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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

  •   长孙璟之扭头看去。
      拾七身影没入,内间珠帘摇曳晃动,带出若有若无光晕。
      灯还亮着,人已经看不见。
      长孙璟之定定看了须臾,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帘垂下,落在自己膝盖上。
      门还未看,廊下灯笼红光濛濛,透入些许,落在玉色素衫上,明暗光影交错,少了几分寂冷,多了几许暖意。
      这一/夜本不至如此。
      这一/夜也本不该如此。
      长孙璟之也不知自个儿为何这般,明明……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一再告诉自个儿,一再提醒自个儿,可她一旦对他和颜悦色,他便会忍不住,控制不住。
      简直鬼使神差。
      祠堂里那些话,本不该说的。
      算不得什么惊天的秘密,可于他,是心中永不能忘记也永不想提及的话。
      可是,他说了。
      那一刻,察觉她似乎想离开祠堂,他忽地莫名的心绪烦乱,他知道自个儿似乎还未从那一个世界完全抽离,脑中总是会浮现那一双平静清澈眼睛,浮现出“邱月真”满身狼狈撑在地上偏头朝他看来的那最后一笑……最后,他没能同她说一句话,甚至来不及将她扶起——
      这是他长孙璟之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子保护,哪怕他知道她更多是为了自己,为了任务的完成,可震动依然不会少一分一毫!
      那一幕,实在让他此生难忘。
      她拼尽全力骄傲而笑的模样,明明狼狈到极致,却也让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触动!
      那一刻,直击心底。
      可她和她明明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长孙璟之一再告诉自己,可他也不晓得为何,同“邱月真”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数次想起怀山郡主,而从那个世界脱离,一/夜未安睡的他,在拾七打开房门那一刻,看到那一双幽黑乌眸,他几乎又生出了错觉……
      知道自个儿心思恍惚,他让自个儿避开不再看,却应对得笨拙生硬。
      她毫不在意,只提了一句说他有些奇怪,却半分好奇追问都无。
      他心里又不舒服了。
      接下来便是祠堂那一番鬼使神差,不仅在祠堂,这两日下来,连他都知晓自个儿有些反反复复,忽冷忽热无常。
      察觉自己有些情绪不对了,他又警惕自己,故意同她隔远几分。
      但回头又忍不住若无其事的示好,挨近几分,可他无论是冷待还是示好,她总是波澜不惊,一副他来便随他来,他走便任他走的模样。
      长孙璟之也觉得自个儿是病得不轻,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想在她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旦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同他和颜悦色说话,他便自欺欺人的错觉更甚——
      他真的病了。
      病得不轻。
      长孙璟之觉得自个儿忽然变得卑劣。
      他自认绝不是世间那等见一个爱一个的庸俗男子,他也向来鄙夷那等心智不坚之人,可如今,他竟有些无法面对自个儿。
      即便他已经决意斩断,可他没办法否认,三月之前生出的那一丝心思萌动。
      也许一丝,也许还要更多一些。
      他没有让自己去理清,因为在发现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不可放任。
      可为何这样快的,只隔了短短三月,只短短三日相处,他竟然又对另外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甚至,在分别面对这两人时,他都会想起另一个人,会生出不该有的错觉,会试图在对方身上寻找另一人的影子。
      简直卑劣至极!
      所以,他问拾七是否当他是朋友,因为同“邱月真”相处融洽,因为他同“邱月真”有过一番生死相依,因为“邱月真”曾对他舍身相救……故而,看到拾七弯腰替他打开机关时,那种不言而喻地默契自然,让他一瞬间又生出了错觉。
      他情不自禁地问出。
      现在想来,他甚至分不清,自己问得是谁。
      可是他的情不自禁越了线。
      而她的沉默不语,也莫名地让他心中生出来莫须有的怒。
      明知不该,他却依然咄咄逼人。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理不清自个儿的这份恼怒从何而来,明明同她不相干,他为何会生出这份迁怒?
      只是那一刻,他就觉得她该应承他,她不该否认,可此刻想来,她凭何要应承,凭何不该否认?
      同他生死相依的那个不是她。
      为他挡箭,为他冲进火场的那个,也不是她。
      和他共患难的那个……不是她。
      他们之间,没有那些经历,没有那些情谊。
      凭何谓之友?
      这两日,自个儿真是不似自个儿了,进退失据,无理取闹。
      长孙璟之低低而笑。
      不能再疯魔下去了。
      长孙璟之转动轮椅行向内间,挑起门帘。
      大概没听见长孙璟之出门的声音,拾七还坐在桌边,在看那本话本。
      长孙璟之的目光在话本上一落,心底又是低低一声自嘲。
      拾七听见了轮椅声,慢慢抬首起来,烛火映照,乌珠若琉璃。
      一脸平静。
      “没有生气?”
      长孙璟之看着她,唇角似一丝若有若无笑容。
      “方才有一些,眼下没了。”
      拾七确实没动气了。
      长孙璟之看她的模样就知她没有生气,一时间也不知是松气还是失望,但脸上依然笑意微微,恢复往日温润如玉的神情:“虽然郡主大度,可还是该说一声对不住。方才是我失礼了。”
      拾七原本就没往心里去,再怎么,她也记得长孙璟之的救命之恩。
      这些许不快,同对方曾经的恩情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何况两人如今同盟,她向来恩怨分明,一开始有些生气,但一想起对方昨日在祠堂说的那番话,那一丝生气也就没了。
      这两日,长孙璟之明显有些心绪不稳,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能轻易触动的地方,拾七觉得,这两日长孙璟之的偶尔失常,大概也与那些旧事有关吧。
      “不必道歉,我没什么事。”拾七想了想又道,“其实方才我说的话也有些过。我——”
      拾七顿了下。
      长孙璟之望着她,也没追问。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个儿想法,人与人不同,”拾七斟酌了下措辞,决定实话实说,“我没有将人定位的习惯,也不喜被人逼迫。人是会变的,我不能保证自个儿不变,也不能保证旁人不变。就好似我如今同大公子,结盟协议可以列得清楚明白,但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大公子不能保证永远遵守协议,我也不能保证在不得不取舍之时,不会主动撕毁协议。”
      拾七说完,看着他,神情坦荡,眸光沉静。
      烛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肌肤如玉生光,脸颊的胎记似藏入阴影中,只让人看见那肌肤莹澈,眼若琉璃清透。
      沐浴后的青丝用一根丝带轻轻在脑后挽起,几缕调皮发丝垂落,烛火中,丝光隐隐。
      长孙璟之看在眼中,不知不觉又生出恍惚,只觉这一幕场景同另一幕又重合起来。
      那个女子沐浴过后,从帘后走出,偏着头将发丝放下,也寻了一根丝带将发丝束起……
      不该有的错觉再度袭来。
      长孙璟之蓦地垂眸,语声几不可见地几分僵硬匆促:“今日确是璟之逾矩,以后……定不会了。”
      说罢,他便转动轮椅转身。
      “大公子。”
      拾七忽地出声。
      长孙璟之动作一顿,转头过去。
      “若是有一日,大公子不得不取舍之时,大公子会告知我么?”拾七语声平静。
      “那郡主呢?”长孙璟之问。
      “我会说。”拾七深深看着他,“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没有协议,不过是隐瞒,但定下协议,那便是欺骗。在协议存在期限内,我不会隐瞒同大公子相关的事,我希望大公子也莫要隐瞒我。”
      长孙璟之心房一紧,扯了扯嘴角。
      “好。”
      拾七朝他微微一笑,乌眸流光,笑意莞尔。
      长孙璟之看怔一瞬,下一刻,收回目光,转头而去。

      *
      翌日一早,两人便在各自下人的伺候下准备周全的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一辆是两个主子,第二辆是下人,第三辆则是满满当当的回门礼。
      三辆带了长孙府标记的马车,几分浩荡地向着鹿山侯府而去,哪怕天色尚早,一路也惹得不少注目。
      朱氏喜不自胜地将两人迎了进去,而鹿山候也头一次同长孙璟之这位女婿正式打了照面。
      说是头一回,自然是不对的。
      至少三年前,长孙璟之是登门拜访过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彼此关系不同,作为翁婿,两人这的确是首次朝面。
      拾七挽着朱氏走在前头,鹿山候则不紧不慢地落后一步,正同长孙璟之的轮椅速度相当。
      除了一开头的见礼,两人都未有说话,面上都是一般看不出情绪的礼节笑容。
      赐婚到成婚也有足足数月。
      但这数月当中,除了鹿山候同长孙家主几次会面,商议了一些关于婚期婚礼的种种后,鹿山候从未主动召见过这个未来女婿。
      而长孙璟之也从未主动拜见过鹿山候这个未来岳父。
      进了主院,上茶坐了一会儿,朱氏便将拾七拉到后面说话,将外面的地头留给了这一对新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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