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拾七紧张站起，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愣了下，将棉被揭开一层，但这人还是那副很难受的模样，拾七又揭开一层，人才安静了下来。
　　脸上的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有些流进眼眶的位置，他没睁眼，只几分不舒服的摇了摇头，拾七伸手一摸，身上出的汗已经把被窝都湿了，中衣更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再不懂伺候人，拾七也知晓这样湿着睡不好，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拾七伸手进去把人给扒光了，这会是真的扒光，连条亵裤都没给人留，然后又抽去打湿的褥子，被子也换过，一番折腾，总算清爽了。
　　床上的人皱得死紧的眉头也松开了些。
　　“水……”
　　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声音，想要喝水。
　　拾七松口气，转身去弄水，才走到门前，手刚搭上门。
　　“怀官……水……”
　　拾七一瞬间身体僵硬，动作定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听错了吗？
　　不，没有听错。
　　因为下一刻，那人又叫出了另一个小厮的名字。
　　“水……荣官拿水……”
　　语声几分含糊，低不可闻，但一个是相似，两个却决不能是凑巧！
　　怀官？
　　荣官？
　　同样名字的几率有多少？
　　拾七几乎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僵直地转过身体，看着床上满脸潮红双目紧闭的男人，一瞬间，她的头脑几乎是空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可怎么不可能？
　　世家子弟……
　　辩才过人……
　　学识见闻广博、通晓律法人情、书画精湛、琴艺出神入化……还有洁癖。
　　这是冥冥中的巧合，还是出于安排者的捉弄？
　　——长孙璟之。
　　竟然，竟然会是这个人。
　　刹那间，无数纷乱的念头和场景思绪如同泄洪的江水一般汹涌而至，砸得拾七脑中一片混乱，无法思索。
　　怎么能？
　　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已经骗不过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在脑中在心中盘旋着不可置信的质疑。
　　直到床上的人大概是渴得受不了，整个儿翻身过来差点掉下床，拾七才一个箭步过去把人捞住，重新塞回了铺盖中。
　　“你等等，我去拿水。”
　　好不容易，拾七稳住心神，转身大步而去。
　　找到烧水的炉子，整套搬过来，拾七一面烧水，见这人嘴唇已经干裂，便先化了些雪水替他润了润嘴唇。
　　润嘴的过程中，这人眼睛闭得死紧，却像小孩子一样用嘴追逐着润唇的布，布是从棉被上撕下来，看着虽干净，拾七一想到这人的洁癖，还是没让他进嘴。
　　看着他不甘心抬着下颌闭着眼睛去含的模样，拾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将布拿开，转身将火烧大了些。
　　等水烧好，拾七先烫了杯子，这才倒了去喂人。
　　将人扶来靠在自己身上，这人显然是渴得冒火了，一盏喝得一滴不剩后还要，高烧后的人需要补充水分，这个她是知晓的，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又倒了两盏。
　　三盏水喝完，躺下去看着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耳房空间不大，炭火也烧得足，拾七倒弄出一身微汗。
　　外间已经黑透了，拾七没心情去管时辰，反正都到这地步了，重新坐回凳子上，取了一个馒头在火上慢慢烤，眼神几分恍惚，心中更不知在想什么。
　　本该是极饿的，但馒头的香味传出来，胃肠饥饿感叫嚣起来，拾七居然发现自己没什么胃口。
　　太多的念头和猜测，太多的未知，太多的震惊，搅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坐了不知多久。
　　忽然间，拾七转头看去。
　　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正侧首看着她。
　　拾七心中又陡然一紧！
　　对方脸上的潮红似乎退了些，而眼神，是清明的。
　　他醒了。
　　发现这一点又让拾七心房一紧，竭力镇定了片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听起来挺自然，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多紧绷。
　　她想让自己露个笑脸，甚至想若无其事地说句什么打趣的话，但她说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很乱。
　　长孙璟之看着对方，对方表情在竭力镇定，但他还是看出了几分不自然。
　　他的手放在被中，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被下的他全身□□。
　　床下堆着两床被褥，依稀可见湿痕，打湿中衣凌乱地丢在上头，让他很快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他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个而不自在。
　　其实他自己也不自在，但他知晓，他没有怪责对方的权利。
　　老天爷总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明明想划清界限，可偏偏不肯顺人意。
　　可是——
　　“我不饿，你吃吧。”
　　声音还是很哑，但好歹能发出些成调的音节，也不像早前那样断续。
　　长孙璟之看看窗口，外间黑沉沉一片，除了落雪声，天地似乎寂静一片。
　　狭小的耳房中堆得乱七八糟，没有点灯，只火盆和炉火的光亮，映得人的脸红彤彤，眼眸几分晶莹。
　　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
　　长孙璟之垂下眼帘。
　　拾七低头将馒头掰碎，一点一点塞进口中。
　　她看出他是要说什么，但她不知他会说什么。她知道这一番话，应该是他早就准备说的，一直没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拾七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完，倒了一盏水，本想自己喝，顿了下，转头问了句。
　　“你还喝吗？”
　　长孙璟之看着她摇了下头。
　　拾七转过身，面朝着火盆方向，捧着茶盏喝了一口。
　　“我姓长孙，名璟之——”
　　身后语声沙哑响起。
　　拾七手一颤，背影未动，杯中水却溢出一丝。
　　“……上次姑娘问我可否成亲，我未曾作答。其实，我已娶妻。而上次，便是我成婚当夜。姑娘想必也有疑问，我的妻子她——”长孙璟之语声低哑，顿了下，“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我二人这桩婚事乃是我别有所图，谋求而来。成婚后，我们一直分房而居，她并不知晓我还另有此番际遇，而我，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她，而后，也诸多隐瞒。可是如今，我不想，也不能再这般继续下去。我知晓姑娘心净无垢……若是姑娘要怪责，在下也无话可说。”
　　拾七腰身僵硬，没有回头。
　　一直到对方说完，感觉到对方视线落在后背未转，拾七才缓慢转身。
　　“你想退出？”
　　语声似淡淡，看一眼，然后垂眸。
　　长孙璟之眼底一丝愧疚，态度并不因为这种愧疚而有所回转。
　　他看着她，轻点头。
　　“怎么退出？它允许过你中途退出？”拾七发问。
　　“未曾提及这个。但上回任务过后，它同我说，一次过关可换取同任务相关的一问。”长孙璟之低声道，“上回我未曾发问。”
　　上回任务完成后，那道声音告知了他这个额外奖赏。
　　每次任务成功可以换取一个提问的机会，但问题必须同任务有关，他没有问，原本是想着也许这个机会对她更重要，想着等两人商议过后再问。
　　但此时，这点初衷也不必说了。
　　拾七怔愣一瞬。
　　她没想到任务发布者竟然会给出长孙璟之这样的特殊奖励方式，但她也明白了长孙璟之的未说之辞。
　　既然有这样的奖励，那么长孙璟之只有没使用这个提问权，那么每次任务结束，都会有同对方对话的机会。
　　长孙璟之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想对方提出退出。
　　“若是它不允许你退出呢？”
　　拾七平静问。
　　长孙璟之默然。
　　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想过。
　　但无论对方允许不允许，他都要事先同她交待，这是以防万一，也是他至少该做到的。
　　“它用什么条件说服你答应参与进来的？”
　　拾七忽地又问。
　　长孙璟之再度沉默片刻，沙哑低低。
　　“我因伤而残，七年不|良于行。”
　　果然是。
　　“它说可以治好你的腿？”
　　虽是问句，实则已经肯定。
　　长孙璟之不语。
　　“不后悔么？”拾七轻声道，“若是你有猜疑，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绝非谎言欺骗，治好你的腿，于它而言绝不算难事。”
　　死而复生都能做到，还能操纵这么多个世界，哪怕是虚幻，对方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人能想到的地步。
　　“我知道。”长孙璟之低声道了句，眼帘垂下，“可是我没办法做到。每每同姑娘相处，我总是会想起她。姑娘同她——”
　　长孙璟之顿住。
　　拾七眸光倏尔一颤，蓦地低垂眼帘，手中茶盏却不自觉紧了几分。
　　“此话确实不敬，也无君子之德。姑娘确实同在下的妻子有所相似……我原本，没想过成亲。娶她也为两相权宜之计，而她，也并不想嫁于我。我原本以为两厢无意，正好不过。可不知怎地就入了心，如今，舍不得，也放不下……我本无耻在先，又岂能卑劣于后？”
　　相似？
　　拾七脑海中有些混乱，心房莫名收缩，一个念头在心中隐约浮现。
　　震惊而难以相信。
　　这次任务前夜，长孙璟之突如其来的表白，她抓住了其中的语病，并干脆明白的以此为由拒绝。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自然没有深究之意。
　　不接受是必定的结果。
　　不管长孙璟之曾经为何人动过心念，她都觉得与她没有多大干系。
　　可此刻。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