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遇上他》行走的竹竿

3、3

　　张欣悦性格软萌，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鱼智记得她当年跟这位同桌关系还不错，因此并不怎么担心，想着只要下课神不知鬼不觉把书捡回来就好，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会儿功夫清洁工阿姨可千万不要工作这么积极。
　　果然，张欣悦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生气或是不高兴，只道：“没关系的，你晚上放学前给我就行。”

　　鱼智点点头，心里长呼一口气，终于能坐下来好好琢磨琢磨她此刻的处境了。
　　第一排看黑板的视野范围相当好，鱼智一抬头，墨绿色黑板最右侧的“高考倒计时”几个大字瞬间映入眼帘，但最最不容忽视的，还是下方端端正正用大红色粉笔写的数字“90”。
　　——现在离高考仅剩三个月了。

　　鱼智两手撑着桌沿，垂眸紧盯桌上摆的数学模拟试卷，一串串字符僵硬整齐，空着的地方堆积在一起曾经来看仿佛城墙壁垒，而她现在却觉得这些似曾相识的小蚂蚁乖巧可爱。
　　至少到现在，没有什么是比试卷更纯粹的了。

　　鱼智试着从第一题开始做，既然命运已安排她重走一遭，那么她想，这一世，她必要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一脚踹烂所有拒绝她的门槛，尽最大努力让家人不再那么辛苦。
　　又做了两道题，鱼智虽然最后也能算出结果，但有些知识点必须要想好久才能记起来，再慢慢往下，题的难度依次增加，鱼智看着倒数第二题长长的不等式，终于缴械投降。

　　选择题十二道，最后选对了八道，鱼智心想，多亏她大学学了各种高数代数概率论，又复习了大半年研究生考试，勉勉强强也还看的过眼吧，来日方长，她得好好计划一下这三个月的任务。

　　数学题耗时间，鱼智不过写完选择，离下课就只剩十分钟了。她想了想，等会儿吃饭的时候经过那个垃圾桶的人肯定很多，万一往里面扔点奶茶盒子水果皮，那书就彻底捡不回来了。

　　于是，鱼智状似无意地从抽屉里扯出几张抽纸，又摸了摸身上的校服口袋，她记得自己高三下学期兜里总是揣着一小喷风油精，美名其曰困了累了来一点就好了，不过最后提神的效果好不好她忘了，倒清楚的记得眼睛被辣过好几次。
　　拿好这两样东西，鱼智捂着肚子，对张欣悦轻声说道：“我去个卫生间，班长问起来就说我去找老师问题了。”
　　张欣悦了然地点点头。
　　鱼智这才站起来，昂首挺胸地从前门出了教室。
　　鬼知道一个两手空空的人会去找老师问什么题。

　　出了教室门，鱼智一步两个台阶就往楼下跑，现在没剩几分钟了，她要赶紧把书捡回来。
　　不过不得不说，奔二的身体就是比自己奔三的身体好，熬了夜还没吃早饭又晕了一场现在仍然健步如飞，想重生前自己不过二十一，说起来也是大好年华，可每次一熬夜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肯定是头发晕眼发黑走路直打飘，更不用说自己当时黄脸婆一样的面色。

　　从一楼花坛拐弯，鱼智匆匆奔向高二楼栋入口处的巨大的绿色垃圾桶。

　　这里一排总共五个桶，装着整整一栋楼今日份的垃圾，不过一个上午，靠里的两个已经满的溢了出来，周遭散发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
　　鱼智顾不得嫌弃，屏住呼吸走上前，她记得自己当时随手一扔，倒真没注意扔到了哪个桶里，只听见“咚”的一声响。
　　不过谁让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瞎买的什么狗血言情小说呢。
　　漫漫重生路，回来第一天就要苦兮兮地来翻垃圾桶，唉。

　　鱼智看着快到自己胸上的桶沿，心说，还是超大号的。

　　把溢出来的两个排除掉，鱼智尽量让自己不挨上桶，在剩下的三个里面弯腰探头去找，毕竟只是一本书，又不是隐藏着什么身世之谜的定情信物，她还不想把自己搞的臭气熏天。

　　一节课，垃圾桶里增加的垃圾不多，大都是从小卖部回来路过的同学扔的食品袋子。鱼智凑在第二个桶边，扒拉开各种塑料包装袋，在桶的另一侧边缘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粉红封面。
　　她试着去够，发现桶实在是大，从她这方向，除非长臂猿，不然真拿不到。
　　不过既然书找到了，鱼智也不担心，她把卫生纸沿桶边缘包一圈，胸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压了上去，还差点距离，她微微踮脚，胸部使劲往后拉，终于把桶歪成三十度。
　　从后看，只见鱼智撅着小屁股，牛仔裤包裹着细瘦的两条腿好歹让人分辨出这是一个女生，而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埋垃圾桶里了。

　　“呼——卧槽呀。”
　　终于拿起来了，鱼智把滑到前面的马尾辫往后一甩，轻飘飘爆了个粗。
　　还好，书看起来除了落上一点薯片屑还是干干净净的。
　　不放心，鱼智把书里外翻了翻，见没什么破损，又拿出卫生纸仔细把封皮擦了个遍，随后还把鼻子凑近闻了闻，倒没闻出个所以然。
　　于是手伸到口袋里，掏出小喷雾瓶，然后把书拿远，照着侧面喷了两下。
　　这下好了，香喷喷的风油精味儿总裁，可以回去交差了。

　　等人走远，高二教学楼二楼，挨着厕所的走廊上，只见一高瘦男生双肘虚搭栏杆，慢慢露出一抹轻笑，春日阳光袭来，照的那笑容明亮而阳光。
　　楼下，是静静立着的五个绿色垃圾桶。

　　*
　　解决完书的事情，鱼智回去的时候班里已经没人了，她匆匆去食堂吃了个饭，又稀里糊涂上了下午的课和晚自习，等到放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了。

　　和几个平时关系还行的同学告别，鱼智扫一眼教室，发现第三排角落里有一个女生还趴在桌子上睡觉，鱼智凭着记忆摸索，突然想起来她就是小A，本名毕帆。

　　收回视线，鱼智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三月春寒料峭，晚上尤甚，鱼智把宽大的校服外套一拉到底，遮了大半下巴。
　　校园内景物依然，人却非从前，鱼智沿着人工湖，脚步慢慢，往停着自行车的车棚走去。
　　说来又是庆幸，她高中骑的自行车是她爸买给她的，老头大字不识几个，人还迷信的不行，原本一辆好好的黑色自行车，竟趁她不知道的时候用漆喷成了大红色，说是这样喜庆。
　　现在正好，不愁找不到车了。
　　想到父母，鱼智不自觉便露出一抹笑容，她放大步子，校服衣领下滑，嘴角的两个梨涡在暖黄路灯下若隐若现。

　　*

　　上学日，哪怕是阳城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清晨的教室也充斥着吵闹声和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
　　鱼智放下沉如砖块的书包，左右转了转自己的脖子看是否还健在，从校门口到教室这一大段路，可把她累死了。
　　昨晚回去，鱼智见妈妈还等着自己，心里一阵心疼。
　　鱼母后来得病就是因为如此，积劳成疾，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完鱼智的高中，又开始事无巨细照顾弟弟，短短几年，鱼智只记得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去理发店，要求从来都只有一个：染黑。

　　今天周四，是语文早自习。
　　鱼智收拾好昨晚在家里翻出来的高一教材，便拿起文言文默写开始背。
　　三年时间，忘的最干净的除了当年的高考题就是文言文了。

　　张欣悦扭头瞥一眼正在认真背书的同桌，奇怪地想，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语文早自习诶，鱼智竟然在背书？
　　要知道，鱼智之前不管是语文课还是语文早自习，都是雷打不动的看闲书的，还总是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言不惭说自己这是在摘抄，学写作文。

　　啧啧，三月奇观。
　　张欣悦老神在在地摇头叹息。同时也默默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时间倒数，各科老师每天不是讲综合试卷就是讲各种专项练习，鱼智适应几天，竟也很快就融入到这种紧迫的学习氛围，甚至觉得跟自己大学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从自习变成了老师讲课而已。

　　对于每节上课老师讲的题，鱼智全神贯注，能明白的就当场消化，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想不起来具体的她就记下来，全都记到笔记本上，其余时间则全部用来复习这三年的基础知识，一本教材一本教材的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知识点。
　　不过还别说，毕竟是曾经不分昼夜拼命学过的东西，哪怕过了三年也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的，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篆刻在了骨子里。
　　更何况鱼智本科时候学的各种物理化学比这难多了，现在再看这些也并不觉得吃力。