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03、第一百零三章

　　长孙璟之还没回来。
　　拾七进净房沐浴，四个丫鬟收拾床上的干果。
　　你看我，我看你的。
　　最后一春忍不住，瞄了一眼净房方向：“你们说——”
　　一春扫了眼床侧柜子上的那个匣子。
　　匣子是喜娘放上去的，虽没有打开过，但几个丫鬟心里都清楚。
　　匣子里是一张喜帕。
　　四冬目光跟着看了眼，没说话。
　　三人都知晓一春的意思。
　　郡主会和大公子圆房么？
　　三秋年纪最小，但人却显得老成，也最不爱表露意见。
　　此际老实地摇了下头。
　　摇头是意思是不知道，还是她觉得两人不会圆房，到底觉得三秋年纪实在是小，一春也没追问，当着说是一回事，追问仔细却是不大好。
　　一春想问的其实是二夏和四冬两人。
　　二夏拾起最后一颗花生，将被子扯起来抖了抖，最后检查了下，叠好大红的锦被，看着上面百子千孙的刺绣，一春捅了捅她。
　　“欸，说话啊。”
　　二夏这模样，显然是有话在心里。
　　“我觉得郡主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二夏低声道，“郡主的心思同旁人都不一样，你们不觉得么？郡主没把成亲当回事。”
　　一春蹙眉：“可上回大公子救了郡主，郡主那晚同大公子说了好久的话。我瞧着，挺好的呀。”
　　中元节遇险的事情，拾七嘱咐一春不要告诉鹿山候和朱氏，却没嘱咐她不能告诉其他三人，于是一春便悄悄同三人说了。
　　“你听见郡主同大公子说什么了？”四冬问。
　　一春摇摇头。
　　她只远远看着，没上前。
　　“既然没听见，你怎就知两人好了？”四冬顿了一下，看一春一眼，“你还想将郡主和大公子凑一块儿？”
　　“也不是这个意思。”一春期期艾艾，“女子总要嫁人，何况郡主已经嫁了。这不是赐婚么？我觉着大公子挺看重咱们郡主的。上回若不是大公子，郡主和那孩子可就没了。我听怀官说，大公子一听郡主和慧郡主出事就出门了，当时外头可还乱着。还有方才大公子看咱们郡主的眼神……一点没避忌郡主脸上——你们也看见了，我倒觉着咱们该劝着郡主些。我也知晓郡主之前说过那话，可那会儿和眼下不是不一样么——”
　　门外传来动静，四冬朝一春使了个眼色。
　　一春停下口。
　　二夏走到门前，却是怀官。
　　“外头客人多，公子要应酬得晚些，让同郡主说一声，若是累了，让郡主先歇着。”怀官也有些尴尬。
　　长孙璟之从新房出去就有些不对，心神不属的模样，说是外头应酬客人，可喝酒的事是长孙琮之挡了，长孙璟之也就陪着，也没人灌长孙璟之喝酒，真要托词回来也不是不行。
　　可长孙璟之偏偏让他带这样一番话。
　　话虽然说得好听，可这是新婚夜，新郎官说这样的话，连他都会多想，怀山郡主和这几个丫鬟不会多想么？
　　二夏听完果然脸色微变，看着怀官不说话。
　　怀官只得干笑。
　　四冬快步过来，微笑问：“大公子可说了几时回房？”
　　郡主愿意不愿意圆房，那是郡主的事儿，可长孙璟之这般带话，四冬心中却是不高兴了。
　　万一长孙璟之今夜不回新房，这又不是在芳华院，人多口杂，万一事情传出去，那不是打鹿山侯府和郡主的脸么？
　　一春同三秋也围了过来。
　　怀官看着四个大丫鬟目光炯炯的模样，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赔笑：“公子没说，实在外头客人多，想必还要过会儿。公子也是想着郡主今日劳累——”
　　“哪儿有夫君未归，妻子先安歇的道理。我们鹿山侯府也是有礼数的，烦请同大公子说一声。”四冬笑意微微，“郡主等他回来。”
　　四人八道目光注视下，怀官只觉压力备增，不知道长孙璟之究竟怎么个意思的怀官心里也发虛，干笑呐呐应下，一溜烟儿地跑了。
　　二夏关上门，同四冬三秋一起转头看向一春。
　　才替长孙璟之说了一通好话，还分析了一番，语音才落，长孙璟之就来了这么一出。
　　便是一春也觉得有些被打脸。
　　“兴许，兴许……”一春讪讪，“大公子不是那意思呢。”
　　“郡主的事儿郡主心里自然会想，咱们不该掺合的就别掺合。”四冬说了一句，提步走进去。
　　净房传来动静，四人也停下话头，上前去伺候。
　　拾七换了一身常服，坐在妝镜前，一春替拾七绞头发。
　　二夏将怀官方才的传话说了，几个丫鬟都看拾七的表情，拾七听完表情却很平静。
　　“郡主要先歇着么？”二夏问。
　　拾七道：“不了，等他。你们累么，累的话就下去歇着，没什么要伺候的了。我一个人就行。”
　　看了眼更漏，离子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万一睡了，长孙璟之回来就麻烦了。
　　还是等着说清楚的好。
　　一听拾七这般说，四人交换了个眼色，都道陪着拾七一起等。
　　一春不时看看外间，心底也有些担忧。
　　…………
　　外间，杯筹交错，确实一派喜气热闹。
　　一开始还有人想邀长孙璟之喝酒，但长孙琮之挺身而出后，一干年轻公子便也知趣转移了目标。
　　后头便成了长孙琮之被围在中央，酒到杯干，喝得面红耳赤，长孙璟之坐在一旁，慢慢地饮茶，偶尔应付前来恭喜的客人几句。
　　怀官去带话后，长孙璟之便不时看向门口，终于看到怀官出现，长孙璟之几句打发了说话的对象，将轮椅驱到僻静些的角落。
　　怀官顺着墙根儿溜进去，将同几个丫鬟的对话说了一遍。
　　“公子今晚该不是不打算回房吧？”瞅了瞅左右，怀官凑近小声问，“这不好吧。就是不……那啥，不回房是不是太那啥了。公子不是已经同郡主和好结盟了么？”
　　长孙璟之目光落下，怀官跟着瞄一眼，心中也疑惑，今晚公子怎老看自个儿的手？
　　长孙璟之抿紧唇，也有些烦躁。
　　关于两人的相处，他也是想过的。
　　圆房这回事，先不说他怎么想，凭他对怀山郡主的了解，对方多半是没这个心思的。
　　他们二人的关系，两人自己是心知肚明，但在外人看来，两人已经成了夫妻，有些事情约定俗成，涉及到彼此脸面，两家的脸面。
　　本来也是挺好解决的。
　　新婚夜两人相安无事，共处一室也无妨。
　　可偏偏这会儿……
　　怀官传话的时候郡主没在，那几个丫鬟的态度明显是不满的。
　　听了丫鬟的转述，怀山郡主会怎么想？
　　长孙璟之觉着心里也没底。
　　两人如今虽说关系缓和好转不少，但其实也脆弱，若是伤及鹿山侯府的脸面，凭怀山郡主的性子，会不会觉着他不重视，没诚意？
　　“你觉着她会生气？”长孙璟之问怀官。
　　会这样问，说明……怀官一脸惊异，他家公子还真没打算回新房？
　　怀官无语看着长孙璟之，他家公子聪明绝世，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
　　你就是不那啥，也该回房成全人家的脸面啊。
　　长孙璟之从怀官脸上看出了答案，眉心蹙起，沉吟一番。
　　“推我过去。”
　　同一干客人交待了一番，长孙璟之以茶代酒敬了一圈，在众人真真假假的打趣声中，出了厅堂。
　　固穷院依然同前夜一般，灯火通明。
　　长孙璟之行到门前，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张灯结彩的庭院，同昨夜并无什么不同，但莫名地，却有些不同了。
　　没来由地，有些怔愣。
　　屋中烛火跳动，印在窗纱上，屋中一片安静。
　　“公子？”怀官小小声唤了句。
　　长孙璟之抬手叩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春打开门，笑着退后行了一礼。
　　“大公子。”
　　长孙璟之点点头，怀光将人推进门，自个儿退到门外候着。
　　“下去歇着吧。”长孙璟之同怀官道。
　　怀官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下，应了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长孙璟之驱着轮椅进到内间。
　　拾七正坐在桌前，面前是一册打开的书。
　　听得轮椅声，拾七抬首，也没意外神情，也没惊喜表情，平静地朝他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退到一边。
　　“都下去吧。”拾七道了句，又加上一句，“不用值夜。”
　　新婚夜按规矩是要值夜的，毕竟……但拾七发了话，四人顿了下，还是行礼退下了。
　　四冬最后一个退出，将房门拉拢。
　　细碎脚步声远去，屋中两人都没说话。
　　“嫁妆还没收拾，在你书房桌上拿了本书。”见长孙璟之目光落在桌上，拾七解释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看多少进去，时间越发临近，许多情绪都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想得那样镇定淡然。
　　任务提示来得太仓促，两个多月的平静时光，让她几乎忘了悬在头上的这把刀。
　　也许不是忘了，而是她自己内心刻意的忽略。
　　“无妨，郡主若喜欢，书房的书都可随意。”长孙璟之道。
　　拾七“嗯”了声。
　　两人都停下了，似乎都没话说了，屋中霎时寂静下来。
　　拾七坐在桌前。
　　长孙璟之的轮椅在桌子对面，隔了一步远的位置。
　　两人对视了一眼。
　　拾七移开视线，长孙璟之也几分不自然地垂下眼帘。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拾七用余光瞄了眼更漏。
　　还有一个时辰。
　　之前四冬几人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意思就是今晚无论如何，两人都不能分房。
　　这关系到鹿山侯府同她的脸面，也关系到她日后在长孙府的处境。
　　拾七听明白了。
　　若是没有意外，她肯定会听从丫鬟们的意见，毕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同房不代表其他，屋子这么大，怎么都能睡下两个人。
　　眼下天气又不冷，就算让她让出床，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今晚，她确实不能让长孙璟之留下。
　　甚至如果早知道任务会恶意地安排在今天，她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让婚事延期。
　　长孙璟之好歹救了她一命，万一这次任务失败，她就此不再醒来……她自觉不算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到这个地步。
　　如果明知这是最后一日还好，随便如何也少了许多顾忌，可万一她又活下来了呢？
　　长孙璟之是个聪明人，她也不能不为日后考虑。
　　怎么开口最合适？
　　拾七面上一片沉稳，盯着书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心下急转。
　　“我有一事未曾告知郡主。”
　　忽然间，长孙璟之的声音响起。
　　似有些低沉，而又竭力镇定的口吻。
　　拾七怔了下，抬首看去。
　　“我从未想过娶亲一事，”长孙璟之眸光垂落，落在自己双／腿之上，顿了下，“之前让怀官来同郡主传话，确实亦有私心。其实，多年前那次受伤不止……我不能——”
　　“不能人道？”拾七蓦地发问。
　　长孙璟之倏地一噎。
　　他明明是想说他受伤之后不习惯与人同床，可拾七这一句却将他惊到了，或者说拾七的直接将他吓到了！
　　一个姑娘家怎会，怎会……就算他一再告诉自己，怀山郡主同旁人不一样，但不得不说，拾七这第一反应但这一句，还是让他瞠目结舌了。
　　惊吓过后是无语，长孙璟之无语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对方正直直地看着他，方才对方抬首一瞬间，眸光似乎还有给人一种乍然亮起的错觉！
　　望着此际对方晶莹坦荡的眼神，长孙璟之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谢谢大公子告知。”拾七飞快垂眸，心底迅速地思索措辞，片刻后，抬首笑了下，“虽然大公子即便不说，也在情理当中。既然大公子诚意相告，我也不同大公子客气了。其实我也有些怪癖，我在屋中睡觉不习惯有旁人在。在家中，也不从不让丫鬟守夜。”
　　长孙璟之才回过神，才发现自个儿已经被扣上了“不能人道”的帽子。
　　拾七眸光晶莹地望着长孙璟之，唇角还有浅浅明朗的笑容。
　　长孙璟之嘴角抽搐了下。
　　不能人道？
　　这顶帽子是接还是不接？
　　用不用，是意愿问题，有没有，是能力问题。
　　他以为以对方的聪慧，可以含糊而过，彼此默契就好。
　　可是他想到了开头，没想到对方确实聪慧……过了头。
　　拾七的意见正合他意，甚至理由同他原本想表达，而今被曲解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籍口，如出一辙，其实他也没想过要和对方怎么样，虽殊途同归，但好像目的也差不多……
　　可就是滋味复杂莫名。
　　“无事。”
　　无言沉默良久，看了眼更漏，长孙璟之顿了下，竭力表情平静。
　　“再等三刻钟，我去厢房。”
　　三刻钟？
　　刚好来得及。
　　那会儿下人们也该都睡着了。
　　拾七也跟着看了眼更漏，笑言展露地点头。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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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不能那啥？
拾七：太好了！分房睡！
璟之尔康手：不……我并没有……我啥都没说。
下章预告————
第四个任务世界——《和离夫妻》开启~~
我说有船戏，你们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