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嬷嬷被推了趔趄，差点倒仰，被仆妇扶住后，气得用手指着一春：“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长孙府不是你们鹿山候府，连夫人都敢拦——”
　　“果然毫无尊卑，连几个丫头都敢以下犯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长孙夫人冷声令下。
　　长孙夫人不知带了林嬷嬷，身边乌泱泱一群健壮仆妇，个个膀大腰圆，足足十来个，听得长孙夫人发号施令，健妇们顿时捋起袖子就要一拥而上。
　　“站住！”
　　一道冰冷女声从身后传来，语声不高，声音稳稳，却自有一种莫名气势。
　　众人倏地停下，齐齐转身看过来。
　　拾七缓步走过来，到了跟前也没停下的意思，仆妇下人们愣了愣，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来。
　　长孙夫人眸光中寒意闪了闪，阴沉脸孔看着拾七一直走到她面前三步远停下。
　　“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拾七望了眼门前，方才似乎不是头回冲突，几个丫鬟衣裳都有些拉扯的痕迹，不过好在都没有受伤的迹象。
　　“郡主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林嬷嬷冷笑，“南蛮人连府门都堵了，眼下京城了恐怕都传遍了，大公子同南蛮王侧妃在秋山湖私会，被南蛮王当场拿住，现在大公子逃了，人家要让长孙府交人——郡主今日不是也出了门么，难道没有听说消息？”
　　“我听没听说没关系，我只问你们想做什么？”拾七冷声道，“带着一群人闹到我的院子来，莫非你们是想替南蛮王拿人？”
　　林嬷嬷一噎，哑然。
　　“我是长孙府的宗妇，如今府中出了这等大事，后宅之事属我管辖，我要进去看看，难道不可？”长孙夫人终于开口，气势也端得十分端庄雍容，“郡主让人拦住，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猫腻不能见人不成？”
　　长孙夫人语带嘲讽。
　　“方才我听夫人是想寻璟之，如今又变成了想寻猫腻，那我就不明白了，夫人究竟所谓何事？”拾七一双乌眸黝黑，直直看向长孙夫人，“若是夫人想寻璟之，那么我的人已经同夫人说过了，人不在院中，夫人主持中馈，府中之事无不在夫人眼中，璟之有没有在家中，夫人难道不知？”
　　长孙夫人面色微变。
　　“若是夫人想寻猫腻，那我就要问夫人一句，夫人想寻何种猫腻？”拾七容色清冷，淡淡地一笑，“夫人方才说见不得人，还请夫人说说这句话究竟所谓何指？若是夫人有证据，我这院子便是让夫人进去搜了也无妨，可夫人若是没有证据，那就休怪我不给夫人颜面，要同夫人一起去家主跟前辨个分明了！”
　　“你胡说什么，夫人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林嬷嬷见状狡辩道，“实话同你说了吧，大公子这回惹的事情非同小可，南蛮王如今还不知是如何情况！大公子不在府中，夫人如何不知，夫人这是一番好意，大公子同南蛮王侧妃可是原先就识得的，那南蛮王侧妃原本就是大公子院中出去的，两人眼下闹出这般事，夫人想进去乃是想替大公子收拾首尾，南蛮王的人已经朝宫中去了，稍后说不得宫中便会来人，万一搜出什么证据，整个长孙府都会被带累！”
　　“你们不是已经言辞凿凿定了璟之的罪行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遮掩的？”拾七轻声一笑，侧目看那林嬷嬷一眼，讥诮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可没想到第一个给他定罪的却是自家人，这般的维护好意，恕我孤陋寡闻了，还真是没见过。”
　　“母亲，你们这是干什么？”
　　长孙琮之拨开挡路的下人，快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则跟着形色匆匆地长孙钰。
　　两兄妹一前一后过来，长孙琮之站在长孙夫人神情，长孙钰则站到了长孙夫人身侧，抬首看到拾七，脸色没好气地盯了拾七一眼，几分不屑似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来干什么，给我回去。”
　　长孙夫人沉面训斥。
　　“母亲——”长孙琮之懊恼无语，“大哥不在府里，府里一堆事，母亲在这儿做什么？”
　　“夫人还是走吧。”
　　拾七看长孙琮之一眼，终究是还给长孙夫人留了几分颜面。
　　没有多言，拾七转身进了院门。
　　林嬷嬷身形欲动，看长孙夫人，长孙琮之却挡在长孙夫人面前，神情执拗恳求相望，长孙夫人沉了口气，其实见到拾七回来那一刻，她便知晓已经失了先机了。
　　之前知晓拾七去了长孙家主院中，但没想到拾七回来得如此之快，而鹿山候府这几个丫鬟竟然也如此难缠，死死挡住门不让人进。
　　早知道就该下些狠手，闯进去了再说！
　　而林嬷嬷说出丽姬同长孙璟之早已相识，没想到这怀山郡主依然不为所动，倒很是沉得住气，连她都几乎要生出佩服之意。
　　“郡主既然误会我一片好意，我也知晓郡主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可还是奉劝郡主一句——那丽姬是何人，郡主最好还是先打听打听。”长孙夫人看着拾七的背影，“并非我给他定罪，纸包不住火，众目睽睽，如今人家闹上门来，不出今晚，事情便会传遍，长孙府声名坠地是小，此事如何了结才是大事，郡主还是多想想才是！”
　　拾七脚步一分停顿都无，一春最后一个进门，“咚”地一声将门扇阖拢。
　　“这个贱婢！”
　　林嬷嬷恼恨骂了一句。
　　“母亲！”
　　长孙琮之心中纠结，只得重重唤了一声。
　　“闭嘴！”长孙夫人蓦地疾言厉色，“几时学得这般没大没小，马上给我回院子好生反省，没我的话不许出门！”
　　长孙琮之看长孙夫人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二哥——”
　　长孙琮之头也不回。
　　长孙钰露出几分担忧，转回头，她心里是真着急害怕，听说那些南蛮人个个身上都带了刀，还有人身上有伤有血，说是劫走长孙璟之的人留下的，如今这些南蛮人堵在长孙府门前，叫嚣着要让长孙府交人，否则绝不肯走。
　　长孙钰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让身边丫鬟去看了眼，丫鬟回来的时候吓得面无人色，说那些南蛮人神情凶恶，个个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门房连门不敢开，府中下人更不敢出门，眼下府中一团乱。
　　而且就这么会儿功夫，府中已经各种流言四起，长孙夫人没有管束，反而带着人来了固穷院，缺少约束的下人一边慌乱一边各种私下猜测。
　　甚至有人猜测，南蛮王受此奇耻大辱，说不定回了南蛮后，会同大兴兵戎相见。
　　还有人猜，能从南蛮王手中将大公子救出的会是何人？
　　府中下人不约而同地对这个问题保持了默契的缄默，虽然嘴上没说，但个个都将目光看向的家主主院所在位置。
　　能有这般能耐，又愿意替大公子抗下如此惊天祸事的，天下间除了一个长孙家主，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而南蛮使团的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人一丢，便直接堵上了长孙府的大门，那些侍卫甚至连带血的衣裳都没更换，第一时间就闹上了门。
　　且据说，南蛮王的人还有一路已经进宫觐见……
　　只半日功夫不到，便是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态势，即便是看不到，府中众人也能想到，此时此刻，整个京城恐怕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长孙府，支楞着耳朵等着听即将到来的下一个惊人消息。
　　拾七回到院中后便闭门不出。
　　而京中众人果然也没失望的等来了下一个消息。
　　南蛮使□□了使者入宫，道南蛮王已经气病卧床不起，劫犯将长孙璟之劫走，打伤南蛮使团七人，其中两人重伤不治身亡，丽妃已被拘禁，而一月前南蛮王就已经飞鹰传书让大王子前来接驾，今日之事也已经再度传信给大王子，不日内，大王子便会抵达。南蛮使者强烈要求长孙府将长孙璟之交出，虽未明言，但几乎已经直接指认劫犯为长孙府之人。
　　宫中圣上未有听信南蛮使团的一面之词，道此事尚需问询调查，但同时也做出承诺，大兴法度严明清正，皇子犯法亦同庶民同罪，绝不会包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待查明真相后，无论如何都会给南蛮使团一个交待。
　　而后，宫中派出御医前往南蛮驿馆，但驿馆已经全面戒严，南蛮侍卫将整个驿馆包围得水泄不通，非但没允许宫中特使和御医入内，也拒绝了宫使想召见了丽妃入宫询问的要求。
　　南蛮人态度警惕而强硬，道大王子到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驿馆，而丽妃作为重罪之人，更必须要留待大王子前来审问和处置。
　　一时间，四国驿馆连着相邻那一大片都透出一种风声鹤唳之感，相邻的西夷、东戎、北狄三座驿馆也加强了戒备的巡逻，减少了人员的进出。
　　而南蛮使团的人也一直守在长孙府大门前，日夜不离，换人不换岗，明显一副要同长孙府对峙到底的强硬架势，好在似乎南蛮使团人手也有些不足，只守了正门，府中下人几日来便只能从后门和几个角门进出。
　　当然，南蛮人也并不傻，堵门只是一种发泄愤怒表明态度的方式，就算人手充足，他们也不可能真将长孙府的人堵成缩头乌龟。
　　真要强硬过了头，南蛮人未必真能讨得了好。
　　可就是这种不软也不足够硬的架势，反而让人不好应付，长孙家主入宫了一趟，并未有走后门，而是坦然自若的从前门出去，南蛮人虽是气势汹汹看着，却也没敢动作。
　　长孙家主入宫并未待多久，前后约莫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宫。
　　不少人从宫中打探消息，皇上同长孙家主的会晤并未有摈退左右，当夜不少人便得了此番会面的具体内容，说来非常简单，总结起来只有区区两点。
　　其一，长孙家主否认了劫人一事，此事他毫不知情。
　　其二，长孙家主也不知长孙璟之如今去向，长孙璟之一月前离家，只说有事处理，并未交待去向。为此，长孙家主还将长孙璟之当日留下的书信交出，宫中专人查验过，信中笔墨证实信却非近日所写，且的确是长孙璟之笔迹。
　　长孙家主回到了长孙府，在宫中，长孙家主除了拿出书信和回应皇上的问询，便再无他言。
　　对于南蛮使团的人堵门一事，更是一字未提。
　　京城中向来存不住什么秘密，尤其是在无人刻意隐瞒的情况下，长孙家主入宫的过程很快传遍了京城，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都知晓了。
　　南蛮使团也得了消息，但并未再派使者再度入宫，只一副除了等候大王子到来其他什么都不管的模样，但守在长孙府门前的人也未有撤回。
　　这般情形持续了四日，南蛮大王子盖力终于在万众等待的瞩目中，率着数百名甲胄鲜明的侍卫进了城门。
　　按理，各国使团所带持械兵士皆有人数限制，而之前南蛮王所带之侍卫便已经挨近人数限制，而这回南蛮大王子却获得了宫中额外首肯，几百侍卫被例外放行入城。
　　南蛮大王子进城后直奔南蛮驿馆，京城百姓不少人看见这位大王子面色沉肃地打马急行，一路几乎是不停歇地冲进了南蛮驿馆。
　　须臾之后，驿馆中痛哭声传来，紧接着，南蛮驿馆外白幡高高挑起，驿馆上上下下众人皆麻布缠腰，白布裹头，除去鞋袜，赤足伏地大哭！
　　娜尔思听得下人禀报便匆匆到了门前，打开一条门缝，亲眼看着南蛮大王子风风火火地从门前过，也头一个听见了隔壁驿馆传出的南蛮大王子那声悲愤呐喊——
　　“父王——”
　　而后便是悲愤嚎啕大哭。
　　不到两刻钟，南蛮驿馆内外便是一片缟素，头裹白布，腰缠麻布，赤足——乃是南蛮国丧之礼！
　　娜尔思虽是不懂，但身边却有西夷王特意留下的人，一看南蛮驿馆这般阵容，便知事情已经到惊天地步——难怪南蛮人态度那般强硬，连大兴皇帝派去的御医也不肯见，且这些日子戒备如此森严。
　　原来，南蛮王已经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今天也称为小除夕，古人们会在今天拜访朋友，称为“别岁”，还会在露天焚香祭天，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