上，却并非是她想看到的。
　　拾七觉得还是要解释下。
　　“四冬的事，我——”
　　还没说完，四冬推门而入，走到房中一下子跪下。
　　四冬脸色发白，跪下便叩首不起：“此事皆是由奴婢而起，郡主并不知晓奴婢同罗家的事，奴婢愿领罪。”
　　拾七停下口，看向门前，只见一春二夏三秋连着怀官都候在门前，三个丫鬟一脸忧虑担心模样。
　　“前两日|你打翻东西，其实我已经猜到几分。”拾七看着四冬，“以前你同我说的那两个故事，是你自个儿的事儿。好了。起来吧，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把今日的事情说一说。”
　　四冬直起身，却并不起身。
　　四冬将早前遇见罗夫人的经过说一通，脸色煞白却未有掉泪。
　　“……奴婢并不知晓她进府，若是知晓，绝不至于撞上。”
　　说罢，四冬唇|瓣倔强抿紧。
　　“我知道你是无意。”拾七轻声点头，“只是如今有一句，我须得问你。罗家若有意让你回去，你可愿意去？”
　　四冬蓦地伏地下去：“奴婢自从罗家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奴婢知晓如今给郡主添了麻烦，郡主若不方便留下奴婢，奴婢也不怪郡主，奴婢可自去。”
　　四冬语声颤栗，语意却坚决。
　　拾七看着四冬伏地不起的颤|抖身形，也知晓这丫头此际应是心情起伏不小，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否则，以四冬平素的心性脾气，是绝不会说出这样近似赌气的话的。
　　拾七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有些话也要问明白。
　　“若是罗家愿意成全你和罗家小公子，以正妻之礼迎你回去呢？”拾七问道。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拾七已经知晓不少人情世故。
　　按理，四冬已经入了奴籍是不能给人做正妻的，但罗家小公子并未出仕，且四冬本为商户之女，若罗家真想娶四冬回去，这其中也不是不能操作。
　　至少从长孙夫人先前透露的话来看，罗家只要愿意，是可以做到的。
　　“奴婢不愿意。”四冬伏地，语声冷静而决然，“只要郡主肯留奴婢，奴婢只想一辈子留在郡主身边。”
　　拾七默然片刻。
　　“我不会撵你。”拾七轻声道，“起来吧。咱们以前怎么样，日后也是一样。”
　　门外二夏同一春进来，将四冬扶起来。
　　听得这一句，四冬才流下眼泪，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才随着二夏一春出去了。
　　屋中只剩两个主子。
　　拾七沉吟不语。
　　事情原本是简单，但看长孙夫人今日的架势，显然四冬这件事已经成了长孙府内院中的一个矛盾激发点。
　　而这一点出乎了拾七的预料，也并非她想看到的局面。
　　她半点不想掺合到长孙府这些事情当中去。
　　但从长孙夫人今日几乎疯狂的举动和显露出的怨毒程度来看，对方似乎已经对整个固穷院，甚至对她，都恨到了一个不轻的地步。
　　其实拾七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对她有如此之大的恨意。
　　之前进门，对方下她的脸，她确实也反击了回去，但这种龃龉的程度，应该不至于达到恨意如此浓重的地步。
　　拾七蹙了蹙眉心，心中有些猜测。
　　现在想来，长孙夫人的变化似乎正是从成婚时开始，成婚翌日见亲，长孙夫人就是一副阴沉沉状态，同原先的端庄大方姿态比，几乎变了个人。
　　应该是在婚礼举行之前，在长孙夫人身上应该就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且，恐怕多半同长孙家主有关。
　　而今天的事，只是一个爆发点而已。
　　长孙璟之看着拾七，神色未动，眸光却微微动了几动。
　　拾七不清楚的事，他却是清楚的。
　　两人成婚前夕，正是他查出长孙夫人同王夫人对鹿山候府曾暗中下手一事，连着长孙钰同王采芝的那番算计，长孙璟之直接质问到了长孙家主跟前。
　　思及此，长孙璟之不禁心中淡淡冷笑。
　　他知晓，长孙家主将那女人叫去警告了一番，明明是包庇，但显然，对方并不领情，如今还反过来怨恨长孙家主偏心。
　　他这个父亲，永远都是这样。
　　总想面面俱到，最后却哪边都没落着好。
　　“四冬的事，可能同我说说？”
　　长孙璟之开口。
　　拾七看他一眼，顿了下，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
　　早在数月前，四冬那两个故事，拾七已经听出是她本人经历，唯一不知晓的是四冬寄居的那户人家具体身份，如今罗夫人这一闹，也就全清楚了。
　　之前拾七没让四冬说，一则是自己已经知晓，二则也是知道四冬其实倔强好颜面，不想她当着众人将那些不堪的过往再重复一遍。
　　“你说这罗家小公子病得是否有些蹊跷？”长孙璟之听完，忽地目露思索地道。
　　拾七陡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