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拾七看向长孙璟之，眸光在两只袖口落了落，长孙璟之一只手搭在扶手，一只手放在膝上，袖笼半遮，拾七没有看到伤处。
　　“你连夜让他查的？”拾七抬起目光。
　　长孙璟之看着她，颔了颔首：“子鼠已经加派人手出城搜寻，人应当还在城外。事已至此，着急也是无用。”
　　拾七默然片刻：“多谢。”
　　“不过举手之劳，不需言谢。”长孙璟之顿了下，“子鼠是我的人，未得允许，绝不会告知第三人。日后你若有事，可以同我说。”
　　拾七微微一愣。
　　长孙璟之的话没有明言，意思表达含蓄但不妨碍理解。
　　“不会告知第三人”，指的只能是长孙家主。
　　拾七又看了眼长孙璟之的手。
　　子鼠这样的人绝不等闲，一看就是多年培养的暗士。
　　长孙家主竟然把人给了长孙璟之，还让人脱离了掌控，长孙璟之既然这样说了，应该是有十足把握。
　　莫非两父子起了争执？
　　拾七一时想得有些岔了。
　　长孙璟之右手在袖中微微动了动，神情却镇定如常。
　　拾七原本想出口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就算人家两父子起了某种争执，长孙璟之既然不肯说，她又何立场去问呢？
　　*
　　如是又过了一日，到了十一日这天。
　　离恩科开试，只有十一日了。
　　无论长孙璟之这边，还是鹿山侯府都没有新的消息。
　　这两日，虽然两人都在院中，但碰面的机会几乎没有，长孙璟之整日在西厢书房，用膳也托人传话说有事，若非地方换了，生活同在鹿山侯府几乎没有差别。
　　两日间，拾七睡眠越来越不好。
　　这日午膳后，四冬正劝说拾七去午睡歇息，外头丫鬟传信进来，钟家丫鬟带信过来，说是钟慧云醒了，要见拾七。
　　拾七稍微准备了下，出门前还是让四冬去同长孙璟之说了一声。
　　长孙璟之道知道了。
　　拾七带着一春三秋出门朝钟家去。
　　钟慧云果然醒了。
　　拾七进房的时候，钟慧云靠在床头，丫鬟正在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汤。
　　“无忧，你来了。”
　　一见拾七进门，钟慧云露出喜色，声音听着依然虚弱无力，但精神头似乎回来一些。
　　钟慧云招呼了一句，就将丫鬟打发出去：“出去守着，小心些，我同无忧说话。”
　　丫鬟点头出去，守在门口。
　　一春三秋见状，也识趣地跟着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钟慧云朝拾七招手，催促她过去。
　　见钟慧云神情不同以往，拾七心中莫名一跳，走到床前坐下，才坐下，钟慧云一把拉着拾七的手，靠在耳侧低低急声道：“无忧，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慧娴手里了？”
　　拾七闻言一愣。
　　“你不知道？”钟慧云见拾七神色似是真不知，低低咳嗽两声，压低声量，“你好生想想！我同你说，前几日她来看我，说是来看，不过是来看笑话的。我那会儿其实醒了，不想搭理她就装着没醒。我听见她同她身边丫鬟说话，提到你的时候话不对，说什么脏污烂事，不干不净，中间还提到宋家表少爷两句。无忧你赶紧好生想想，她那人说话我一听一个准，她说那话时得意得紧，不像是胡诌的。若真有什么事儿，你得——”
　　“等等，她提了表哥？”
　　拾七蓦地打断问。
　　钟慧云一顿，点头：“提了两句。”
　　“你从头到尾同我说说。”
　　拾七表情肃然。
　　钟慧云一怔，看拾七一眼，将经过说了一遍。
　　钟慧娴是初五那日来的。
　　大概是听说钟慧云病得愈发重了，打着探病的幌子过来，进门的时候，钟慧云恰好醒了过来，一听钟慧娴的声音，她不想搭理，便装睡过去。
　　钟慧娴进门后，先是假模假样说了些“可怜”之类的话，而后又拉着钟慧云的丫鬟问徐家那边有没有来看过，打听说了些什么，钟慧云的丫鬟被缠不过，便躲出去了。
　　大约是觉得屋中无人，钟慧娴先是笑了几声，走到钟慧云床边，看了几眼后，问她身边的丫鬟：“你看看她这模样，也就比死人多了口气，徐家还能娶她？”
　　那丫鬟附和了一句。
　　“整日捧钟无忧那个丑八怪的臭脚，还当自个儿傍上了金山银山，哼，那丑八怪一肚子脏污烂事，也值得她眼巴巴地去凑？旁人都无事，偏她好端端地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活该？”
　　那丫鬟悄声提醒了钟慧娴一句。
　　“怕什么，又没人。”钟慧娴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又提起了宋文泽，“一个二个都往那丑八怪身边凑，谁还是瞎子不成？个个不都是冲子银子去的。就她那张脸，我就不信姓宋的下得去嘴，装得人模人样的，还当我真瞧得上他……”
　　之后钟慧娴又说了些，却都是嘲笑钟慧云家里的事。
　　而后钟慧云的两个堂妹过来，钟慧娴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走了。
　　…………
　　钟慧云将事情说完，几分小心地看向拾七。
　　虽然是拾七让她一字不漏的，但说的过程中，多少还是有些尴尬难为。
　　拾七一脸平静地听完，眼帘半垂似思量，钟慧云也就没再出声。
　　过了会儿，拾七站起身：“你先好生休息，我托了人寻大夫，等人到了再好好看看。”
　　“无忧托的是大公子么？”钟慧云道，“昨日大夫已经来了，便是用了那大夫的药才好些的。今日没那般困了。”
　　长孙璟之请的大夫已经来看了？
　　拾七怔愣一下。
　　长孙璟之并未同她说。
　　不过既然有效，那就最好不过。
　　拾七同钟慧云点点头，钟慧云原本有心想问，但看拾七神色沉沉，思量了下，还是把好奇收了起来。
　　拾七交待了句，道得空再来看，便告辞匆匆离去。
　　上了马车，拾七面色不好，一春三秋问了句，拾七也没答。
　　“郡主，是回长孙府么？”一春问。
　　“先回侯府。”拾七回了句，蓦地又顿住，改了口：“回长孙府。”
　　两个丫鬟对了下眼神，都觉得有些大不好。
　　尤其是一春，跟了拾七这么久，从未见过拾七脸色这样难看过。
　　一春心道，一定是有了不得的事发生了！
　　马车一路回到长孙府。
　　拾七一路一言不发，一进固穷院，拾七直接去到西厢书房敲门。
　　应门的怀官一见立在门前的拾七，先还惊了下，这么几日了，郡主还是头回到长孙璟之这新地盘上来。
　　“你们都出去。”
　　怀官还没说话，案前的长孙璟之已经发话。
　　怀官荣官都出去了。
　　拾七走进书房，长孙璟之放下手中书册相望。
　　“能不能帮我查下钟家七房最近的动向？”拾七沉了口气，“要快，愈快愈好！”
　　长孙璟之倏一怔，怔愣过后，点头，唤了荣官进来交待。
　　待荣官出去，长孙璟之道：“子鼠出去了，眼下不在府里，让怀官去通知他手下的人，他们自有消息传递法子。先坐。”
　　长孙璟之驱动轮椅出来，拾七依言走到茶座坐下，眼帘半垂，脸色沉凝，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长孙璟之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须臾，开口：“可是钟慧云同你说了什么？”
　　拾七抬起眼帘，微微点了下头，看长孙璟之一眼，眼神却有些莫名。
　　在回来的马车上，拾七已经将事情大概理了一遍。
　　现在可以得出的结论有三点。
　　第一，虽然不知途径，但钟慧娴显然知晓了原身同宋文泽之间发生的那桩纠葛。
　　能称得上“脏污烂事”的，只能是那件小衣曾到过宋文泽手中一事。
　　但拾七实在想不明白，钟慧娴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就她的判断，这件事明显是个局，她一直怀疑同长孙钰和王采芝有关，但也一直没寻到机会查证。
　　上回试探长孙钰，被长孙璟之抓了个正着，而后长孙璟之明显生疑探问。
　　拾七不知道长孙璟之到底知情与否，知情多少。
　　也不确定长孙璟之会站到哪一方。
　　就七夕那晚的情形看，该尽长兄之责时，长孙璟之对长孙钰也并非是不闻不问。
　　第二点，钟慧娴曾同宋文泽有过接触，不排除七夕后那次，宋文泽见的人就是钟慧娴。
　　但这一条也有些疑问，若是宋文泽是接到钟慧娴约见才出去，不可能万胜也不知道，而且，按宋文泽的性子，就算接到钟慧娴书信，也未必会去赴约。
　　第三点，听完钟慧云的话后，拾七已经笃定九成，宋文泽的失踪多半与七叔公一房有关。子鼠查到的消息，说是一个年轻男子让小叫花子给宋文泽传信，拾七第一时间想到了钟慧娴的哥哥宝成。
　　宝成的年纪正好符合子鼠所言。
　　还有一些消息不明，拾七原本是想回鹿山侯府商议，但明显鹿山候手下的人在探听消息方面没有长孙璟之的人有效率，所以，拾七最后还是回了长孙府。
　　可此刻，她又有些迟疑了。
　　长孙璟之问话之后，拾七久久沉默。
　　长孙璟之看了两眼，没有催促，镇定如常地给拾七倒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