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回神，看向长孙璟之的目光皆是满满叹服和欣赏——四年前，此间不少人皆听过长孙璟之抚琴一曲，本以为那一次便是极大的震撼和享受了，但此时再听长孙璟之吹笛，其感受竟然毫不逊色，甚至说起来，比其那一支带着几分“平生志墓白云乡”意境的琴曲，这一支《蝶恋花》却似落入凡世，因为染了一抹情丝遐念，多了几分烟火气，却更能让人多了些许情生意动的感念。
　　也更动人。
　　“妾身错了。”许孙氏带着几分激动和不可抑止的欣喜，竟然第一个发声，说了这句，她才醒悟过来规矩不对，赶紧跪下回话，语声却是无比肯定，“那日妾身听见的吹笛之人绝不是大公子。”
　　许孙氏在“不是”的前面，还加了一个重重的“绝”字！
　　对于真正浸淫音律的人来说，每个人的乐音皆不可仿制，如同每个人皆不同笔迹一般。
　　许孙氏此刻心中充满了激动欣喜。
　　何谓绕梁三日而不绝？
　　此间便是。
　　自第一缕笛音响起，她便知晓自己错了。
　　一曲完，心满意足。
　　此生能听得大公子奏得这一曲，可谓此生无悔，许孙氏心中激动万分。
　　长孙璟之将青玉笛交还宫人，闻言神情平静，似乎早成竹在胸，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孙成也跪下，诚实道：“家姐自幼爱好音律，最喜吹笛。小民不及家姐在曲律上造诣，不过那日听见的笛声确实大有不如。”
　　皇上抬抬手，四人被宫人领下去，这一回，被直接带出了大殿。
　　最有利的证人翻供了。
　　而翻供的方式还如此奇妙少见。
　　盖力黑沉着脸，不再发怒，只一言不发看着场中。
　　“此番确实托了丽妃娘娘的福，哈坎医术精湛，我的伤处的确有所好转。”长孙璟之看向丽妃，先承认了丽妃先前所言，但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可丽妃娘娘这份好意，璟之却不能承情。先前丽妃娘娘见得璟之出现，好似极其惊异。丽妃娘娘恐怕没想到璟之今日会来，可对？”
　　丽妃目无表情看着长孙璟之。
　　“丽妃娘娘说得煞费苦心，极是动人。丽妃娘娘确实也费了些苦心，先是以哈坎的妻子和唯一的孙子为要挟，胁迫哈坎随使团而来，又以此威胁，让他以治伤为名，让我不好随意行动，而后娘娘还发下指令，让他在伺机在我的伤药上动手脚，无论如何不可让我現于人前。”长孙璟之轻轻一笑，“甚至，必要时可以玉石尽焚也不惜——只要哈坎想保住亲人性命，这一条必须做到。”
　　“哈坎死了？”丽妃忽然开口。
　　长孙璟之看着她，似乎看出了她的顽冥不灵，淡淡一笑，摇头：“恐怕要让丽妃娘娘失望了。”
　　说完，不在理会丽妃，长孙璟之转身正对殿首：“请皇上允越族医者哈坎觐见。”
　　丽妃这一下是真正变了脸色，脸色“唰”地苍白！
　　哈坎竟然还活着？
　　虽然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眼下，只有哈坎死了，死无对证，才有她最后挣扎的余地。
　　不多时，哈坎跟着宫人迈入殿中跪下。
　　一番简要对答后，皇上问向核心：“这些日子，你都同长孙璟之一处？”
　　“回皇上，这些日子我确是在为大公子治伤。”哈坎一五一十道，“丽妃抓了我家老婆子和我孙子，让我跟随她来大兴。而后丽妃让我替大公子诊治，交待我以治伤为由寻籍口一定不能让大公子下地，若是大公子要离开，便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下。”
　　“她让你以何种手段留下大公子？”皇后娘娘瞥着丽妃问。
　　“下毒。”
　　哈坎回道。
　　殿中“嗡嗡”声起。
　　“那你可照着做了？”皇后娘娘又问。
　　哈坎摇头，道：“大公子早就看出丽妃心怀算计，也看出我心有顾忌，数日前，大公子已将我说服，得知真相。”
　　皇后娘娘几分“哦”了一声，几分笑意耐人寻味地看着长孙璟之。
　　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表情确是“果不其然”四字。
　　长孙璟之何等人也？
　　四年前，十八岁就能凭唇舌之力，让北狄萨满心悦诚服的人，丽妃将这么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哈坎交到长孙璟之手中，也实在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些。
　　皇后娘娘无声笑了笑。
　　“既然早得知真相，为何此刻才来说明？”皇上质问长孙璟之。
　　“启禀皇上，”回话的却是哈坎，“丽妃虽有交待，但我为大公子治伤须得每日针炙泡浴按摩敷药数种手段，其间，大公子确实不能移动下地，否则前功尽废。直至数日前才可动步，但那时已在秋山湖事后。”
　　原来如此。
　　众人顿时了然。
　　“璟之确对丽妃有所戒备，从哈坎处得知始末后，璟之未敢轻举妄动，因为并不知晓对方所图。”长孙璟之接着开口，“在此之前，璟之派了手下人前往南蛮传信，璟之虽治伤心切，但丽妃毕竟为王室之人，为免暗室难明，四年前璟之同南蛮国舅査都曾有数面之缘，便去信秉陈此事，顺便让他查证哈坎其人。此举一为求证，二则也想着万一若有流言传出，也好免于污人清白。只是不曾想，査都竟传信告知，道丽妃同大王子素有渊源，而査都也发现如今身在大王子府上的并非大王子本人，而是大王子替身。査都传王后口谕于我，道这厢若有任何变故，便即刻传信南蛮。”
　　满殿中人面色皆惊异！
　　照这样说，南蛮王后此刻已经知晓了？
　　“秋山湖事发后，璟之依言传信于査都，而后接到回信。”长孙璟之继续道，“王后已经派遣三王子日夜兼程，赶赴此间。为免打草惊蛇，也确实疑窦重重，不知其中缘由，璟之便未有出现，也未同任何人联络，直至昨日三王子抵达城外，今日璟之才独身进城。”
　　说到这，长孙璟之欠身请旨：“此刻三王子便在南门之外等候，还请皇上颁下喻令，准三王子入京。”
　　盖力面若死灰。
　　“陆爱卿，朕派你立时前去迎接三王子。”皇上点将陆尚景，肃容交待，“好生礼遇，不可有失。”
　　陆尚景出列领命而去。
　　此时已是下午过半，众人皆饥肠辘辘，但却丝毫不觉困倦，这一日的跌宕起伏，真真可谓精彩绝伦。
　　若是写成话本，也定让人足以废寝忘食，只想看到最后结局如何。
　　何况，此时还是亲眼所见，亲身所经历。
　　三王子如今还身在城门之外，这可比传召慧郡主时，还要等候更久。
　　殿中人忍不住打量殿中最引人瞩目的这夫妻二人。
　　若说怀山郡主是只凭一己之力将局势扭转，那长孙璟之则是轻描淡写三招，就再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吹笛自证只是小招。
　　将哈坎从敌方拉入己方，将原本砍向自己的刀剑化为己用。
　　其实哈坎被长孙璟之说服投名那一刻，长孙璟之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人证本是丽妃的人，证词自然更具有信服力。
　　而长孙璟之真正的杀招却并非以上两点，长孙璟之竟然在事件最初，就想到了同南蛮国舅査都取得联系——这才是真正筹谋。
　　纵然长孙璟之说得云淡风轻般随意，且理由也说得过去，他既然对丽妃和哈坎存疑，派人前去调查也属情理当中，何况，长孙璟之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万一丽妃并未存有它谋，若是被人得知丽妃送了哈坎给他治伤，万一有人因此而置词，怀疑两人不纯，那么长孙璟之一开始就将此事转告査都，也显坦荡无私。
　　虽然这两个理由都很充分，但众人心里皆并不十分相信。
　　理由是合理，但却不仅仅如此。
　　恐怕是长孙璟之早就嗅闻到事情不对，故而才早早地同査都取得联系，留下了最后的后手杀招！
　　无论盖力同丽妃两人是否弑君伪诏，都是南蛮国事，旁人即便有判断，也不方便插手处置。
　　而带着南蛮王后手令而来的三王子，却可名正言顺地接手处置，代表南蛮王室就此事同大兴做洽谈交接。
　　陆尚景领命去后，大殿中又静了下来。
　　皇上已经不再理会盖力丽妃二人，这两人纵然犯下滔天大罪，说来也是他国内事，之前是不得不理会，眼下既然已经无需费心，也不必多加注意了。
　　皇上只看向长孙璟之，余光扫一眼拾七，缓慢启口：“你之前未曾同任何人联系传信？”
　　“回皇上，确是。”长孙璟之道，顿了顿，解释道，“之前虽有怀疑，但并无异常，且璟之离家之前也同家中有所交代，虽未告知详情，但家中知晓璟之此番外出大概时日。而后来，璟之察觉事情似重大，为免走漏风声，故而未曾同任何人传信。”
　　皇后娘娘忽然掩口笑起来，笑眼看向拾七：“看来本宫这道赐婚旨意还真的下对了，璟之，你可知在你上殿之前，怀山郡主曾用性命作保，认定秋山湖上之人绝不是你。”
　　长孙璟之倏地愣住，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转首朝拾七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