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姐弟二人乃是京城百里之外磁州人士，许孙氏从磁州嫁入京城许家，而许家也算京城不大不小一富户，孙成入京探亲，当日出现在秋山湖的另一艘画舫之上，便有这兄妹二人。
　　而带来的那名仆妇，当时也在画舫上。
　　许孙氏未曾开口，先是由孙成将那日经过说了一番。
　　“……见到湖心已经有船停留，草民等便未曾靠拢，只停在远处观看。后来见画舫上放下小船，船上那名吹笛男子也入了船舱，侧妃娘娘乘船去了岸边，不多时又回了画舫。再后来——”孙成顿了顿。
　　“从实道来便是。”皇上启口。
　　“后来南蛮陛下的画舫便到了，侧妃娘娘的船想走，被侍卫拦下，南蛮陛下上了侧妃娘娘的船，侧妃娘娘喊了声陛下，南蛮陛下好似很是生气，让侧妃娘娘住嘴，还说什么稍后再处置……之类的话。”说到紧张处了，孙成喉咙有些发干，“侍卫将那名吹笛的男子从舱中带出，南蛮陛下突然抢了刀砍过去，后来不知怎么地，南蛮陛下就倒了下去。再后来，两艘船就都走了。”
　　殿中一片寂静，有人沉吟，有人垂眸，有人用余光打量长孙父子，也有人偷偷瞄龙椅之上的皇上。
　　孙氏姐弟的出现，让殿中众人一时心思各异。
　　气氛比之前更压抑几分。
　　“那你可看清船上是何人同丽妃一起？”皇后出声询问。
　　孙成欲言又止。
　　“说吧，既然都来了。”皇后温和道，“皇上都说了，绝无徇私，也绝不会冤屈，你们照实作答便是。”
　　“回皇后娘娘，草民看见那人是长孙大公子。”孙成道。
　　皇上蹙眉，下一刻，松开：“你可看清，确实是长孙大公子？”
　　“草民不敢妄言。确实是长孙大公子。”孙成点头，“草民曾同家姐在京中曲坊见过大公子一面，家姐喜欢音律，一年前，草民陪家姐在曲坊购曲谱，大公子当时也在店中。虽是一面之缘，但大公子天人之姿，让人见之难忘。且那日笛声动听，技艺绝非等闲。我等便是先听到笛声，才注意到船上之人。实不相瞒，家姐便是因为从笛声辨认出船上到人似是大公子，才未让画舫靠近。”
　　“许孙氏，可是如此？”皇后问。
　　许孙氏低声道：“确实如此。”
　　皇后不说话了，只看向许久未曾说话的拾七。
　　“怀山郡主，你可有话说？”
　　语声同样温和。
　　拾七抬首，朝皇后微微颔首致意，转身看向盖力：“丽妃如今可在大王子手中？”
　　盖力瞥她一眼，傲然哼了声：“是又如何？”
　　“可还活着？”
　　拾七半点不在意对方态度，语气依然平缓，问出的问题却让人发愣。
　　“郡主这是何意？”盖力语气不虞。
　　“大王子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我问一句丽妃生死，难道不对？”拾七看着对方，“万一大王子审问过程激怒失手……再者，丽妃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娇弱，恐怕也禁不起大王子的严刑拷打。”
　　“你以为本王是那等粗鲁莽夫不成，放心，这贱人自然要带回南蛮由母后处置，本王有的是证人，便是这贱人不招，本王也不屑于对女人动手。”盖力冷冷看着拾七，“方才这些证人，郡主还有何话可说？”
　　拾七垂眸片刻，复抬起：“这样说，丽妃并未招供，当日是同我夫君在一起？”
　　盖力面色阴郁，不肯说话。
　　拾七深深看他一眼，转身面朝殿首：“丽妃乃是当事人，供词最为关键，若是丽妃不肯招认，说明其中定有隐情。既然要审案，必定不能放过一个疑点。如今最大的疑犯未曾开口，如何能让人信服？”
　　“郡主莫要逼人太甚！”盖力咬牙切齿，“照郡主所言，若是那贱人抵死不认，郡主便要狡辩到底了！郡主可知那贱人原本便是你夫君旧时情|人，两人早有旧情，长孙璟之因腿疾残废，又不能娶那贱人为妻，舍不得委屈拖累那贱人，才奉上重金派人将那贱人千里迢迢送回南蛮安置，那贱人此番非要跟随父王前来，便是想同长孙璟之重续旧情——”
　　“大殿下——”
　　忽然间，一道柔媚女声在殿门前响起，众人倏地转首，只见丽妃含泪站在殿门前，一身黑衣，麻布束腰，神色憔悴，浑身上下无半点饰物，一头长发只用白布扎起，垂于身后，同一月之前相比，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形容也有些狼狈可怜。
　　一个宫人快步入殿，行到殿首同台阶下的宫人附耳说了几句，宫人又行到龙椅前，同皇上低声转述。
　　殿中众人只看了眼殿首，就见目光投向了殿门。
　　几名南蛮使团官员连同侍卫将丽妃团团围在中央，盖力先露出刹那惊异，转瞬便沉下脸：“你这贱人还有脸来——”
　　一名南蛮官员弯腰快步步入殿中，先向殿上的帝后行了一礼，皇上略抬手，官员谢恩起身，转向一脸怒色的盖力急急道：“启禀大殿下，侧妃娘娘知晓殿下入宫，便恳求臣等带她入宫，侧妃娘娘说她有话要说。臣来不及请令，大胆将侧妃娘娘带入宫，还请大殿下恕罪。”
　　盖力狠狠地瞪了这名官员一眼，转头看向殿门前一脸哀伤凄然的丽妃，似乎在强忍怒气：“谁许她换的这身衣服？这个贱人有何资格替父王穿孝！”
　　“是侧妃娘娘再三恳求——”
　　官员小声呐呐道。
　　“滚。”
　　盖力低声喝道。
　　官员弯腰退到殿外，丽妃却朝他盈盈一礼，而后起身迈步款款入殿。
　　“妾身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丽妃走到殿中，柔柔拜倒在地。
　　若按丽妃南蛮王侧妃的身份，其实是不用行此大礼，但丽妃不仅跪拜下去，还重重叩首触地，下一刻，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陛下遭此横祸与旁人无尤，实乃妾身一人之过。”丽妃伏地不起，语声哀哀若泣，“妾身同大公子虽是旧识，但此番前来并非为续私情，而是妾身感念大公子当年之恩，为大公子寻得越族医者，想为大公子医治腿伤。妾身同大公子相见，发乎情，止乎礼，并未有半分逾矩之处。妾身如今身为人妇，陛下待妾身爱重至极，妾身又岂会因旧情而背叛陛下？”
　　“一派胡言！”盖力怒骂，“你敢说那日秋山湖画舫上不是长孙璟之？”
　　丽妃直起身形，却未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只将一脸梨花带雨的泪面朝向盖力：“那日妾身确是同大公子在一起。”
　　语声一落，殿中人纷纷侧目看向拾七。
　　丽妃跪在殿中，正好位于拾七同盖力之间，却要靠前一些的位置。
　　丽妃同拾七之间只两步距离。
　　自丽妃出现后，就有人看向拾七，想从这位怀山郡主脸上看出些情绪波动，可无论丽妃出现，还是此刻出声证明那日画舫上之人的确是长孙璟之，怀山郡主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若要说不同，便是之前，无论谁说话，怀山郡主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垂帘，并不多余关注的模样，但自从丽妃出现，怀山郡主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丽妃身上，半刻也未曾稍离。
　　拾七确实在看丽妃的表情。
　　今日所有人如何说如何表情，她都无需在意，在她心中，解开所有疑窦的关键，只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南蛮大王子盖力。
　　而另一个更关键的，便是这位丽妃。
　　长孙璟之曾经提醒她，让她小心这个女人，她也多少放了些警惕在身上，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丽妃根本没有打算找她的麻烦。
　　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长孙璟之。
　　之前只是猜测，一切恐怕同丽妃脱不了干系。
　　眼下丽妃这一开口，拾七心中便十二万分笃定了。
　　若说之前还想着丽妃是不是受人胁迫，但此刻这般唱作俱佳，来势微妙，却显然不是一个被胁迫威逼者能表现出来的。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拾七只认定一桩事实。
　　同丽妃在一起的那人，绝对不可能是长孙璟之！
　　尤其那日在秋山湖的所见，丽妃亲口所说的那些话，非但没有让拾七更相信，反而让拾七更坚定了不可能是长孙璟之的想法。
　　那个男人，比世上大多男人都更骄傲而孤高，虽然也有种种缺点，也喜欢算计谋划，但他的底线绝对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男人要高。绝无可能前几日才同她交待了同丽妃之间的种种旧事纠葛，转身就同丽妃频频私下会面。
　　更不可能一面提醒她小心，一面将固穷院中两人相处隐私，告诉丽妃这样一个女人。
　　看着丽妃凄然含泪的一张丽颜，拾七心中迅速急转。
　　几日前，在长孙府议事堂，她同长孙府众人道，她有六分把握。
　　众人都以为她多少成竹在胸，手中握有有力佐证，但实际上，她连三分把握都无。
　　支持她应下的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她坚信长孙璟之做不出这样的事。
　　但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她想在这大殿之上说服众人，必须要拿得出足够有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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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9猪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